第1403章 拒绝（十三）

程连枝站在她的身后捅捅石母的后腰，她嘴角上弯，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吗？真厉害。”

“俺去把兔子剥了，完整的皮留着给爹做围脖，冬天用。”石墩子开心地说道。

“不用，不用，给你自己做吧！”石父哪儿敢要啊！惶恐的摆着手道。

石母则看着刘长征与程连枝那便秘的脸，内心一阵畅快，这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意。

墩子这种无意识的话，真是能气的他们俩七窍升天。

然而这脸上的笑意没有多久，就消散的了，她嘲笑别人，那自己的儿子解放是不是也这般孝顺他们两口子，这般的嘘寒问暖的。

真是越想越心塞，这一刻内心深处闪过一丝后悔。

昧着良心给儿子一个锦绣前程，自己却见不得光！

现在倒好，人家可以用各种借口亲近墩子，毫无障碍。

自己呢！即便去看儿子，还怕儿子看见了，因为怕自己这幅鬼样子吓着儿子了。更怕儿子知道自己了嫌弃他这个娘没本事，还给他丢人吧！

“刘叔、刘婶，你们等着俺很快就把兔子给剥好了，咱们中午红烧了它。”石墩子爽利地说道。

与在刘家时腼腆羞涩木讷，明显的说话利落多了，也没有拘谨。

“那个……墩子别忙了，我们马上就走。”刘长征看着他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城里有一个招工指标，我们想让墩子去试试。”

“啊？”石墩子激动地看着他们道，“刘叔您的意思？要俺进城当工人。”

“嗯！”程连枝温柔的笑着点点头道。

“这个……俺走了爹娘怎么办？”石墩子目光落在石家夫妻身上，“家里就俺一天能挣十个工分，俺走了一家老小怎么办？”

“墩子！”石父神色动容地看着他，想想前些天瞒着他办的事，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啊！

程连枝闻言先被气的火冒三丈，随后又被他的真挚所打动，他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孝顺是应该的，只是自己有些吃味儿。

现在多少人为了跳出农门，不择手段。而他呢机会就在眼前，就这么放弃。

“墩子是进城当工人，吃上商品粮。”程连枝看着他明确地说道，生怕他不知道这里的重要性。

“刘婶，俺知道这进城难度，不说乡下汉子为了进城，想方设法。就是下乡来的知青为了返城，那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真正能返城的也是凤毛麟角。”石墩子想了想说道，“俺知道进城难。”

“既然知道，就爽快的应了。”程连枝看着他说道，“别磨叽了。”

“刘婶，您的好意俺谢了。”石墩子一脸正色的看着她郑重的谢道，话落鞠躬。

“这孩子，这是干什么？”刘长征伸手将他给扶直了。

而程连枝掐了掐石母的后背，朝她使使眼色，‘给我说服他。’

说老实话，知子莫若母，墩子放弃在她意料之中，可是亲口听他说出来，这心里是五味陈杂，不是滋味儿。

前儿她还百般算计，石母看着他态度真诚地说道，“墩子，你刘婶好不容易得来的招工表不能浪费了。”

程连枝闻言心底叫了一声坏了，以仅有的接触，看得出来他一准让出去。

果然，石墩子想也不想地说道，“不能浪费，就让给二弟锤子好了。”

石锤子闻言双眸迸发着狂喜，不敢置信地说道，“俺……俺……我可以吗？”

石母不等程连枝反应，就道，“不行！你刘婶给大哥的，你掺和什么？”视线转向石墩子道，“墩子，你娘我还没老的走不动呢！俺们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你替俺们做主。”言语中多了一丝真心实意，“你弟弟妹妹都长大了，还想在家里吃白饭啊！他们得学会养活自己，难不成一直依靠你。”

“这个……”石墩子犹豫地看着他们道。

“娘！”石锤子闻言顿时不乐意道，眼看着机会没了，特别着急地看着石母。

“叫什么叫，这个家俺还做的了主，人家点名要你大哥，你就老实的待在家里。长幼有序。”石母黑着脸训斥他道。

“娘，既然弟弟想去就让他去好了。”石墩子扭头看向程连枝道，“刘婶俺啥也不会啊？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去了也是给刘叔、刘婶你们丢人。俺还是不去好了。”

刘长征和程连枝两人相视一眼，这孩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墩子，让你去工厂做工，又不是坐办公室，搬搬抬抬的，很重的体力活儿。”刘长征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说不定比你种田还要累，而且人也不自由，不能随便走动的。而且不遵守纪律的话，可是要按逃兵处理的。”

“对，有可能要上军事法庭的。”程连枝满脸严肃地说道。

“啊？”上军事法庭，石锤子闻言心生退意，比下地干活还累，还是一个临时工。

石母看着没出息的锤子，就喜欢偷奸耍滑，偷鸡摸狗的，只是听听就特么的不想干了，唉……自己崽，自己知道，就这个性子，也不知道随谁了。

肯定随了他那个没出息的爹，又瞪了一眼石父。

“你看你弟弟不愿意去，你就别推脱了。”程连枝赶紧说道，虽然不愿意，如果只有家人才能说动他的话，她忍着令人心塞的话，说道，“墩子你去城里才能更好的帮衬家里。”

“对对！”石母忙不迭地说道，只要墩子在城里站稳脚跟，不依靠他们，俺们家也能起来了。

程连枝不着痕迹地瞪了石母一眼，她可真是会顺杆爬，也不怕摔着。

石母回望着她一脸的笑意，‘这是墩子孝顺俺的，又不是俺强求的。’

程连枝恨得牙根痒痒的，却没办法发作。

石母得意地一笑，可算看见她憋屈了，心里忍不住的舒坦。

程连枝看着她微微一笑，目光又落在石墩子身上，意思很明显心塞又如何，我把儿子给弄到身边了。

这下子换石母堵心了。

弟1404章 反省（十四）

“去吧！你刘叔好不易找来的招工指标，浪费了多可惜啊！”石父突然开口道。

“大哥，去嘛，去嘛。你进城了以后俺也可以进城了。”石钳子扯着石墩子的胳膊撒娇道。

“那好吧！”石墩子同意道。

程连枝闻言长处一口气，总算让他给同意了。

刘长征拿出新的申请表递给了石父道，“现在就去大队填写盖章。”

“俺这就去。”石父拿着申请表去了大队。

“坐，坐！咱们坐下说话。”石墩子看着他们都站着立马说道，“你们坐，俺去把兔子剥了，刘叔可带回去一只。”

“不用麻烦，留着你们吃吧！”程连枝立马说道，那么瘦的兔子，两只也没多少，做出来的话，以墩子的性格肯定都让出去，自己吃不了几口。

“那怎么能行，您等着，我很快就处理好的。”石墩子将兔子利落的吊在树上，拿着厨房的菜刀，开始利落的开剥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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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父拿着申请表去了大队，大队长看着道，“老石你家这是走运了还是抱上谁家的大腿了，又一张招工申请表。”

“大队长说笑了，锤子那张作废了。”石父不好意识地说道。

“啥作废了，为什么？”大队长好奇地问道。

“那混小子一听比种地还累，就打了退堂鼓了。”石父生气地说道，“在家里散漫惯了，这放出去惹祸了，可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还不如放在身边安生点儿。”

“不是我说你，你家锤子但凡有墩子一半老实能干就好了。”大队长指着他说道。

“这一回墩子走了，家里他就是老大了，不把家给挑起来，就等着挨饿得了。”石父狠心地说道。

“这也是个办法，没有依靠了，只能自力更生了。”大队长闻言看着他点头笑道，“想不到老石你这还挺会教孩子的。”

“呵呵呵……”石父尴尬地陪着笑脸，这都是托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知道能改好不能。

大队长垂下头，利落的拿着钢笔，重新填写了一张申请表，扣上大队的章，还给了石父，“给写好了。”笑着打趣道，“这一回不会再让我写了吧！”

“不会，不会。”石父笑着说道，“你忙吧！俺走了。”说着转身离开。

回到家后，石父将申请表递给了刘长征道，“您看看，填写好了。”

刘长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很好。”然后看向程连枝道，“那咱们走吧！”

“嗯！”程连枝点点头道

石家夫妻俩是巴不得他们俩赶紧走，人在家里，这心一直提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石墩子看着从房里出来的他们道，“刘叔，刘婶，等一下，俺兔子剥好了，给你们包起来。”将吊在树上的兔子卸下来，找了个竹篮子装了进去，硬塞给了刘长征。

刘长征无奈地只好拿着，程连枝从兜里掏出一张火车票道，“这是三天后上午十点的火车，你到时记得上车就行，什么都不用带，到了地方人家什么都发放。”怕这孩子都里没钱，直接买好了车票。

“哦！”石墩子老实的点点头道。

“怎么不接着啊！”程连枝催促道。

“俺手脏。”石墩子摊开自己的湿漉漉，带着血的双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给你放兜里。”程连枝上前一步，下得石墩子红着脸尴尬地后腿一步。

“你这孩子躲我干什么？”程连枝眼底失落地看着他道。

“那个……”石墩子脸红的如猴屁股似的，结结巴巴地说道。

刘长征黑眸轻轻晃了晃，拿过程连枝手里的火车票，上前两步，塞到了石墩子的兜里。

目光看着石家夫妻说道，“我希望三天后傍晚看见墩子。”

明明一张笑脸语气温和，却让石家夫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俺保证将他送到火车上。”石父连连点头说道。

“墩子，我们走了。”刘长征扯扯有些失神的程连枝的衣袖道，“走。”

“哦！”程连枝跟在他身后朝外走去。

“俺送你。”石墩子追上去道。

程连枝闻言又高兴起来，石墩子将他们给送到了村口外，才被刘长征给轰了回去。

地上泥泞了些，布棉鞋不仅沾的都是泥，一走一掉的，而且还湿了。

刘长征他们俩目送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眼前，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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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她怎么谈的？”刘长征边走边问道。

“差点儿被她给算计了，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程连枝有些唏嘘道。

“怎么了？”刘长征侧目看着她惊讶道。

程连枝将两人的谈话详细地转述了给了他。

刘长征闻言沉默了，他竟然无力反驳她说的话。

“她说的不错吧！我们一走了之，把孩子留给他们提心吊胆的，解放后我们带着孩子一走了之。但凡有点儿心，不为别的就为了两孩子同年，咱们资助孩子上学，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一笔钱跟打发要饭花子似的，对他们如打发上门的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那可是对儿子有救命之恩的。”程连枝声音沉重自我检讨道。

“是咱们自以为是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刘长征心底闪过一丝愧疚，“以后在遇到这种事情，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要再来一次啊！一次就要了我半条命去了。”程连枝摆摆手赶紧说道。

“我是说以后做善事的时候，不是单纯的给钱。”刘长征看着她说道，“为了给孩子们积福，咱们回去后，去孤儿院资助两个孩子上学好了。”

“嗯！”程连枝忙不迭地点头道。

“对了，认墩子为干儿子的事，也要慢慢来，明白吗？”刘长征忍不住提醒道，“贸贸然的认了，反而引起孩子的怀疑。让他慢慢的习惯了我们的存在。”

“我就说我跟他投缘不得了。”程连枝巴不得现在就希望孩子叫她妈妈。

“你糊弄谁呢？”刘长征没好气地说道，“咱儿子，是忠厚、老实，可不是傻瓜。”

“看看，还没认呢？你就儿子、儿子的叫了。”程连枝逮着他的小把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