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魂魄(1 / 1)

星象江湖 见羽非名 381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百四十八章 魂魄

唐与言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久道人久久未语,屈指敲了敲雪间的剑柄,提醒他回神。

自与君如风一战的消息传出来后,她就没再掩饰自己的其他武器,能佩在身上的,全都佩好,以免丢失。

久道人听到声响,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唐与言身上,“是何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他指尖点起一缕烟雾,烟雾将他们四周遮蔽起来,衣摆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同飘飘欲仙的仙人一般。

他也的确是即将半步成仙的道人,只需再往前踏一步,就能登临仙位,与此世无缘。

唐与言问道:“久道人,你这是何意?”

久道人道:“不过是短暂遮蔽一些不该来的东西。”

唐与言哦了一声,“那么久道人想说什么?”

久道人先是回答起唐与言刚刚的问题,说道:“身份一事,是何都无谓,唯一要记住的,便是你与君如风对决时的感觉。”

唐与言道:“说实话,劈出那道剑气后,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是本能驱使着我做什么。”

久道人沉默,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片刻后,才说道:“那便记住那种被本能驱使的感觉。”

唐与言总觉得自他身形险些消散了一回后,整个人就迟钝了起来,像是体内有一个磨坏了的齿轮,运作起来十分困难。

她委婉的提道:“久道人,你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久道人一怔,“无事,只是重新聚拢起来,尚有些不适。”

唐与言:“……”

久道人想起了他的来意,“天赐城内令人肃然的气氛消散了些许,可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吗?”

唐与言道:“是。”

她没有多提,相信久道人能够算明白的。

久道人听到她应声,掐指算了下,神色微变。

他又问道:“你是不是与人命线相连了?”

“是。”

久道人蹙眉,掰算着手指,“命线相连,运势不如你的人,会分走你的运势,他是谁?”

唐与言扬了扬眉,“久道人能掐会算,难道算不出来吗?”

久道人道:“我看不清那一条线,那条线,似乎连接着不详的死寂。”

唐与言看他也掐算不出来,心下对他的能力有了些了解,说道:“她的确是死了,却又仍然活着。”

久道人神色茫然,“这是何意?”

唐与言道:“久道人,你听说过死者的世界吗?”

久道人像是宕机了一样,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仿佛神魂都离开了一般。

唐与言伸手在久道人眼前晃了晃,发现他瞳孔并没有焦距,甚至还在涣散着,便试探性的喊道:“久道人?”

久道人没有反应,甚至身体还有虚化的迹象。

唐与言提高了音量,喊道:“久道人!”

久道人彻底雾化,随着他雾化成龙冲向天际后,周围的雾气也散了,黑鸦冲了进来,目睹这一幕,愣了下。

他问道:“这是仙人?”

唐与言眯了眯眼,“是半步成仙的道人,不过我看他现在倒像是雾做成的灵体一般。”

黑鸦道:“看起来倒像是一缕仙魂。”

沙哑的声音说的话像是天地间的第一缕火焰一般,点亮了黑暗的夜,带来了温暖。

灵光一闪下,唐与言思索起久道人宛若消散般的样子,的确很像是魂魄消散似的模样。

或许,久道人的肉身早已腐烂,长留下来的只是魂魄?

唐与言捏着袖中薅下灰鸽的一根羽毛,垂眸想着。

就像是夏寒殷一样,能时不时借助联系生与死世界的副本,利用空挡时间让信鸽将信传过来。

生与死的界限,似乎因此而更加模糊了。

黑鸦道:“对了,毒圣,白秩先生派人来报,蛮荒十八部已经攻下江虞城了。”

唐与言闻言,“这么快?”

玉衡门在江虞城虽有势力,但也不至于让整个城中居住的江湖人缴械投降吧?

黑鸦道:“说是九叶檀带了一伙人趁夜翻上了城墙,给城墙上看守的士兵全杀了,然后又跑了。”

“江虞城的城守起来就听闻这个消息,吓得人直接晕倒过去,现在装病躲在屋里。”

黑鸦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唐与言看他半天不语,漫不经心地问道:“然后?”

黑鸦道:“忘了,只记得九叶檀不知道怎么的说服了城中的居民,直接打开城门将他们迎了进去,帝君听了人都快气傻了。”

唐与言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消息吗?”

黑鸦点了点头,“不过我没记清楚,毒圣需要的话可以找白秩先生问。”

如果他能够记清楚,就不会只选择不怎么费脑子的刺杀任务。

唐与言道:“那我们去找白秩先生吧。”

我们?黑鸦想了想,嗯了一声。

虽然他记不清这些事,不过多听几次,遇到的时候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想不到。

高脚楼群中唯一的院子中,身穿灰衣的白秩神色冷淡整理着信,将他们一一分类,然后用毛笔沾上特殊的药水,重新临摹出一份。

这是飞鸽部的任务,将原来的信重新写一份新的,并将原信毁掉,留下看似无字的新信来保存消息。

他执笔落下的力道很轻,字也很飘,不过看水渍落上的形,隐隐能看出这样缥缈的字若是用点力道,说不定便是一副难得的墨宝。

“咕咕,咕!”

院墙上的鸽子们开始叫唤,白秩把这一字写完,搁笔起身理了理衣袖,抬头道:“知道了。”

他冷淡的目光落在那些肥肥胖胖的鸽子身上时才多了几分温情,走到院门口,等待着来人。

唐与言一入门,仿佛看到了还是白羽的晏非白一般,一身灰衣,站姿如松一般立在那里,若不是他眼中是陌生与冷淡,或许这就是第二个白羽。

白秩拱手道:“拜见毒圣。”

唐与言侧身躲了躲,“楼内哪来那么多礼数,白秩先生之前派人传来的消息,可能再说一遍?”

白秩的视线越过她看向黑鸦,眼中流露出的诧异似乎在说: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妈?

那抹诧异转瞬即逝,随即变回了原样。

“是。”

白秩从原信纸中取出几份已经写完了的,交给唐与言,“这便是最近从江虞城传来的战报,如果狼王不在江虞城休整的话,此刻可能已经快打到崇余郡了。”

唐与言展信看了会,心中有了数,又把信还了回去。

“多谢白秩先生。”

白秩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唐与言道:“看白秩先生还在忙,我们就不叨扰了,告辞。”

白秩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眼眸深了深,捏着信喃喃道:“素楼主,你让我帮忙照顾你徒弟,可他像是需要照顾的样子吗?”

素无情番外——江虞城篇

九叶檀道:“东方狩与被帝君派了出来,至多还有三天到达,而强攻下江虞城,修养花费的时间会很长。”

他用食指指了指几个地点,说道:“我们不能在江虞城久留,必须以极快的速度收拢战线,否则就会被围起来,不知道两位可有办法?”

九叶檀这么说着,看向毡帐内皆披着黑袍用兜帽盖着头的人,阴影之下难辨容貌,看身形,也看不出男女。

其中一个是弑楼楼主素无情,另外一个却是魔教教主晏温年。

听闻九叶檀的话语,素无情陷入沉思,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晏温年道:“你若要江虞城,我派人把人全杀了便是,可你又要留人耕作,这不是为难我吗?”

九叶檀道:“晏教主,你还记得我们合作的原因是什么吗?”

晏温年瞄了眼素无情,答道:“当然知道,不就是一统天下吗?”

素无情倏然站了起来,兜帽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来,露出那一张神色冰冷的面孔和一头柔顺披散下来的长发。

晏温年看素无情冷冰冰的盯着他,不由问道:“无情,怎么了?”

素无情启唇道:“晏门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晏温年觉得不妙,他余光瞥见九叶檀事不关己的看戏神色,说道:“无情你问便是了,为何这么严肃?”

素无情道:“你与弑楼合作,究竟是因为我,还是为了——天下太平。”

晏温年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为了你。”

素无情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把人盯的不住询问,把兜帽披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

晏温年正打算说什么,看人转头指着地图与九叶檀说起攻打江虞城的事情,不由把话咽了回去。

九叶檀若有所思,“我们能给出的,帝君自然也能给出,甚至还能更多,为何素楼主肯定他们一定会降?”

素无情道:“不是一定会降,而是不得不降。”

“哦?”

九叶檀道:“愿闻其详。”

素无情道:“江虞城因其特殊的立场一向很尴尬,千年历史下来甚少有人进攻此地。你选择长驱直入直接攻江虞城,绝对会出乎那些武将们和守城士兵的意料。”

“我建议你带一队人修习过轻功的士兵趁夜翻上城墙,杀死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厚,直接离开,等待时机。”

九叶檀道:“素楼主可是要逼迫他们做选择?今夜袭击,明日时机,后日狩与指不定就到了,比起举城而降的罪名,等候东方狩与到来倒是一件好选择。”

素无情垂眸道:“他们不会敢等的,今夜你们杀守城士兵,我去给这里的城守下毒。只要他们听闻此毒是我或入玄下的消息,他们都不会选择继续等下去。”

九叶檀诧异的看了眼素无情,“沾了恶名,难求太平。”

素无情淡淡道:“左右我所求与你想通,为此身负恶名倒也无谓,毕竟许多事,我也不是问心无愧。”

晏温年道:“可以把下毒推到赵离端身上,他身上被扣的黑锅不少,多扣一个也无所谓,何况他现在还在这附近转悠,有不少人知道呢!”

素无情:“……”

九叶檀也无语了,晏教主这个人说是一心为心上人,但也不至于遇事连自己的教内尊主都卖吧。

晏温年看他们眼神古怪,又问道:“无情,这个主意不好吗?”

素无情道:“好与不好,流言都无需我们引导,此城城守是个惜命的人,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会以悄无声息的方式下毒,毒发的程度由她静心控制,既不会出人命,又会让对方担忧起自己的性命。

晏温年道:“如果今夜无情你要去下毒,不如我去就好,顺带威胁恐吓一番。”

素无情不赞同道:“性质不同,谈何在短短一天之内迫使他们降?你去跟着九狼王办事,护好人,不要擅作主张。”

“哦……好吧。”

九叶檀看晏教主在素无情面前一副乖巧的模样,若不是他对人命毫无敬畏的话语,真是很难想象对方在江湖上是一个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人不可貌相啊。

虽然九叶檀很想把这个和素无情呆一块儿后,没什么脑子的晏温年请出去。但念及对方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加上素无情似乎并没有要赶人走的意思,这种想法,也就不了了之了。

九叶檀问道:“不知素楼主对下毒一事有几成把握?”

素无情道:“六成,但知城守惜命,胆小如鼠后,我便有九成把握了。”

九叶檀道:“那么,既然确认了这次的战术,闲话也就不多说了。”

听出他话语中的逐客令,素无情颔首道:“告辞。”

晏温年也跟着告辞离开了,他跟着素无情快速在阴影处移动着,避开九叶檀军中巡逻的士兵,回到了他们暂时的住处。

这里距离九叶檀的营帐不远也不近,为了遮掩他们的身份,他下过令这周围很少有巡逻兵过来。就连这个营帐,也传出了此间主人是狼王救回来的人,因身体病弱,所以需要隔出一处安静的地方。

晏温年问道:“无情,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顾门中之人?”

素无情道:“你是一门之主,你所做的决断,自有道理。只是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的,究竟是天下太平,还是儿女私情?”

晏温年正色道:“我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儿女私情,无情想要天下太平,我便要这天下太平,无情想要天下一统,我便让着天下一统。”

素无情沉默了会,问道:“说起来,我一直没有问你一件事,为什么你如此肆意妄为,整个玉衡门都愿意任由你做出决断呢?”

晏温年笑道:“无情,你恐怕早已忘了,若不是你和谢楼主,玉衡门根本不会存在——它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你。”

素无情顿了顿,“我?你所说的谢楼主,是……”

晏温年接话道:“是谢无常。”

素无情:“……”

晏温年道:“他明明被称为地府的勾魂使者,手上所沾上的血孽无数,却比一些自诩为善人,还要来得真实与善良。”

“……就像你一样,在我眼里无论沾了多少人命,也从来不会用冠冕堂皇的话,否认自己的罪孽。”

素无情似乎回想起什么来,但又想不清具体的情况了。

她与谢无常相处的时间不多,只记得那是一个跟玉娘一样很好的人,这些记忆就像是纸一样,轻轻一撕就能撕碎,却难以拼凑起来。

晏温年放轻声音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因你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