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很简单,我只问大人一句话,若是那宁文靖闯入衙门,冲击聂家,可有人能挡得住他?今日张家的局面,焉知不会是他日的聂家?”
“这……”
聂文臻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不管他看不看得起那些江湖草莽,实力其实一直摆在那里。
个人武力高到一定地步,反手之间就可镇压一城一地。
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人家在意那就是真的。
如果不在意,也就是一句空话。
他宁文靖地位再低,再是童生,可人家武力强横,俯仰无惧,有底气不虚任何人任何事。
伟力归于一身,他说的话,就是王法。
至少在金华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是如此。
明白过来这个事实,聂文臻突然好像老了十岁一般,精神萎靡。
他终于明白了当日岳嵩所说的大宗师是什么概念了,醒悟到自己根本就奈何不得人家。
岳嵩提出的建议是交好拉拢宁文靖,可是,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区区一个童生,也敢跟官府小姐勾勾搭搭,就算是多说上几句话,也对小倩声誉有影响,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宗师呐……”
聂知府仰首长叹。
无论是小倩夜会宁文靖,还是叫岳嵩去挑战护住张家,都是自家夫人说出来的事情,不知为何,当时听着就觉得极有道理。
她如今在哪?
聂文臻心里失落的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他脸色变得更加灰暗。
挥了挥手,让乔三退下,就坐在后衙阴影处,久久没有动弹,不知在想着什么?
……
白虎堂,金玉辉煌,雕栏画壁。
正堂雪白色毛皮座椅之中,有着一个身材极其魁梧,恍若一座大山的青年正在伏案大嚼,吃得很是欢快。
他的身周有着四个美女随侍,斟酒递茶的玉手全都抖抖战战,还能听到牙齿打磕的声音。
除了这些声音,几个女人摒着呼吸,一副要哭的模样。
也难为她们此时还没有当场呕吐。
那魁梧大汉咬得咯吱响的是一条小儿大腿,吃得鲜血淋漓,时不时喝下一杯酒水,满脸陶醉。
华堂,美女,吃人……
这种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有一个人却是视若寻常,只是静静谋算。
这人身着文士衣衫,年约三十许,手中轻缓摇着折扇,嘴唇很薄眉锋如刀。
他眼神闪烁着,似乎在组织言词,并不在意大汉吃人的事情。
因为魁梧巨汉是虎妖,吃人本就天经地议。
身为白虎堂堂主,掌控金华城地下势力,手下多如牛毛,只是闲暇吃上几个小儿,简直称不上事。
“已经查探明白了,那宁文靖就是酷爱斩妖除魔的北地第一剑客燕赤霞假扮,此次来到金华城,就是听说白老大你的身份,想要除妖呢。”
“大胆,真是不知死活,燕赤霞好大的名声,早就听说过许多同族死在他的手里,这次既然来了,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大汉一掌拍在桌案之上,上好的黄花梨木被震成粉末,怒吼一声,象是要吃人一般露出森森厉齿。
“公孙你把那姓燕的找出来,等我吃饱了,就去寻他晦气……”
他对文士的话,竟然没有半点怀疑,脖子上的横肉一块一块鼓起,显得极为凶悍。
这家伙脑筋显然不太好使。
吼了两声之后,大汉也不理会被吓得趴在地上的几个女人,又抓起一只小儿胳膊,三两口吞咽下肚。“
那叫公孙的文士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细长刺剑,面上闪过一丝冷笑。
“以有心算无心,左云天,想不到我会先一步找上门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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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67 闲敲棋子(上)
城西靠近墙根处,城外有河,靠河是山,这里少有乡人往来。
人流少了,就不设市场,房屋也显得破损矮小,一般富户都不愿居住于此,离着官府衙门也有些远,就显得清静一些。
三进屋子是老房子了,墙角青砖已经长满了青苔,斑驳纹裂。
屋旁有着水井,井旁的石地也裂开了几道口子,再远一点,还有着一丛竹林。
错落有致的野花沿着房屋小路次第开着,看起来少了一些繁华,却是多了几分诗意。
周先生的衣服已经浆洗得有些发白,手中端着一卷泛黄书卷,轻轻吟哦,时不时放下书卷,喝下一口浊黄酒液。
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窗外清风细雨,也挡不住他的闲情雅致。
实际上,除了些许闲情,他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干。
快要院试了,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妥当,在此时,并没有学生上门叨扰。
“教了十年书,你总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也不见你挣回一两半两的黄金,提学大人不是你的同窗吗?平日里常说你们私交甚笃,你就不能走动走动……”
“人家也做先生,你也做先生,你看人家怎么样了?可是就你收的全是穷学生,束修少得可怜不说,四时八节,也不见哪个学生来看望,年年如此,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了。”
“我倒是无所谓,可是小娃也得跟着我们受穷,你忍心如此。”
妇人絮絮叨叨的念得心烦,周先生停下吟诗,叱道:“妇人之见!”
也不去多理会,只是端起酒杯,又开始吟诵起来。
被酒水打湿的胡须结成一绺绺,也不去关注。
妇人缩了缩脑袋,念叨的声音越发小了,在家里她可以表达不满,但不敢真的惹厌。
周先生对婆娘胎的埋怨似乎已是习以为常,没有在意,早就沉醉在书中。
有诗有酒伴余生,这日子好一个逍遥。
只不过,偶尔夹起一粒花生米的时候,游目四顾屋内景色,他就悄悄的叹一口气。
周先生是多年未中秀才的老童生,早就去了科举之心,因生计所迫,跟千千万万普通读书人一般,早早的就对现实有了妥协。
他还算好的,虽然学问不算得精深,对押题应试之类的小窍门却有一套。
教导学生之时,总会时不时的撞中大运,让学生少费一些功夫,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因此,他在学堂中也做了将近十年坐馆,还将一直做下去。
虽然吸引不来富家子弟诚心向门讨教,多少也算是有些名气,至少不会饿了肚子。
再大的成就,就没办法了,毕竟他只是个童生,教书也不是什么能够发家致富的活计。
至于他常常吹嘘着跟提学大人私交甚好,那就是扯谈了。
人的身份地位是很现实的一件事情。
不在一个圈子,怎么也尿不到一壶去,倒是登门去送礼的时候,能换来别人的几分同窗之谊。
所以,周先生大多时候除了蜗居在家,真的没什么人来打扰。
原身宁文靖每次来此,都会心中感叹道,先生真乃高人逸士,不但胸有诗书,就连住处也这么清幽雅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