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所有的海域……都是它的地盘……”

　　“资历最高……不足为惧……”

　　“成神之路……把竞争者熬死……”

　　小蛇崽感觉到自己说出来的话,?仿佛在时空交错中与谁的话重叠在一起。

　　他恍然间听见另一个声音，这种声音和自己的沙哑声频繁回现，一句一句地交叠闪烁。

　　“啊——”

　　他已经分不清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冲破桎梏,?身形暴涨。

　　惨烈的昼光下，巨大骨龙猛然坠入海中，翻腾在滔天巨浪里。

　　“他到底是谁——”

　　那个在他记忆中的,?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颜北夕飞在半空中。

　　柔和的精神力,?缓缓进入小蛇崽的识海。

　　但他识海中的意识非常抗拒，他不愿意平静，他只想回忆起全部遗忘掉的东西，他想知道昔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他记忆里的人都是谁,?他自己又是谁。

　　他不要别人告诉他,?他要自己想起来。

　　只有那样,?才是真实的。

　　颜北夕全神贯注,?准备最后尝试一番。

　　若小蛇崽的意识实在抵抗，她便先搁置下来不作干预,?让他顺着自己的节奏自然而为。

　　或许这样会更好一些。

　　她忽然觉得周遭的环境有些不对,?海面下似乎潜伏着某种未知的危机。

　　颜北夕立刻收回弥散的精神力,?凝聚成一股锥状实体攻击,?避开小蛇崽的身体，迅速投射向海水底下。

　　“嘭”

　　好像击中了什么。

　　安静片刻后，那怪物跃出水面,?庞大的身躯凭空漂浮在海上,?它的背脊是深色花纹，腹部雪白，像只河豚鼓鼓的。

　　虽说它身形硕大,?人站在它面前显得分外渺小。

　　但与小蛇崽的真身比起来，这位怪物竟显得像一条小鱼。

　　传说尘世巨蟒身形之大，首尾相连，盘踞在海底，能绕一颗星球一圈。小蛇崽和小马莉一般年纪，便已经长得这么大，以后恐怕也会越长越大。

　　会不会有耶梦加得那种惊人体型，便不得而知了。

　　“阁下，你就是荒海之神？”颜北夕缓了缓开口道。

　　那怪物的奇怪口器翕动：“小娃娃，还算有点见识。”

　　它见颜北夕不说话，便志得意满道：“被本神吓傻了？”

　　颜北夕闻言，只好如实回答：“我在想，冥国的童话书，插图画得不错，惟妙惟肖，真的很像。”

　　荒海之神翻动身体冷哼：“冥国真是越来越大胆，以为我真的那么好欺负？”

　　这要来的是那些老家伙，它还愿意躲一躲，跑到深海里面，任他们也找不着，既找不到，恐怕也不敢来。

　　派了个小娃娃算是怎么回事？

　　“我原以为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在我的领地这般闹腾。”它瞥了眼骨龙形态的小蛇崽，“既不是尘世巨蟒，又不是绝望黑龙，小小一只，也妄想打我的主意？”

　　颜北夕好心指出：“阁下好像更小一只。”

　　荒海之神十分不屑：“你有资格说我？本神自上古至今，活了有万年之久，尔等小孩才几岁年纪？与耶梦加得比起来，这条小龙蛇，怎不是小小一只？与我比起来，你这小孩，又怎不是小小一只？”

　　颜北夕以相同方式回击：“那你与这条小龙蛇相比，肉眼可见，又怎不是小小一只？”

　　荒海之神愣了愣，面前这个小屁孩的气质，让它想起来一个人，它径直问道，“你不会是亡灵大帝的什么继承人吧？”

　　颜北夕很客气地：“正是。”

　　这时小蛇崽突然暴起，身躯在荒海中疯狂甩动。

　　整片蔚蓝海水都被他搅乱，轰隆作响，激荡起无数雪白浪花。

　　他的硕大眼眸变成猩红色，吐出长长的信子，迅捷地朝荒海之神发起强势攻击。

　　“我要你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小蛇崽的声线沙哑低沉，不似他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荒海之神虽然看上去笨重，但身体却意外地无比灵活，它在海水里不断游走，躲过小蛇崽的一击又一击进攻。

　　小蛇崽也是在水底待过许久的，不似陆蛇，它在水下或海面都有不亚于水生动物的行动能力。

　　但荒海之神苟活万年，靠的就是逃命和躲避的能力。

　　小蛇崽根本，打不到它。

　　荒海之神非常自信，它甚至不需要唤来海中的手下，轻而易举地便能将这两个小不点解决掉。

　　它要吞了这个死神继承人，还有这只尘世巨蟒后代。

　　它的躯体还能更加强些，这些都是世间最美味的力量。

　　如果说荒海之神这一万余年，都长了些什么能力，那大概就是它点满了敏捷度和消化功能，一旦被它吞入腹中，便会立即被无数黏液沾满，融化成水，所有力量都会被吞噬殆尽。

　　虽然真正能吸收转化的力量并不多，但它早已经习惯这样一点一点地积攒。

　　并且，将大部分力量转换成——

　　寿命。

　　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这是我万年来总结出的最宝贵经验。”荒海之神在浪潮中翻滚，“年轻人还是珍惜生命为好，但你们现在才知晓这个道理，委实已经太晚太晚了。”

　　颜北夕闻听它的感慨，驾驶机甲迎上去：

　　“有些事情，还不需要你来教我。”

　　她一向做的，从来都是有把握的事情。

　　这时候小蛇崽仿佛进入彻底的狂躁状态。

　　“所有人都因你而死——”

　　“一切的根源都是你！”

　　“为什么要吞噬大帝——”

　　荒海之神桀桀地笑起来：“说实在的，关本神什么事？不过本神……非常乐意接受这种结果。亡灵大帝死了，冥国输掉了战争，你的父母也没有了，天神星开始以神域为首……这些种种的一切，都和本神息息相关。”

　　“可是……这又与本神有什么关系呢？”

　　它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喜欢自己的行为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深远的后果，所有人都会记住它。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颜北夕悬浮在半空，冷眼看向荒海之神。

　　她淡淡评价道：“你只是个垃圾。”

　　荒海之神闻言，霎时恼怒，不再与小蛇崽纠缠，它猛地拍打海面，直接腾空扑向了颜北夕。

　　它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制，整个身体感觉快要窒息，速度好像变得慢下来，越来越慢，更慢了……

　　荒海之神的速度变得非常缓慢，就好像拍视频调整成慢放模式，它的身体竟快要动弹不得。

　　这是颜北夕向虫族学的精神压制。

　　在与九凤伯爵对峙之时，她便领悟到这种手段。

　　耀眼的光能粒子炮从机甲手腕间射出，她调动了机甲全部的、最强大的能源。

　　速度很快、攻势很强。

　　“轰——”

　　巨响在荒芜之海荡开，光波像爆炸般往周围扩散。

　　强烈光芒过后，荒海之神依旧漂浮在那里。

　　岿然不动。

　　“没想到吧？”

　　“本神站在这里给你打，你也打不动我。”

　　荒海之神得意至极，它刚才的确骤然恐惧了一瞬，但它现在突然非常安心，甚至想嘲讽和玩弄他们一番。

　　它动不了又怎样，万年打造的身躯，坚硬无比，寻常人如何能破了它的外甲？

　　颜北夕若无其事地打开光脑。

　　她给伽夜发了条消息：“在干嘛？”

　　等了两分钟，那边回：“喝奶茶。”

　　在这两分钟内，荒海之神始终被稳定的精神压制束缚住，它耗尽力气想要挣脱开，却发现这种力量将它克得死死的。

　　但这人怎么回事？学亡灵大帝玩手机——现在应该是更高级的设备，她是在挑衅它？

　　颜北夕摇了摇左手，黑暗的力量在她掌心凝聚。

　　死神镰刀瞬间出现在她手里！

　　一刀挥下。

　　黑气缭绕横冲直撞。

　　荒海之神万年的漫长生命，终于被命运般收割。

　　颜北夕傲然立于海面，天边昏黄光辉，洒落在她的玄色机甲上。

　　……

　　荒海之神死后。

　　小蛇崽似乎突然平静下来，它屹立在黄昏海面上，背对光，在面前投出巨大的阴影。

　　海水轻轻，海面恢复风平浪静。

　　颜北夕将镰刀的刀刃，刺入这头怪物的雪白腹部。

　　源源不绝的能量，通过镰刀进入她的身体。

　　其中，还包含了相当浩渺的黑暗能量。

　　她知道，这是属于亡灵大帝的。

　　颜北夕默了默，仰头朝巨大的骨龙伸出手。

　　“走吧，我们回家。”

　　广阔无垠的海面，死亡女神对巨大骨龙说。

　　小蛇崽褪去庞大的身躯，幻化成冥国众人给他塑造的人类身体，他慢慢地把手伸过去，让国主带自己回家。

　　此时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这里拥有全星际最好看的星空，漫天的星辰仿佛在缓缓流动，闪烁出亘古不变的清光。

　　少年的角不见了，骨翼也消失。

　　小蛇崽小心地问：“这条鱼已经死了吗？”

　　颜北夕温和地点头：

　　“是的，它就是我们要找的荒海之神。”

　　小蛇崽又很小心地问：“是不是他出来了？”

　　“他”，他的另一个模样。

　　颜北夕轻轻抚了抚少年的脑袋。

　　“他和你一样，都很好。”

　　小蛇崽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好怕自己变成不熟悉的样子，他看过一段那座荒岛上的视频，星际佣兵队伍拍摄的那段。

　　他怕自己会伤害别人。

　　颜北夕把怪物的躯体收入魔法空间，它的甲壳很硬，身体的材料也很好，并不真的全是垃圾。

　　就算是垃圾，也不妨碍她废物利用。

　　驱动死神镰刀，黑气浮现，两人消失在夜色里。

　　荒芜之海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海底的生物又慢慢游回来，像往日一样。

　　只不过某位万年神明已经消失，无尽汪洋，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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