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九爷一回府,十爷就窜上来问道:“九哥, 如何?”
看十爷两个眼睛里满是绿光, 九爷嫌弃的一撇嘴, 把那张大脸推开, 道:“成了,你准备往广州去罢。”
十爷欢喜的差点蹦起来,九爷却见不得他那副不稳重的模样,把人叫到近前,低声叮嘱起来。
十爷听罢,脸上喜色渐渐变为凝重。
这差事,像是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啊!
十月, 理藩院发告葡萄牙人国书, 国书上称奉天子明旨, 令葡萄牙人即刻拆除堡垒,凡有武力者,不得在停留澳门,若有平民愿留居澳门, 需前往广州新设外务司登记。葡萄牙人拒奉国书, 加固城堡,消息传回,天子雷霆大怒,令十皇叔敦郡王为大将,率五千水军,十艘新式水军战舰前往广州, 攻打澳门葡萄牙士兵驻地,务要将不奉天子旨意的蛮人斩杀殆尽。次年三月,敦郡王大破澳门,追击葡萄牙人至莱文佛国一带,葡萄人与西班牙欧洲联军不得不俯首认输,彻底退出东南亚十国。
五年后
三月十六,望不见头尾的铁皮大绿盒子在泉州港码头发出一声长鸣,在随之而来蒸腾的轻烟中缓缓转动车轮,一路发出铁皮碰撞之声前往广州府的火车站。
已被一封圣旨晋为亲王的敦郡王摸了两下光溜溜的头皮,和身边一圈泉州当地的士绅官吏说了几句闲话,满面笑容的往泉州知府早就安排好的宴席去了。
他这一趟督造火车站的差事办的不容易,从平定那些红毛子起,他就等着万岁或是把他调回京师,或是让他去打别的地方。谁知五年来万岁像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在福建广东呆久了会拥兵自重不好管束似的,不收他的兵权,也不派人来分权,反而把他摁在这个地方,让他修甚么车站。天晓得,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个甚么蒸汽火车是啥玩意儿,怎么往肚子里塞点黑炭,灌点水就能不眠不休的一直那么跑,还比马快得多。
只是这东西也不是没有缺陷,那非得在甚么铁轨上跑,铁器这玩意儿多值钱,以前是不许民间私藏过多的。也就万岁,不知不觉在蒙古甚至以前沙俄那边的地盘就挖出那么多铁矿,五年来源源不断的往大清运,才能跟的上这铁轨的修建。眼下,万岁下的五年通车的死令,他总算是完成了,就是不知道其余州府那儿……
十爷骑在马上摸着下巴琢磨了一阵儿,忽然笑起来——他也是糊涂了,自个儿差事办好就是,担心别人做甚么,还真以为皇家兄弟情深了?想这个,倒不如琢磨琢磨待会儿泉州知府那个孙子献上来的美人儿对不对自己的味儿。
“殿下。”一名头裹布巾,摆摊卖吃食的妇人满脸赔笑收了两个铜板,见客人走远追着火车继续看热闹去了,才低声对旁边貌不出众的黄瘦小姑恭敬的唤了一声,全然没有之前在众人面前那副刻薄的嘴脸。
朱明月平平淡淡看了妇人一眼,妇人被这目光一触,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见她畏惧,朱明月手上清洗碗筷的动作不停,脸上满是怯懦的道:“嫂子,你又忘了,咱们是在外头。”
妇人手一僵,没敢辩驳,继续一面烙饼,一面低声道:“亲王走了,如今怎么办?”说到这儿,她有些恨恨,“倒不料那狗……”想到之前犯的错儿,她收了声,绷起面皮,像是在教训看不顺眼的小姑子一般,“那敦亲王出入都带着□□亲卫,咱们只怕没法寻着机会。”
朱明月望了望十爷前呼后拥远去的背影,平静道:“寻不到就寻不到罢,杀一个亲王,本也没甚么用?”
“可……”
“行了。”不待妇人再说,朱明月打断道:“收拾东西,咱们先回去。”
妇人不敢再开口,自几年前天地会从天山脚下被朝廷追击,先前数位长老香主舵主都或死或伤后,他们这些人能逃脱,就靠着眼前这位前明后裔带着一路辗转,才能在沿海一带重新立下根基。也是她,在五年前清帝下令废除广东十三行,将海贸全部收归朝廷通商部时抓住机会,说服十三行的豪商和天地会站到一起,加入反清复明的大业。
此时的明月公主,在天地会一言九鼎,无人敢置喙她的言行。
朱明月低眉顺眼跟着妇人收拾好东西,推着一辆木轮车往泉州港渔民聚集的一条巷子走去。不过即便她们再小心,也没发现的泉州城墙上一直有人将她们的言行举止全部记了下来。
城墙上,擅长唇语的高壮汉子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把方才看见的对话用密语记录到纸条上递给身后之人,道:“八百里加急,立刻送到京城交给大人。”
“是。”
此人一拱手,没有骑马,而是到车站去坐了朝廷专用传送消息的火车专列。这专列车厢少,速度快,昼夜不停,不过短短几日就将消息传回京中。
色勒莫收到消息,不敢耽误,急忙入宫禀报。
苏景展开看了看,眉宇间笼罩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郁色。
这几年,他平定天下,发展科技,国力日强,当初他所计划的,都没有脱离步骤,按照设想一步步走的根基踏实。偏偏,他在不停得到更多,也在不停的失去。
令弘暦张洵等人大开织机厂,致使江南民间作坊破裂,陈敬文等汉臣屡屡上奏,要求废除织厂,他都一一驳回,到最后,甚至吴桭臣都上书要他给民间织户一条生路。他知道这些人是真的看到那些破产织户的苦难,但这是一条必须要走的路。就像凤凰涅磐,大清不走,就会让另一片土地上的人先走。所以最后他连吴桭臣都禁足在家中。绝望之下,陈敬文与王诩先后抑郁而终。吴桭臣撑的久一些,在纳喇绛雪所出的皇三子周岁礼之后,才闭目而去。
还有玛尔屯氏,名分上的姨母,心中的亲娘。在他去年不顾玛尔屯氏诸多动作,坚持册封福宜为贝勒后,先是院门紧闭,如今已前往香山上的庵堂静修,从此不履尘世之事。
忠臣,慈母,他每一步前进,似乎都带着这些人的愤恨和血泪。他背叛了这些人的信任,如今,终于轮到别人来彻底背叛自己了。
苏景脑海里回荡着数封自不同地方送上来的密信内容,最终长叹道:“传朕旨意,和硕公主海霍娜,温顺贤惠,朕心甚喜,自今日起,晋为固伦长公主,赐封号荣寿。赐婚鄂硕特部札萨克世子多吉。令礼部筹备公主册封大礼,钦天监择选吉日。”
“这……”色勒莫先是一愣,随即避退到一旁。
他知道,万岁还是心软了。
五年前,万岁下旨裁撤十三行前,就令情报部潜藏在敦亲王军中,趁着敦亲王在沿海一带剿匪引起混乱时,在广州设立情报部分部,到处撒了不少钉子下去。那时沿海数省人心惶惶,办起事情来自然事半功倍。朱明月自以为能趁机收买对朝廷不满的十三行,却没想到,他们情报部盯着这些见利忘义的不忠贼子已有五年之久。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不过是万岁心知海贸一事涉及太广,走私,通匪,都只是寻常。甚至还有整整一个渔村都靠走私而活,还有不少渔民干脆就是海盗。
万岁,是想一网打尽,才放任鱼儿游了这么久。其实若不是万岁这些年像训狗一样时不时拉一拉绳子,朱明月又如何能那么容易铲除异己,占据天地会的高位?
可眼看要到收网的时候,偏偏那位公主要一脚踩进去。万岁待宗室兄弟还不够好不成?放眼大清,自太,,祖起,有几位公主能不抚蒙?又有几位公主能寿数长久?然而自万岁即位,先帝留下的儿女,儿子万岁悉心培养,女儿,万岁俱留京中,挑选人杰,嫁妆丰厚,除去内务府备下,万岁还要掏私库贴补。公主如此,宗室女也不嫁蒙古,甚至以前抚蒙后就无人过问的公主郡主们,万岁也时常遣人探问,每年轮流接回京中与家人团聚,使蒙古不敢轻慢。
直亲王的儿子,廉亲王的幼子,甚至理亲王、恂郡王的后嗣,万岁都令其前往稷下学宫,悉心栽培。朝野宗亲,莫不称颂万岁胸怀。怎么得万岁偏爱甚深的三公主,偏偏就狼心狗肺至此,竟与天地会之人勾结,莫非当真是承继了乌喇那拉氏的血脉不成?
色勒莫带着满腹愤愤自殿中步出,回头看到那块平日里总觉得气势雄浑的匾额,不知为何,眼中竟突然涌出一股酸涩之意。
承启九年八月,固伦荣寿长公主下降蒙古鄂硕特部世子多吉,本是皇室大喜之事,谁料护送公主的队伍却在张家口遭遇行刺,固伦荣寿长公主乘坐的马车被惊,以致长公主从马车跌落,头部受创,随行御医诊治后公主仍旧昏迷不醒,御医束手无策下,只得传信去往承德行宫,请示苏景。
为了亲自送海霍娜出嫁,今年苏景没有带着皇族宗室前往畅春园,而是来到行宫避暑,此时还没有回返。接到奴才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时,苏景正握着自己长子的手教他作画。
得知海霍娜出了这一桩事,苏景略一怔忡后拍拍长子的头,示意纳喇绛雪把人带去午睡。
看完太医加急奏折,苏景半是自嘲的笑道:“倒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石荣等人俱不敢抬头,只觉殿中空气已然凝滞。
“罢了,朕就给她个机会。”苏景面色平淡道:“之前怎么商议的,动手罢。”
“嗻。”
梁九功看了看石荣等人退出的背影,清楚内情的他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起来。
这真是好言难救该死的鬼,万岁都这般厚待了。想把人远远送出去避开,结果还要弄出这种幺蛾子,这是何苦……搞的他们这些服侍的奴才都战战兢兢。
“万岁……”暗自嘀咕了两句的梁九功抬头正要问何时传膳,忽然发现边上任何时候都不露声色的天子端着茶盅的手竟在轻轻颤抖。
五日后,苏景来到行宫外一家农庄,看到被铁链牢牢锁住的女子,苏景沉默片刻,挥手示意首奴才们退下,走到女子跟前的圆凳上坐下。
“端贝勒……”朱明月被人用铁钩穿过琵琶骨锁了几日,又连日周转奔波,这会儿整个人苍白瘦弱就剩下一张皮贴在骨头上,然而形销骨立的她双眼中却燃着一簇灼灼火焰,看向苏景时,那团火焰骤然变的越发旺盛,竟让她有了一种妖异的美感。
见苏景没有作声,朱明月呵呵笑起来,“是我错了,眼下您早已不是甚么端贝勒,而是皇上了。”
苏景静静的看着她,这目光似刀,让朱明月这种把生死抛到脑后的,都有一种被削骨割肉的痛感。
她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苏景瞳孔一缩,轻笑道:“朕本以为,你已无所畏惧。”
“不错。”朱明月一硬脖子,随即又垂首低笑,“但我到底不是你的对手。”
苏景今日不是来和她争锋,也不是来跟她叙旧的。他来,是有一个疑问,一个必须要知道答案的疑问。
“雅尔甘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你终于知道了?”朱明月看到他骤然变的铁青的脸,从心里升腾起一股畅快的感觉。
“爱新觉罗·弘昊!”朱明月探手一指,带着刻骨恨意道:“你算计了我一辈子,恐怕没想过,我终究能赢你这么一回吧?”说到这儿,她忽的诡异一笑,“不对,我赢了你两回。就是这么两回,就伤到了你。”
“如何?”眼看苏景周身散发出凛冽寒意,用一种恨之入骨的眼神望着自己,朱明月心口猛的缩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恨我,你应该恨我。你让人抓走我师母却放了我,你设计逼我回天地会和人争名逐利,你扫荡新疆,逼迫我带着族人亲友如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窜,你故意不杀我们,把我们像老鼠一样戏弄,却让我一直活着,为你做那把分辨忠奸的刀!你裁撤广州十三行,还放出消息,让我以为十三行之人与清廷已是势不两立,害我将手下的人都安插到十三行中,结果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立即又在十三行中挑选四行加入海贸,与朝廷一同主管通商之事。这些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想到自己安插进去的兄弟在四大行背叛下全部被朝廷诛杀,想到自己自那之后没日没夜都似乎能听见死去兄弟们的哀嚎声,朱明月一个暴起,就向苏景扑了过去。
苏景坐在凳上并未闪躲,冷静的看着朱明月因挣扎被铁钩在肩上划出长长的血口。
眼看朱明月痛出满身冷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苏景才淡淡道:“所以你偶然得知福宜他们害雅尔甘跌下楼梯后,就趁机动手杀了雅尔甘。”
“不错,那其实就是给你找点麻烦罢了,谁让玛尔屯氏对你有母子之情,明明被你伤了心,却只是出家做尼姑就罢了。”朱明月不顾满身鲜血,抬头吃吃笑道:“还有你的妹妹海霍娜,你没想到罢。你怜惜胞妹,不忍管束,随她们出宫玩耍,就被我找到机会。不过是随意挑动几句,她就愿意帮我们杀了你。哈……你和她有杀母杀兄之仇,你竟也厚待她。承启啊承启,你要做仁君就一直做仁君罢,偏偏要把她嫁到蒙古,让她下了决心,宁肯自己从马车上摔下来瘫在床上一辈子,也要帮我制造一个时机杀了你。可惜了,到底功败垂成。”
机关算尽,仍旧技不如人,朱明月如今只求速死,倒也没甚么可以隐瞒的了。
“朕,没有杀乌喇那拉氏,也没有杀弘晖。他们乃是罪有应得,才被圣祖赐死。”
“那又如何,谁让最后坐了皇位的是你这个庶长子,而他们却死了!”朱明月话才出口,立即察觉到不对,瞪着苏景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到了这时,你竟还要保她?”
苏景站起身,笑起来,“朕,只想让她知道,朕不曾负过她。”
以前的苏景或许不在乎,但现在爱新觉罗·弘昊,却在乎。
他掸了掸衣袖,跨出这间昏沉的暗室,与外面坐在轮椅上的海霍娜四目相对。
“大,……”海霍娜哆嗦了两下唇,终究没有将那声大哥喊出。
苏景定定看了她半晌,目光移向她那双因自己从马车跳下而跌的粉碎的双腿,负在身后的双手上已然青筋毕露。但最终他甚么话都没有再说,只是大步向外而去。
直到这条小路尽头,他才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传入耳中。他仰头看了看天,待那股酸涩之意逐渐散去,才缓缓道:“长公主体弱,今后就留在行宫养病,一应供给,不得短缺。”
行宫总管应了一声,目送天子骑上马背,向着落日的方向狂奔离开。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苏景,有生之年,苏景再未踏足过承德行宫。
承启三十五年,帝禅位皇长子爱新觉罗·永珏。广泰三十年,承启帝驾崩于畅春园,承启帝在位三十六年,平西藏,平新疆,平海盗,重启海贸,拓疆万里,人口滋生,再掀万邦来朝之盛世,故死后被尊——清圣宗!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办法写了。我最早的大纲是清朝--70年代--然后武侠同人。但我小说大家知道,谈恋爱写的稀烂,总想写点深挖的东西。但是现在根本没办法写,有些东西大家也知道,写了我也发不出来,发了也会被锁。我有几天一更新就锁……改的我头痛欲裂。然后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写,但传都没办法传。因为我想写的比较敏感。清朝都这样,70年代咋写呢?继续穿越吧,那同人我要借用人物写点乱七八糟的还没关系,但我要是写什么武侠人物的民族情节,忠义两难全,不仅不能写,他还侵权啊……我也打听问了一下,最近是很严的,我只是喜欢写小说,不想被和谐,所以接受建议,就这样吧,最近孩子的状况也不太好,一直发低烧。假如有下本书,我觉得我一是要存稿多,二是题材还要不敏感,我觉得可能写仙侠,再加点我的私货比较好,还是别碰历史题材相关了。
☆、番外一
番外一:白蛇传——人定胜天
清明时节,春寒料峭, 蒙蒙细雨中钱塘县喧嚣街道行来一列车队, 这车队共十几驾车马, 中有一辆八头大马所拉的马车, 翠玉珠盖环绕,车轮转动时,不见半点颠簸。至于两边护卫车马的兵士,个个身段昂藏,双目神光湛然,骑在马上,按着腰间长刀,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乃百战精兵。
有新到钱塘城的商人见此好奇道:“这般气派, 是哪家的公子?”
边上正卖馄饨的摊贩听了便笑道:“是太子殿下的车驾, 你瞧瞧,这些都是太子亲卫。”
“莫非便是闻名天下,一战围杀蒙古汗国雪山寺五大高僧的金甲卫?”那商人大惊道:“我在都城时,便听说太子雄才大略, 打造五万精兵, 四万黑铁卫,一万银衣卫,还有五千金甲卫。黑铁卫与银衣卫且不说,这金甲卫,虽则人最少,却屡屡以少胜多, 最厉害的便是去岁那场对吐蕃的大战。想那雪山寺多少高人,两军阵前杀了我神宋国多少好汉,谁想到太子未至,三十名金甲卫,竟就将五个纵横许久的高僧给除了!”说着那商人向往道:“手下人尚如此,不知太子又是如何神功盖世!”
神宋国积弱多年,十年前被草原蒙古汗国把两代天子都掳走,多亏自幼拜在山间异人手下的太子苏景及时赶回,带着师门及护卫连奔三千里,在十万敌军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将太上皇和皇上都给抢了回来。不过太上皇和皇上似是被吓破了胆,归国后休养半年便宣布立五皇子为太子,监国朝政,二人则退居别宫,一心一意修仙问道,不问世事。
自苏景监国,清除奸党,重视军备,更摒弃旧弊,招募江湖高手,又令宗室国戚入军伍,学武艺。六年修整,熙和九年开始兴兵收服失地,连战连胜,至今只剩下幽云一地尚在金国手中,民间由此武风大涨,每年征兵之时,江湖好汉,贫家少年,热血百姓,在各地募兵所门口排起长龙。这其中最精锐的金甲卫,想加入的人,自然更是数不胜数。而导致神宋国由弱变强,大展国威的苏景更是成了民间百姓口中神人下凡,专为拯救神宋而来。
“对啊!”那店家显然也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一拍手扔去手中抹布,兴头头道:“如今我神宋已攻下蒙古半数国土,四面俯首,好日子且在后头,甚么雪山寺,甚么高僧,在太子面前,狗屁不是。这回打蒙古,若不是咱们太子正闭关,如何轮到那些番僧放肆!”
而此时,马车里坐着的苏景,此时正在翻阅着这些时日的谍报。
他在大清无疾而亡后,因汇集一国之气运,出乎意料被系统直接带到洪荒时期,洪荒历劫完毕,接着又胎穿来到这个类似历史上宋朝的时空,等他呆了数日后,才弄明白,这里其实是白蛇传的世界,他乃神宋苏氏皇朝五皇子。作为一个已在真元宇宙中经历了三次洪荒量劫,道法大成的穿越者,来到这低等神话世界中生存,与他而言,不过是等闲罢了。若不是不能动用超出此界的力量,否则可能会导致此界崩碎,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便如喝水吃饭一般容易。
但既然不能,他就只能老老实实,一统天下,将蒙古西夏回鹘吐蕃等全部融合为一个国家,以得大气运,大愿力!然后继续他目前还不到尽头的征途。
而说到气运,这里是白蛇传的世界,气运最强的自然是那几位主人公了,算起来,那一出断桥相会就快是时候。只不过,到时候让事情按照他的希望发展,阻止满天神佛插手,还需要仔细思量。
“殿下,吐蕃六十九部都已有咱们安插的人手,只要殿下下令,属下等就能一举歼灭这六十九部头领。”身为金甲卫统领的陈康恭敬的跪坐在赵珏面前回禀。
苏景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可,闻言道:“不急。”话锋一转道:“可找到许汉文的下落?”
“回殿下,已收到消息,许汉文此时正与其胞姐和姐夫在县城外祭祖。”陈康虽不知这许汉文是何等人,竟能劳动赵珏亲来寻人,但他受的训练不允许他有一丝质疑。
苏景手中捏着白玉雕就的茶杯,带着丝笑意徐徐道:“果然如此。”
白蛇传啊,他虽在现代曾经看过无数个版本,也以为那些故事仅仅是故事。但直至穿越洪荒,他才明白,诸天万界,故事本不是故事,而是已经发生或者必然会发生的事,透过时空的缝隙,映射到另一界的人脑海中,于是有了传奇,变作故事。
那么,他曾经建立的一统四海的大清,和历史上截然不同的大清,又是否已独成一界,那些人,他若穿越回原来的时间点上,可还会遇见?
苏景略一掐算,忽然露出个笑容,一挥广袖,让陈康率领兵马候在断桥边,自己则直接穿梭空间,来到普陀山脚下一个竹亭中,只等了片刻,果然见到掐算中的观世音菩萨腾云而归。
苏景伸出食指在青碧茶水中一点一弹,水珠化为冰晶一路穿云破障,直至在观世音菩萨手中净瓶上擦出一道火花,方化为雾气消散在云雾当中。
回自己的道场遇到这种事,若是其余菩萨罗汉,怕早就暴跳如雷。然而观世音菩萨毕竟造就成佛,不过为度世人依旧以菩萨身显化罢了。论起佛法和地位,观世音菩萨在佛教中都在前五,况她本以大慈大悲而证道,此时自然没有着急,反寻着这一冰晶来的反向,找到了苏景。
不过当她以法力查探苏景后,却难得露出惊容。
这偷袭她的人周身光华灿灿,恍若太阳星直面当前,即便是她的佛法,竟也不能直视。至于对方的法力,更是浩荡无边,呼吸之间,便有天地灵气随之汹涌而动。此等法力,莫说是已经衰弱的天庭,就是兴盛的佛教,也难得见到。
或许,此人单论法力,已与佛祖相差仿佛了。
到底是何时,天下竟冒出这样一位大能,莫非是山野散修不成?
观音还在心里忖度,苏景已然凌空而起,踩在云端,一步步走到观音面前。
观音心头微动,持瓶行礼道:“阿弥陀佛,未知施主……”
“寡人苏景,当朝监国太子!”苏景没有卖弄关子,眼见观音净瓶微倾,显然吃惊不小,当即开门见山道:“大士可是觉得这么多年佛教竟未察觉寡人踪迹实在古怪?”
不妨苏景如此开门见山,原本打算慢慢试探的观音菩萨登时一滞,随即温和道:“殿下乃凡间太子,将执掌人道,命托帝星,原属天庭管辖,佛教不知太子身怀大法力,倒并没甚么。”说到这儿,观音顿了顿,又道:“只是,即为帝命,当享人间富贵才是,太子又何必辛苦修炼,扰乱世情?”
“扰乱世情?”苏景随手在飘到身畔的一朵白云点了点,这霞云颤动几下,如同有人用手揉捏一般,忽长忽短,忽圆忽方,数息之后,就在观音面前化作一名仙姿玉容,身着白衣的女子。
这女子一双美目初始还显得有些木然,很快就变的清明生动起来。她先朝观音那里看了一眼,俯身行了个礼。再移向苏景时,剪水秋瞳中立时闪过恭敬和欣喜,盈盈叩拜道:“小妖拜谢仙人点化之恩。”
“不过随意一指,竟能开灵通慧,化妖形为人形!”观音亲眼见到这一指,脸色发白,却有些端不住菩萨的慈悲了,眼中竟有一丝厉色。
苏景哂笑一声,没有理会观音的失态,只是看着方才这随心一动而点出的这云霞之妖有些失神。所谓相由心生,或许有些影子依旧藏在他心底,所以这云霞之妖才会如此肖似故人。
去者不可追啊……
苏景微掀嘴角,将小妖扶起来,淡淡道:“起来罢,无论如何寡人今日点化了你,也算是你我一场因果。寡人今日便赐你名为雪衣,收你做记名弟子,这是一门功法,你且带着它寻一福地自行修行去。若有劫难,自可传信于寡人。”
雪衣原本不过一朵稍有灵智的祥云,若靠自己吸收灵气,还不知要多少年才得道化人。幸得苏景点化,跨过最艰难的部分,又有赐名传艺之情,此时对苏景自然感恩戴德,言听计从。此时听了苏景安排,恭恭敬敬给苏景磕了头后,唤来一朵白云,寻洞天福地修炼去了。
“阿弥陀佛,灵物化妖,妖物化人,皆需勤修苦练,方明大道真意。未经磨难,一跃登天,恐非好事。”观音合手一拜,对苏景叹道。
苏景方才点化小妖,一是随心,一是震慑,听观音这么说,倒也不意外自己的打算没有如意。观音么,毕竟不是寻常凡夫俗子。
“大士方才说人间事,帝王事乃属天庭管辖?”苏景不欲和她纠缠这个问题,话音一转说起正题,“可据寡人所知,天地元气即将大变,事关三界。但你们佛家为壮大佛门,故此暗通文曲星,说服他下凡历劫,以收人间气运,大兴佛门,独占元气?”
听到苏景这番话,观音心头一跳,再也忍不住厉声道:“太子即便为真龙降世,承袭帝星之力,也不当……”
“哈……”面对观音心虚的模样,苏景仰天大笑数声,嘲讽道:“大士何必着急,都说出家人清静无为,大士已是做了佛的人,六根已净,怎还有红尘怒火?”
“你……”观音正欲再说,忽然感受到苏景周身涌动的法力,只得收敛怒气,重新摆出一副温和模样道:“殿下怕是听了凡间那些山野术士的胡言乱语,对我佛教有所误解。佛门只向善渡人,又何曾有过争名夺利之心?”
向善渡人,清静无争么?
这种鬼话,怕是只能骗的了那些愚民罢。即便抛开佛教前身西方教建立时趁着洪荒封神不断挖道家墙角的黑历史。也不提西游中为弘扬佛家,硬生生捣鼓出一个西天取经,把原本跟着菩提老祖学道的孙悟空、天庭的卷帘大将,天蓬元帅甚至西海龙太子都变成了佛家的真佛护法,就说西天把原本自称老子之后李氏皇朝从崇道变成崇佛抑道,就知道佛教是一步步如何的处心积虑。
神仙的事儿他可以不管,但不管在哪个时空,佛教对人间没有促进作用是真的。而在这白蛇时空里,佛教以一出感天动地的人蛇之恋为起始,又以文曲星降世勾勒出一副孝子救母,孝感动天,最终菩萨大慈大悲出面赦免蛇妖罪行,阖家飞升的好戏来窜动民间,使得民间百姓独信佛教,遇事不求己,不信朝廷,只拜佛祖的做法,他却绝不能接受!
佛,就乖乖西天念经就是了,人间的命运,只能由人间自己来做主!
思及那无数历史时空中有不少天子掀起的灭佛运动,苏景冷笑一声道:“大士,不管是山野术士胡言乱语也好,还是你们佛家真有此打算也罢。寡人今日来此,便是要你向西天那位佛祖转告一句,天地人三界,各有法度。既然各自执掌轮回秩序,还是不要轻易逾越才是。否则今日你越了半步,来日也莫怪寡人脚踩莲池。”
“殿下!”观音骇然变色,震惊的望着苏景。她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莲池,乃是佛祖灵山上孕育着佛家至宝功德金莲的莲池。这莲池由三十六罗汉,十八菩萨,八部天龙日夜守护,乃是佛家根基,一旦有差,便是动摇佛家的大事!
饶是观音见多识广,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三界中竟敢有人以功德莲池来要挟佛祖。
苏景面对她的雷霆大怒,却不以为然轻笑一声,驾云而去。
观音望着苏景转瞬即失的背影,面色凝重不已。但任凭她如何掐算,都算不出苏景的来历。原本定好的文曲星降世,以此在民间宣扬佛家,收集气运一事乃是佛家筹划千年,甚至让了不少好处给天庭才定下的大事。若此事出现差错,说不得就会让佛家在人间的声望衰微下去,而佛家修炼,原本靠的便是人间信仰之力……
越是往后面想,观音越是心急如焚,在又一次掐算苏景来历反被天地命线反噬震伤之后,观音只得一擦嘴角的血迹,火速前往灵山禀报这一变数。
待观音走远,苏景的身影慢慢浮现在空中,看着观音离去时有些仓皇的身形,苏景笑了笑。
去了灵山,倒是正和他意!倒要看看这既自诩普渡苍生,愿割肉饲鹰又一心想壮大佛教,掌控三界佛祖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会采取甚么手段!
“殿下。”
陈康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执壶而饮的苏景,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恭敬禀报道:“殿下,那许汉文已和两名女子见了面。只是清妙元君看天眼看了看,这两名女子,似是妖物化身。”
所谓清妙元君,便是苏景一时恶趣味,用在洪荒时得到的一个魔神的眼睛摁在一个手下眉心中间,又自这手下幼时就教导他□□玄功,待手下学艺有成,看他一身本事外形都肖似那另一时空的二郎神,苏景就干脆赐了个相似的道号。
似清妙元君这等道法有成的人,苏景其实还有不少,就是陈康,以武入道,平时拿去征伐天下,实在是大材小用,也是苏景不能用超出寻常的力量来完成任务,一统天下才强令他们压制修为罢了。真弱打起来,陈康一身武道气血,便可轻易斩杀了白蛇这修炼一千七百年的大妖!加上这时代本也妖物横行,神佛漫天,所以陈康提起妖物二字,没有半点意外畏惧之色。
自清之后,苏景对世事便多了一份兴味,不似之前淡漠。尽管早已知这一时空的发展,此时仍兴致盎然道:“你们可知这两个真身是甚么?”
陈康试探道:“那条白蛇,似是蛇妖?那青蛇,本也当是蛇妖才是,只是小人和清妙元君看她法力尚低,似是有些不对。”
“她受了白蛇一滴血,方才自一条普通的青鲤进为蛇形,此时一身气血浮动,法力蒸腾,看起来自然云山雾罩,摸不清虚实。”
苏景解释了两句,陈康登时恍然大悟。他也是修炼过道法的人,自然知道百姓所说的鱼跃龙门,从来就不是指的鲤鱼跃过龙门就能化为龙形。鱼要化龙,须得先跃门化蛇,再跃门化蛟,蛟跃龙门,方才可化为血脉不纯,头生独角的蛟龙,又称半龙。蛟龙修炼数千载,五百年一跃龙门,不停洗练血脉,九次之后方能登极,成为真龙。这中间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都只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以陈康这会儿颇有些惊讶,“这白蛇妖,莫非有些来历,她的血,竟能帮一条普通的青鲤过了跃龙门这一关。”
要知道每次跃龙门,可是劫雷阵阵,灵气化作洪流拍岸,绝不是摇摇尾巴跳个高那么简单的,不九死一生,叫甚么跃龙门?
想到白素贞的来历,苏景失笑道:“自然不简单,她可在黎山老母座下听道,算是黎山老母的弟子。”
黎山老母是谁?斗姆元君,万星之母,紫微大帝便是她的长子。若没有这一层关系,文曲星凭什么落到白素贞肚子里。只可惜明明是道家所收的天赋非凡的弟子,最终却被镇压在佛家寺塔之下,最后得道全家都归了佛门!
“黎山老母!”陈康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几丝真龙血脉,她的血,自然对水族有莫大助力。”
正因为这点,白素贞才天赋奇高,也才能更好的帮助佛门收集人间气运。要知道,人间天子,命承帝星,自有龙气,素与龙族渊源深厚。身负龙族血脉的白素贞,一旦被佛门利用收集气运,必然事半功倍。
佛门,可真是苦心谋划已久,才培养出白素贞这么一个棋子啊。
所以当年所谓的救命之恩,到底有多少是天意,又有多少是佛为呢?
苏景目视这波平如镜,宛若仙境的西湖,面如冠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两月后,已回到皇宫的苏景在一封奏折上看到了许汉文的名字。
“钱塘库银案破了,许仙流放苏州。”苏景丢掉奏折,喃喃道:“果然官府有人,偷盗国库,证据确凿,居然只用流放苏州这等繁华不输钱塘之地。”
不仅如此,还能开医馆,结交达官贵人,成为苏州城知名人士……真不知道他是去服刑还是去享福。
屁股决定脑袋,苏景的看法和许多人截然不同。他不想理会白素贞和小青偷盗官银是否有苦衷,也不管许仙是否无辜。他只知道许仙承担罪名,证据充足,那么一切就都该按照律法行事。若今日说一个许仙情有可原,因他姐夫在公门便可轻判放过,日后再有别人有不得不偷盗库银的理由,再有家人愿意顶嘴,那是否都要情重于法,天下又岂有公理可言?
何况以青白二蛇的本事,即便没有点石成金之术,但想要弄点金银之物,实在太容易了。不说别的,两个妖怪,随便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弄点人参灵芝,猎几头老虎黑熊,都能很快弄到几百两银子。结果白素贞偏偏要纵容小青去偷盗官银!说来说去,还是没将官府,人间朝廷放在眼里!
只是现在苏景倒也不想来个按律处置。既然他拦路惊佛后对方都没有改变谋划,还按照之前的布置慢慢推进,他就顺水推舟,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有恃无恐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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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苏景自龙床上坐起,闭目将神识扩展至整个临安城,果然发现一条盗宝的青蛇妖。
一晃数月过去,作为一个在洪荒都开过山立过派的人,如今不过是处理区区人间界的国事,对于苏景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随意分出一道元神,就能完成开疆拓土的朝政琐碎之事。自一年前从钱塘回转正式登基称帝后,他已无聊许久,等了这么久,倒是终于等到苏州举办三皇祖师会,白素贞无奈之下只得令小青来临安盗宝了。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漫天神佛妖怪的本事都有点低微,即便是白素贞这样的千年大妖,居然都没办法炼制几件可以糊弄凡人的法宝,反而要偷凡人制造的宝物来给自己的相公撑面子。
‘咦,不是梁王府。’苏景略一讶异过后回过神。有他这位天子镇着,梁相国那个本就是靠拍马升官封王的老东西,连独子梁连都管教甚严,以致梁连勤奋上进,又怎么敢贪墨贡品?
只是这青蛇倒是运气好,若宝物已入内库,以如今皇宫守卫的程度她若来内库盗宝,必是有去无回。不过她想要的东西还在礼部的万邦院中,被来朝使臣带在身边,等着礼部安排时日,亲自敬献。如此,以青蛇的本事,倒是容易的很。
不过临安作为都城,早已被苏景安排了不少法力高深的人,还有不少围困阵法。礼部那边纵然不是重点仿佛区域,但以小青的本事还是惊动今晚巡夜之人。
有趣的是,今晚带队巡逻临安城的,正是梁连。梁连带着修炼武道的银甲卫,只能与小青打个势均力敌,想要抓住擅长诸多遁法的小青,便有些为难了。对峙之下,梁连只得令人开启临安城中专门用来围困修炼过玄门法术之人的玄武大阵,把小青困在城中。另一面火速遣人禀报,希望苏景能派遣修炼法术的玄心正宗门人前去帮手。
“皇上。”
“朕已知道了,告诉梁连,不过是一个女飞贼偷盗些金银器物罢了。何须调用朕手下专门对付妖魔鬼怪还有邪道恶僧的玄心正宗。也不必开启大阵,待明日将事情交给专司缉盗的六扇门便是了。他乃银甲卫,要做的事护卫京城,诛杀外敌。”
苏景心中自有谋划,自然不会放纵小青在这儿就栽一个跟头。戏要接着唱下去,他还想看看没有为非作歹又和金山寺法海纠葛甚深的梁王府,佛教要从哪儿再想办法把许仙逼到镇江,再如何引诱许仙上的金山寺,使白素贞一怒之下水漫金山?
“微臣领旨。”梁连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也对戏弄他许久的小青怨气深重。但他自幼就被亲爹梁王谆谆叮嘱,又是目睹苏景种种事迹长大,因此与原来那个喜好作死,张狂无比,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梁王世子全然不同。领旨之后,梁连不敢有丝毫违背,当即令人大开玄武大阵。即便看到一团显目的绿光自一处偏僻地段升起,飞快离开临安,他也只是捏紧手中长剑,没有再令人追寻。
小青一路用尽全力逃窜,奈何她被梁连以及手下银甲卫所列的军阵所伤。身为蛇妖,天生阴气大盛,原来最怕的就是血气旺盛之人。偏偏梁连和手下的银甲卫都修炼武道,气血沸腾远胜常人,一旦列起军阵,汇集气血与杀伐之气,更是她这种药物的克星。她先被梁连所伤,又因玄武大阵的阵法之力侵袭,原本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路,她竟飞了三个时辰,天色将明之时方才赶回苏州的保安堂。
白素贞早已等的心急如焚,清早糊弄过许仙之后,就一直坐在小青屋中等候。
房门推开,穿着青衣的身影跌跌撞撞进来。
“小青。”白素贞一看到小青的模样,就知道她受伤不轻,当下调动法力为小青稍稍调息。待小青伤势稳定,便道:“小青,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就算被人发现,不过是凡间的高手罢了,又如何能将小青伤成这副样子。
小青一擦嘴角的血迹,面色愤愤道:“我从礼部的万邦使馆出来,就遇到一列环绕皇城巡逻的禁卫。我原本已绕开他们,谁知道那禁卫头领不知为何竟发现我的气息,二话不说拔剑就斩。我以为我隐了身形,他断然伤不了我。可那头领练出了剑气,其中藏着旺盛的杀伐血气。我受伤之下露出身形,与他们斗了起来。这些人不讲道义,看为首那人打不过我,就叫了几十个人过来,结出战阵。我不想和他们计较,想赶紧离开。没想那临安城中还藏着一个玄武大阵,专克我们这些妖怪。我只好在城里东躲西藏,躲避阵法的攻击。”
这番话不尽不实,白素贞和小青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又如何能不知道她的脾性。只怕一开始想走的时候因为吃了点小亏,所以自己不想走非要报复,后头却是走不了了。只是这会儿白素贞没心思教训小青逞强,她的心神,全在玄武大阵上了。
她师承黎山老母,师门传承不比小青这种山野妖怪。深知世间能以四圣兽来命名的阵法,必然都有其独到之处。再加上这玄武阵法能将小青这条修炼近千年的妖怪困在其中狼狈逃窜,白素贞立时察觉到这阵法不凡。
“听说如今的皇上自幼拜在高人门下修道,因天赋出众青出于蓝。皇上登基后重用玄门中人,建立玄心正宗统管天下玄门术士,又亲手教导出锦绣三卫。铁甲卫出入沙场,平定天下,银甲卫守护皇城,金甲卫宿值内宫,保护天子和宗室皇族。且不提那玄心正宗门下之人如何道法出众,便是这三卫,因修炼武道,人人都有一身旺盛的气血。小青你今晚遇到的,怕就是银甲卫。”白素贞自语一番,又道:“那银甲卫统领乃是梁相国的独子梁连,自幼拜在皇上大师兄门下,算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师侄,你败在他的手上,倒是不冤。”
白素贞这话本是为安抚小青。她深知小青心气颇高,便想告诉小青梁连并非无名之辈,让小青不必郁郁。
然而小青哪是肯吃亏认输的人,当下道:“若不是他用以多胜少,又用甚么鬼阵法压制了我,我哪会输给他!”
“哎,小青,你切不可再有和他争锋的念头!”白素贞看她神色,忙告诫了两句,又自责道:“也是怪我,只想到临安城住的都是凡人,忘了如今情形大为不同。早知如此,倒不如我想法子找几个道友,借两件法宝给官人做脸就是了。”
白素贞先前一心只想着许仙能够风光坐上三皇祖师会会首的位置,这会儿见小青吃了个亏,顿时意识到这盗宝的行为何其愚蠢,很可能会招惹来弥天大祸。她登时有了将宝贝还回去的心思。
不过小青辛辛苦苦才将东西带走,为此还被人打伤,她哪里肯再把东西还回去。要知道她以前无事还跑去偷库银玩耍呢!
“姐姐,过两日便是三皇祖师会的大宴了,匆匆忙忙的你上哪儿找人借法宝去。反正东西都已经偷了出来,不如咱们先用一用,好歹别让许官人丢了脸面。”小青眼见白素贞犹豫不定,眼珠一转又道:“大不了,大不了等三皇祖师会的聚会过来,我再将这四件宝贝还回去。”
许仙在白素贞心中实在太重要。被小青这么一说,白素贞左右思量一番,想到不过是耽误几日的功夫,略一忖度,便答应了。
然而正是这一犹豫,就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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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毕竟是妖,之前又一心在峨眉山清风洞苦修,不知人间世情。虽和许仙相恋后长进不少,本身又绝顶聪明,但对很多事情还是不甚了解。
在她想来,如今的朝廷万邦来朝,每日都有各样的稀世奇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她只是借用几件不算出众的宝贝数日,之后完璧归还,也算不上甚么大事。然而她却未想过,这四件宝贝,哪怕再如何不起眼,朝廷也用不上,然而它们的身份都是外邦敬献给天子的贡品。贡品被盗,损害的乃是朝廷和天子的颜面。
何况这些贡品还是使臣不远千里辛辛苦苦带来,希望能够讨得如今强大的神宋主国天子喜欢,以此保证他们弱小母国的安宁和兴盛。这些贡品寄托的是一个弱国所有人的希望,如今礼还没送出去,就被盗了。别说神宋朝廷上的大臣们如何觉得朝廷颜面受损,单是这些使臣们,便觉得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只觉无颜回去见父老乡亲了。
使臣离乡背井,又本是弱小藩国而来,自然不敢到苏景面前闹腾,只得天天寻了礼部主管的官员哭诉。其中一件宝贝的原主乃是南海一唤琉璃的岛国,国土不过方圆千里,臣民不过十万,周遭强敌环伺。尤其右边有一名东樱岛国的,因国小人多,国中穷困,因此人人尚武,许多人都以盗匪为生,官府不仅不管束,还暗中鼓动资助这等行径。如今东樱国越发猖狂,屡屡对周边的岛国实行劫掠。若只是如此就罢了,东樱国还嗜杀成性,但凡遇到船只或侵占了哪个国家的城池,即便你献上金玉珠宝,东樱国也不会善待俘虏,只会将你以各种残忍的手段凌虐而死,或是干脆把你变成猪狗不如的奴隶。有鉴于此,东樱国周围的岛国整日过的战战兢兢,就连投降的心思都不敢生出来。
这一次琉璃国派遣使臣携带国中重宝来朝拜神宋,正是因东樱国已有侵吞琉璃国的征兆、在看到以前那些邻国被东樱国吞并的下场后,琉璃国皇室以及重臣经过一番商议,觉得与其成为东樱国的亡国之奴,不如举国彻底并入神宋之内。神宋地大物博,兵强马壮,对待藩国尚且宽仁,若琉璃国彻底并入神宋疆域,想必更会厚待。有神宋撑腰,区区东樱国也就不值一提了。
可谁想到,好不容易避开东樱国的耳目,千里迢迢带了重宝来到神宋京城,还没来得及将宝物献给天子,竟然就把宝物给丢了。
这叫琉璃国的使臣如何受得了,想到家国被侵后家人的下场,那使臣哭了几日,两眼已哭出了血泪。
礼部官员见他如此,心里也过意不去起来。这些年随着神宋强盛,来朝之国众多,他们也渐渐不将这些小国放在眼里起来。见多了贡品,他们更知道很多小国口中所说的奇珍异宝,其实在神宋不值一提。故而面对琉璃国使臣日日搅扰,礼部官员其实颇有些不奈。但见到使臣那两行血泪,官员忽然就想起如今的皇上尚未出世时,神宋积弱,竟然被周遭小国强索岁贡时的心酸和无奈……
‘罢了,国势衰弱,为臣者只能以卑躬屈膝于他国以求庇护。此等心酸,不弱于因家贫而令女于红尘逢迎卖笑以养父母。我又何苦为难他们。’
官员心中感叹了几句,大发善心之下,以礼部名义写了奏折呈递御前。苏景批复后,令内侍将奏折转到刑部尚书手中。刑部尚书如何能不明白苏景的意思,当下把六扇门总管白凤铭叫来痛骂一顿,限令他七日之内必得破案。
所谓有压力就有动力。有了顶头上司发话,白凤铭调集精锐,誓要破了此案。六扇门总管天下缉盗之事,一旦全力发动黑白两道的势力,消息自然源源不断传入京中。
异宝本就罕见,难以仿制。何况白素贞为了许仙,把这几件宝贝堂而皇之摆在人前,任苏州百姓观赏。不过两日,消息就返回白凤铭耳中。
白凤铭收到神鹰传回的消息时,还以为自己弄错了。敢偷盗贡品的贼当然胆大,但胆大到把赃物大大咧咧的摆出来给人观看这种地步,他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不过他只管抓贼,也不需去理会盗贼的心思。得知宝物出现在三皇祖师会的集会上,他当即点起人马往苏州而来。他带的人马都是精锐,为方便追捕盗匪,个个都精通一两门遁术。自临安到苏州城,不过用了半日功夫,六扇门一行人就已到了。
苏州知府陈伦早已收到公文,派人将白凤铭迎入府衙后,双方都是爽快人,略微寒暄几句,就说起公事。
待白凤铭说完来历,陈伦立时有些傻眼道:“这,白总捕可是弄错了,这保安堂的东家许仙乃是苏州名医,手下活人无数,又岂会行这等贼盗之事。”
说完见白凤铭脸色不渝,他心中打鼓下也不敢得罪这从京城来的六扇门总捕头。别看只是个捕头,但六扇门直属刑部,常有面见天子的机会,论起来,比他这个知府地位可高多了。
只是他年过而立,之前却一直膝下无子。后来爱妻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又遭遇难产,差点一尸三命,却是许仙妙手回春,保住他妻儿性命,才能有如今合家欢乐的日子。再说许仙在苏州城内赠医施药,声明颇佳,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相信许仙会犯下偷盗贡品的大罪,更不能就这么看着六扇门将人抓走。
想了想,陈伦又道:“白总捕,许仙一介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他即便想偷盗贡品,怕是也无能为力啊。”
“谁说偷贡品的是个男人?”白凤铭鄙夷一笑,哼道:“陈大人,我六扇门办事,若没有证据,是断不会随意出手。天子圣明,此等大案,莫非你以为我们还敢随意捉两个替死鬼交差了账不成?”
见陈伦面色尴尬,白凤铭心知自己说到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倒也没去计较。毕竟是一州知府,今后办案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何必把人得罪死了。
他呷了一口茶,语气淡淡道:“陈大人,实不相瞒。这偷盗贡品的乃是一名武功高强且略同玄门术法的年轻女子,贡品失窃之日,这女子被银甲卫梁统领发现,两人还交了手,以梁统领的本事,竟然迟迟拿她不下。可知这女飞贼如何厉害。我得知贡品出现在苏州三皇祖师会的集会上,也颇为诧异,特意让手底下的人调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这一查之下,才知道许仙虽不通武艺,他的夫人和身边婢女小青却颇有几分厉害,许仙之妻白素贞还曾在高人门下学过法术。再说……”白凤铭笑了笑,看着陈伦道:“这贡品就摆在那儿,无论如何,许仙也说不上冤枉罢。”
“啊,这……”陈伦一听这番话,心中也开始犹疑起来,当下再无法为许仙辩解,只得叹息一声,叫了知府衙门的捕快带路,去往三皇祖师会上抓人。
这一次抓人却不似原来,白素贞事先得到消息,还能通知小青将宝物收起来。白凤铭等人丁点风声不露,直奔三皇祖师会集会之地,来了个人赃并获。小青带着白福等人虽然跑了,可宝物已被白凤铭找到。当下陈伦不敢亦不能再包庇许仙,除了将许仙捉拿外,还在白凤铭要求下发出悬赏通缉的布告,在苏州城内大肆搜捕保安堂之人。
因偷盗贡品乃重罪,陈伦又按律给钱塘县令发去公文,作为许仙唯一在世的血亲,许娇容和李公辅夫妻也被抓捕入狱,听候审判。
白素贞法力高强,想要走凭白凤铭等人自然拦不住她。只是她原本就是为报恩才堕入红尘之中,又对许仙感情深厚,偏偏两度连累许仙入狱,即便走脱,在清风洞中也是以泪洗面,愧疚自责之下竟然连道基都有崩溃之像了。
这一日,小青自外面采了野果回来,又见白素贞满面愁容,又气又急的她将野果子摔了一地,冲进洞中道:“姐姐,我去将官人一家救出来,我就不信,一个刑部大牢,还能拦得住我?”
“小青,你千万不可再冲动!”白素贞听了这话,忙喝了一句。
她不通俗事,擅自让小青去京中偷盗贡品,害官人一家被抓入刑部大牢,原本就自责的厉害。要是再让小青去劫狱,只怕更是要害得官人一家永无重见天日的时候,到那时,她还有甚么颜面再见官人呢?
小青跺了跺脚,“可是,可是姐姐你这样整天愁眉苦脸,又有甚么用,官人又不会被放出来。”
“我……”白素贞娥眉轻蹙,苦涩道:“我也知道。但我们如今绝不能再用妖怪的办事行事。官人毕竟是人,就算我们劫狱把他救出来,他和姐姐姐夫一家也会一直被官府通缉,难道要他们和我们一样住在这清风洞里过一辈子不成?”
“那又有甚么不行?”
然而,小青虽然嘴硬,心里也明白,妖怪性命悠长,常常打坐修炼就是十年百年,住在山洞这毫无人烟的地方反而有益修行。可人却不同,人生短短数十年,要他们就这么在山洞过一辈子,怕是能把人逼疯了。
小青气怒交加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她越说越怒,“那个皇上也真是的,他皇宫里的宝物都堆成了山,我不过是拿了几件最不起眼的,他何必这样不依不饶!”
“不许无礼!”白素贞呵斥了她一句。自从与白凤铭交过手,白素贞对苏景这当今天子的畏惧已一日胜过一日。她毕竟天资出众,冰雪聪明,很容易就能想到,连一个六扇门总部都能和她在武功招式上斗了个骑虎相当。那京城中的锦绣三卫,以及号称‘诛一切邪、除一切恶’的玄心正宗又该何等厉害。再说天子本身就有天道庇护,万法不侵,别说她们这种还没得道的小妖,便是天庭的神仙,若要对天子动手,也会被天道反噬。她眼下本就焦头烂额,又哪敢再让小青胡言乱语呢。
小青吐了吐舌头,凑过去讨好的笑笑,“那姐姐,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
白素贞拧眉道:“我这几天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甚么办法?”小青急忙追问。
“官人乃是凡人,我们只能依律办事。”
“依律办事?”小青有些迷糊,猜度白素贞的意思,“姐姐是说我们去告御状?”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电力大检修,补上了,今天的晚点更
其实我是不想写番外的,因为我想写的不能写,所以我觉得我如果写一些垃圾爱情宫斗去填充,就有点骗读者钱的意思了,我很了解你们,其实你们也不想看这个。毕竟大家都知道,我这小说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谈情说爱去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写一些番外。我左思右想,决定把时空换到神话时代,这样限制可能少一点,我可以隐晦的借用一些东西表明我对一些东西的看法。大家如果看懂了,也不要讨论,对我这小说没什么好处,你们懂的。如果我笔力不够,亲们看不出来,那就看故事情节,看我自己心中的那个白蛇传。番外大概可能会有七八万字,把我在清朝这个时空没写的东西写一部分出来,然后就真的完结了。其实我想写武侠同人的哈哈哈,可是没有授权啊,而且我觉得不好意思写,那是侵权啊,也怕被举报被告……还是写神话故事最安全,因为么有人有版权,还是完全架空,我随便写!!
PS:番外本来不想收钱的,但素我前面没有留下给番外的章节,单独建立新文很多读者可能找不到。所以我决定番外分成四个章节。每章我第一次更新一千多字,大家订阅后我再把章节内容补到两万字左右,这样大家就不用多花钱。最后今晚还有一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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