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半夜侦查
程曦端了汤上楼, 小息在旁边不停叮嘱她。
“姐姐我来。”
“姐姐小心烫。”
程曦安慰地看了他一眼：“小息别担心，去帮我把厨房收拾一下好吗？”
小息便去了。
程曦进了房间，看到青年如早上那样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穿着她叫小息给换上的运动套装，身侧受伤的地方血肉已经不再汽化，也没有新的血液沾湿衣裳。
但看上去还是非常虚弱。
她不知道, 就在她进房门的前一秒钟, 这人还稳稳当当坐在床沿，浑身的肌肉透出猎豹般的力量。
“你能起来吃东西吗？”
她问青年。
青年捂着伤口缓缓坐了起来, 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看上去非常痛苦。
程曦上前扶住他, 把汤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
等他靠着床头坐稳之后，程曦拿起碗勺，准备喂他吃。
谁想他却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给我吃什么？”
程曦一愣。
怎么觉得这人不好相处？
要是别人, 恐怕早已摔碗不干了，但程曦性格一向恬淡, 虽然心里是有些气的, 却马上就消了。
毕竟是客。
“喏, 这个”, 程曦用勺子舀起一勺乌鱼汤, “这是黑豆乌鱼汤。”
她说着，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白润的汤汁。
“不喝，我喝这个做什么！”青年满脸拒绝。
“给你补补营养。”
程曦把汤送到青年嘴边：“古地球人认为吃黑豆能够补肾。肾统管精血，所以吃黑豆能够补充精血, 维持肾脏的生发功能。”
“按现今的科学论来讲，黑豆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另外, 黑豆的外皮则含有花青素，能够抗氧化，清除人体自由基，还能增强人体活力。”
“是么！”蓝狄看着那汤，像是勉为其难般地尝了一口，“感觉不出来。”
他指着碗里的鱼块问：“这又是什么？”
他这样，程曦有些恼了，但还是继续讲解。
谁叫这青年昨天挺身而出了呢！
当时那么多人，就只有这个青年救了人，不管怎样，应该是个善良又勇敢的人。
“这就是乌鱼了，乌鱼中含有许多铁元素，铁元素是合成人体血红蛋白必不可少的物质，所以食用乌鱼可以起到一定的补血作用。你受了伤，流出的血液都变成蒸汽流失，我煮这汤给你吃，是希望你的血红蛋白量尽量正常。”
蓝狄这才放松警惕般地就着程曦的手吃了点鱼肉。
程曦见他面无表情，觉得有些奇怪。
他不喜欢喝她煮的汤？那他昨天嘴里喃喃着“竹荪鸡汤，想吃”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他喝完之后会好歹有些惊喜。
想到这里，程曦便问他：“你以前来过我直播间吗？”
青年点了点头：“来过，第一期，竹荪鸡汤，确实很好吃，比今天的好太多了。”
程曦深深的叹了口气。
再不叹气，她就要被心里这口气憋死了。
“德行虽然好，这性子可真是太惹人嫌了！”她想。
正准备端起排骨汤来喂他，青年却自己把那汤端了起来。
“这又是什么？”他指着碗里的山药问。
程曦便放下乌鱼汤，坐在床边看着他。
“既然你可以自己吃，那我就不喂了哦。”
“这是山药，也是补肾的。不过它在古地球时，最广为流传的功效还是补脾。用古科学的说法，脾脏可生气血。用现代科学的说法，脾是人体最大的免疫器官，可以抵抗病菌。另外，成年人失血过多的时候，脾脏还有造血功能。”
“有这么好？那我喝了这些汤，血就能马上被补足了？”蓝狄的嘴角生出一股嘲讽。
程曦不跟他一般见识：“食补自然是功效甚微，重在坚持的。你把汤喝了吧，我下去有点事，吃完小息会上来帮你收拾碗勺的。”
说完便下了楼，下楼前还冲着他粲然一笑。
女人的好脾气让蓝狄的心震了震，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他坐在丸子床上，原本坐得笔挺的身子突然往前一扑，端起碗来哐哐哐把那两碗汤喝了个底朝天。
里面的乌鱼啊、黑豆啊、山药啊、排骨啊也被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就连碗底的生姜片都被他嚼吧嚼吧吞入腹中。
吃完之后，他原本伪装出来的嘲讽脸上顿时升起了陶醉的笑意。
实物原来更好喝！
刚才他在直播间用通感尝了一下这两种汤，就差点舌头都被鲜断。
黑豆乌鱼汤，醇醇的奶白色，入口丝滑醇厚，尤其是鱼皮的部分，胶质软滑，舌尖才刚碰到，就已经滑入喉管。
当满满的汤汁浸润舌尖的时候，先是品尝到黑豆的甜，然后是汤汁中软烂香滑的鱼肉，最后是舌根处传来生姜的辛辣。
鼻尖随即被清新的香味填满，中间夹杂着一种激荡人心的刺激感，就是闻不到一丝鱼类的腥味。
蓝狄吃过那么多国家的国宴，每次有鱼都是被腥臭味弄得无法下嘴，后来他干脆什么也不吃了，不管在哪，就喝营养液。
然而今天，一想到营养液他都有些作呕，他今天只想把这些汤连着碗都吞下去。
还有这个山药，咬在嘴里脆生生的，表面的粘液却又那样滑嫩，仿佛在咬水珠，牙尖挑开之后，那股清甜的滋味就在味蕾上炸开。
就连那本该很柴的排骨都变得和山药一样滑润，还沾染上了山药的那股清甜。
蓝狄吃得忘了形，总是板正的姿态也都变得放松下来，微微歪在床头，闭着眼睛感受余味。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熨帖起来。
他是真的受了伤的，痛楚也是真切的，但他现在却觉得，连伤口那里都暖洋洋的，热力逼得痛感都淡了。
他又想起刚才，他在这楼上看直播，女人在下面做菜。
那时候他已经在直播间里用通感尝到了这种美味，也知道主播接下来的动作就是把这些汤端上来给他喝。
他满脑子都在憧憬着这种味道，馋得都要丢人流口水了，女人却迟迟不关直播。
他一边恼火，一边却忍不住期盼。
就这么盼啊盼啊，他终于听到女人上楼的脚步声。
赶紧躺回床上，女人端着汤进了门，空气中真的弥漫着那种丝丝缕缕的香味，和直播间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胃都开始发起抗议，但蓝狄对这个女人有芥蒂，所以还得强忍着渴望，故意表现出对这些东西的怀疑和厌恶。
就那短短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的胃都要造他的反了！
所以当舌尖真的接触到这些汤水的时候，那种感动和满足，是从来没有过的。
即使是当初花了好大功夫制服白炽星的时候，他都没得到过这么实在的满足感。
或许他应该对这个女人好一点？
蓝狄陷入沉思。
这天中午，女主播没再出现，是她的机器人给他端的汤，依旧是早上的鱼汤和排骨汤。
蓝狄喝了个精光。
到了晚上，女主播倒是自己来了，给他带的是白粥，还配了一个小菜。
那个菜蓝狄认识，绿豆芽，是用滚水烫过后拌了盐的，而且是冷的，配着滚烫香浓的白粥，吃得蓝狄停不下嘴。
到了晚上，主播已经入睡，蓝狄下了楼，一道射线就把小息的电源给关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把这栋房子摸排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线索。
房子是星际富人区常见的三层别墅，一楼是客厅和厨房、餐厅之类的，二楼是主卧和客房。
客房现在女主播在睡，因为他拒绝睡客房，他觉得秘密应该是在女人的房间。
他从一楼走到三楼，又从三楼悠然走下，正要再回二楼的时候，鬼使神差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盆栽！
都怪女人做的东西太好吃，让他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他一步步朝厨房走了过去，从来平静的心里竟涌起一股类似于害怕的感觉。
就像古地球人的谚语“近乡情更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有幸见到一种真的植物，他怯了。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开了灯，轻轻地来到了那盆植株旁。
一团鲜绿的植物静静地站在湿泥里，在屋里的灯光下悠然伸展姿态，像一位穿着绿衣的娇俏美人。
蓝狄双目圆瞪，咽了口口水。
他觉得今晚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像一个变态一样如此急切地想要触碰这盆栽。
他伸出手，指尖一点一点朝那植株靠近。
在无限靠近其中一个叶片的时候，他停住了。
他的手指在轻轻颤抖着。
真的是植物吗？
是刻在他DNA中，来自远古家园的物种吗？
他觉得自己的眼眶都热了起来。
他又想起他阵亡的父母来，父亲像树一般高大坚毅，母亲则似这盆栽，弯弯绕绕，却又处处透着生命力。
他终于让自己的手指触到了那些叶片。
又是这种感觉，像那天的车前草，清凉，柔软，像是一掐就断，却又充满韧性。
悸动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移动手指，触摸叶片下的船似的小壳。
摸到表皮下的圆润凹凸之后，他笑了。
这是一颗绿豆！
女人的直播间那么多人，就只有他第一个猜出来这是一颗绿豆！
整个星际那么多人，就只有他在抚摸这颗珍贵的古植！
自豪感铺天盖地，连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亲切起来。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沉稳的，永远把想法放在自己心里。
可今天，他迫切地想找个人表达自己的快乐。
刚巧蓝英发来了视频请求。
蓝英：“将军，虽然您命令非事关帝国存亡的不要找您，但是那个女主播她……”
蓝狄立马打断了她的话：“蓝英，你看，现在在我面前有一颗真真正正的绿豆植株！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么美好，她散发的气息有多么清香！”
蓝英：“不是，将军……”
“好了，蓝英，那女人是外星人的间谍吗？”
蓝狄嘴角依然上扬，微微侧头盯着那盆盆栽。
“不是。”
“那她对帝国存亡有威胁吗？”
蓝英：“没有。”
蓝狄：“那就行了。今天的事你完成得不错，希望白炽星那帮蠢货能够带记。”
“我办公室的狗尾草记得帮我浇水。军部的事你上点心，不懂的可以和兄弟们商量。一个月后我回来验收你的工作，就当是你的年末考核了。就这样吧，等我找到这女人植物的来源再说。”
“可主播她是碰瓷……”
那边蓝英还想说什么，被蓝狄掐掉了视频。
蓝狄俯下身子把脸贴在绿豆株的嫩叶上，嘴角仍是掩不住的笑意。
“晚安，漂亮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