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实又不是画本故事。
就算再怎么坚韧的汉子,经过这残昼厄夜后,他并没有太多感想,只余满心愧疚。
“我并不是来嘲笑你的。”
沈秋站起身来。
他对杨复说:
“我也不是来讥讽你当初拒绝我,更不是想拿这事恶心你,杨兄,我只是给你一个已被错过的机会。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
和我一起干吧!”
沈秋说:
“我已不需要向你强调蓬莱所谋划的大事。
你已亲眼看到因他们的千年野心,引发的人间灾厄。
这其实不是坏事。
这些灾难,就像席卷大地的火。
扫过山林,将弱小的,腐朽的树木,一扫而空。
但纵使再酷烈的火焰,也不能烧尽整片森林,总会有扎根更深的树木,熬过烈火肆虐。
它们会骄傲的仰起头。
在火中屹立不倒,每一次的焚烧,会帮它们减去多余的枝桠。
待旧的树皮燃烧殆尽。便会有更坚韧的表皮重生。”
沈秋跳下巨石,闪身来到岸边,他对杨复说:
“烈火可以推到巨树,但却无法打败它们。
就如你等一样,杨兄,永不向灾厄低头的勇者。
哪怕身陷绝地,也要死战到底。”
他看向裂谷上方,在那处营地里,随杨复一起死战而回的武者们,正在那里休息,还有在放声大吼。
“就算是那些战死者,亦是带着热量的灰烬。
它会落在大地上。
在那些渗入大地的热量孕育中,总会有新的树苗长大。”
沈秋收回目光,手指一勾,一把漆黑倭刀自夜中破空而来,被他扣在手里。
“我想纵使是末日已来,也无法毁灭希望。毕竟在我等脚踏的大地深处啊,已长满了种子。”
他如此感性的说到。
又抽出刀刃,在月下查看一丝,随后甩手将那刀,抛给了站在水中的杨复,后者抬起手,将漆黑倭刀紧紧抓住。
大胡子回过头,看着沈秋。
沈秋也看着他。
几息之后,他轻声说:
“你不回答,是因为你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嗯。”
杨复看着手中刀,看着水中倒影。
他说:
“我救不了他们,是个失败者,我不配你如此看重。”
“唉,看来我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
那可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你还真是不给面子。我也并不认为,一个已在痛苦与狂战中,悟出刀意的武者,是一个失败者。”
沈秋叹了口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说:
“杨兄,不必如此介怀,你我是朋友,不会因过去小事,就断去友情。
既然你心有心结,那沈某,就再给你一个理由吧!”
“你不必担心你家那一双儿女。
只要我们能赢,只要能让灵气以正常的方式,重回这片天地,他们被邪阵攫取的灵韵,还能被修复。
他们依然会有美好的,光明的未来。
为了你家儿女,为了这齐鲁之地被残害的,千千万万的无辜少年,为了他们还未开始的人生。
杨大侠。
带着你那些永不低头的兄弟,和我们一起杀到世界尽头去,把那些云端的仙人拉下神座,以他们的血,谱写属于我们的传说。
我身后已经有很多朋友了。”
沈秋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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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光下,他轻声说:
“但那里,依然有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这个理由,够了吗?”
67.迟暮的残忍
黎明时分,夜色漆黑如墨,又有星光倒影,天穹灿烂。
天际尽头,有微光摇曳,奇异非常。
残城城头,道长仰头观星,双手负于身后,腰杆挺得笔直。
夜中的风吹来,吹动衣角长须,还有两缕灰白的长发,垂于肩膀处,端的是仙风道骨,不似凡人。
夜色安静,唯有城外四周火焰照拂。
一城残尸,焚烧一夜,但却没有太多难闻的味道。
毕竟此城中,仍有灵气聚散。
万灵阵深埋于此,灵气浸润大地。
饶是邪阵已破,灵气尽收,此处残余,依然需要些时间,才能彻底消散。
有微弱风声,自道长身后飘动。
修长的人影,也在那风中悄无声息的落下。
这一手离殇步的提纵,倒是越发精妙了些。
“道长有事找我?”
沈秋踏足残城城垣,距离道长十步远。
他说:
“道长要离开了?”
“嗯。”
仙风道骨的黄无惨,自星穹中收回目光,他转过身,对沈秋说:
“此地战事已了,我于此地用处已不大,冲和师兄会带弟子留下来,做完未竟之事。
玉皇宫门人也有些损失,贫道我身为掌门,要带他们亡魂归乡,手中亦有些灵气,眼见天下生乱,便要回去宗门,将救命的神武术,传给更多武者。”
“道长宅心仁厚,在下佩服。”
沈秋点了点头,说了句场面话,但随即话锋一转。
又说到:
“我知道门讲究天人合一,探寻自然之理,这亵渎亡魂之事,道长怕是做不来。
但这齐鲁一事,道长也亲眼所见,是非寨阴魂之力,战死于此的道门高手,也不都是心往黄泉,总有些余恨未了。
玉皇宫玄门道典里,也有阴阳先后乘的说法,修阳神阴神,严格来说,也不算邪术。
道长在送弟子们回归天地前,不如先问一问他们的想法。”
说到这里,沈秋看了一眼紫薇道长的表情变化。
他说:
“既生为人杰,死后何不能成鬼雄乎?眼下时局纷乱,道长带众英雄与蓬莱做过一场。
那等妖邪,必然是不讲武德的,若是以后道长携太阿出游,宗门无人护持有这些信得过的阴神暗中相助,也可保门派无虞。
更何况,若是与蓬莱决战,咱们胜了。
那以后灵气复苏天地间,修行重启,也是要走这一遭,早做准备,也是好事一件。”
说到这里,沈秋停了停。
他的语气温和一些,笑着说:
“当然,沈某只是建议,采纳与否,都在道长一念之间。”
紫薇道长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
这些高手总喜欢装深沉,轻易不会让他人看穿心中想法。
更何况,他还是一派之主,门下门徒两千余众,真要重设阴神修行之道,还得与门中长老商议一番。
这个话题不用再多说,道长今夜找沈秋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寒暄已毕,他便说:
“黄无敌的残魂,贫道欲取回。”
“呃?”
沈秋眨了眨眼睛。
反问到:
“道长认真的?
无有那残魂扰乱,道长与太阿才能心神合一,如今道长与爱人破镜重圆,心境圆满,又修神魂,开识海,有没有他,都一样了。”
“话虽如此,然心中已有愧疚。”
黄无惨轻叹一声,说:
“贫道这二十余年,未坠魔道。
全靠无敌兄护持,是他以一己之力,承担贫道过往罪孽,他虽因贫道而生,却未有一日好过。
心中所想,手中所行,看似鲁莽霸道,实则都为我与小冬着想。
在贫道看来,他并非我心中孽障,反而如我兄长一般,此时既已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