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时,各家各户的男孩子就得动员起来,穿着军大衣半夜排队,争抢不多的名额,动不动就挤的哭爹喊娘,甚至得从脑袋上爬过去。就跟后世限量发售某款手机一样。
入冬以前,取暖更是个大问题,这是考验老少爷们儿有没有能耐的一个重要指标。
这会儿城里基本都烧煤了(也没劈柴可砍了)。不过,很少有烧块儿煤的。小城市里也没有专门卖蜂窝煤的。大家都是面儿煤和着红泥烧。
面儿是潮鲜来的,俗称潮鲜粉儿。
红泥就得自己到处去挖,一旦听说哪里有红泥了,大家就一拥而上。每年因为挖红泥塌方砸死的总有几个。
物质贫瘠,精神食粮也不丰富。
孩子们好点。
弹玻璃珠、弹瓶盖儿、玩烟牌、推铁环、玩泥巴……
大人就比较惨。
有不少二十多岁的青工还经常跟小孩子一起弹玻璃珠玩。
年轻人谈情说爱都没地儿去。
电影院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一部电影。
他们只好在马路上溜达来溜达去,俗称压马路。
一直到70年代末,随着电视的出现,人们的娱乐生活才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123、我们的八零年代(上)
整个东门里头一家买电视的是陈家房后的老龚家,那会儿正在上映《加里森敢死队》,每到播放的那一刻,街上都空了,治安也格外好。
老龚家能买起电视,不是因为他只有女儿没儿子,所以负担轻。这会儿四旧已经破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彩礼之类封建糟粕,男孩儿女孩儿结婚的费用相差并不大。
主要因为老龚有外财。
老龚四个女儿,最小的两个是双胞胎。其实这是他们家族的遗传。他自己就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当年,哥俩穷得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商议参军。
哥俩就像当年的管仲和鲍叔牙一样,押宝不同的阵营。老龚参加了共军,老龚的兄弟参加了国军。后来老龚的兄弟就去了宝岛。
老龚不愧是湖贝人,天上九头鸟地上湖贝佬。几十年来,他兄弟的事儿,他一点口风都没透露。成功躲开一次又一次的运动,等快退休时,已经是十八级干部了。
到70年代末,他的兄弟才通过中间人偷偷跟他联络上,并通过中间人给他寄东西寄钱。
改革开放后,老龚还是很谨慎,一直到21世纪了,老龚都退休十来年了,成了十七级干部了,这才渐渐松口,大家从而得知他有一个孪生兄弟在宝岛。
老龚因此拿了个党内处分。可这处分丝毫不影响他的收入待遇。
哥俩这宝押的,就等于双赢啊,一个有名一个有利。
第二家买电视的是李大牙家。
陈凡家是第三个买的,那会儿正好赶上电视台播放《霍元甲》。
其实,陈凡在79年的时候就见过电视了。
那是在一个初中同学王金宁家。
王金宁的老爸是个老红军。
他家住着独门独院的日苯房。家里不光有电视机,还有黑胶唱片、留声机。
79年刚开学的时候,陈凡在王金宁家玩,正好赶上电视播放一部电影《归心似箭》。跟《小花》一样,这是一部有些另类的战争题材电影。电影里的插曲《雁南飞》令陈凡记忆犹新,多年以后还能哼唱那个旋律。
陈家买了电视的一两年内,其他街坊邻居也都争先恐后置办上电视了,连老董家都不例外。
又过了两三年后,李大牙家开始鸟枪换炮,把黑白换成彩色了。
整个八零年代就是电视的年代,不论大人孩子,人们的平时的谈资大多围绕着电视。
孩子们谈论霍元甲、许文强,大人们谈论电视机的价格。
80年代中期,彩电的价格顶得上两套宅院,一下就掏干了很多家庭大半生的积蓄。
但这时的人们依然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
80年代初,人们讨论“人生的路啊为何越走越窄”,80年代末人们又讨论“我们该往何处去”。
跟七零年代相比,八零年代的人更加富足。跟21世纪的人相比,八零年代的人们也更加自由奔放充满理想主义色彩。
可这个承前启后的时代正在悄然离去。
……
“圣诞节是咋回事?”张蓝看着贺年卡一脸不解。
从80年代中期开始,年轻人就开始流行新年送贺卡了。
圣诞节则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开始的,而且仅在大中学生中流行。
“这个,圣诞节就是西方人的春节。”
“哦,明白了,那就是阳历春节。”
“嗯,差不多,也像咱们春节一样有守岁。”
“就是春晚读秒那种是吧?”
“差不多吧。今年咱俩一起渡过80年代的最后一天最后一秒吧。”
“好啊,好啊。”
……
新年前夕,童家也格外热闹。
童筝的姐姐童艳、姐夫鲁洪才回来了。
毕淑珍里里外外忙碌着,不时问长道短。
“今年怎么有空了?”
“忙了半年了,部队特地给了一个星期的假。”
“雯雯呢?还没放假吧?”
“是啊,过几天就期末考试了。”
几个人正热聊着,童筝扎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了。
童艳连忙招手:“来!老弟!过来坐会儿。”
童筝坐到沙发扶手上了,童艳宠溺地搂着他,上下打量他。
“嗯,俺家筝子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还凑合吧。”童筝活动一下脖子。
“给你显摆的。”
童艳轻轻给了童筝一巴掌。
童艳是家里老大,比童虎还大两岁,比童筝大五岁。
从小到大,姐弟三个感情都十分深厚。
一起上山下乡,一起回城参加工作。
童艳和童虎后来都当兵了。
童艳转业后嫁到燕京,她的丈夫鲁洪才是一名团职干部,一家三口平时住在公主坟的海军大院里。
毕淑珍叹口气:“是啊,咱筝子这么优秀,到现在还单着。”
童艳笑了:“嘿嘿,这趟回来,俺也是带着任务的。”
说着,童艳抬抬手,鲁洪才连忙从身上拿出一叠照片,毕淑珍连忙凑过来。
童艳指点着:“这是我们文工团准备转业的几个女孩儿,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
鲁洪才也在一旁点头:“嗯,硬件条件肯定达标,不然当初也不会招进来。”
“就是年龄有点大,最小的也二十五了,最大的二十九岁。”
毕淑珍说:“不算大,咱筝子眼瞅着不也快四十了吗?”
童艳撇撇嘴:“妈,你怎么总把筝子说的那么大。我才四十呢,筝子怎么能快四十了?”
“嘿嘿,好吧。”
毕淑珍看了几眼,童艳又把照片塞到童筝手里:“好好瞅瞅,看上哪个姐帮你约。”
童筝接过照片轻轻叹息。
毕淑珍突然又想起什么:“可这两地分居……”
“这事儿我们都商量过了。一来筝子本身就是自由职业,在哪安家都没关系。二来,这几个女孩儿都不介意分配到咱旅大来。”
“嗯,那就好。”
正说着,冷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