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夜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方肆捧着这张贺卡,沉默了片刻,一个字也没说,尔后,他一手掬着贺卡,另一手狠狠揉搓着脸部,企欲将眼眶上汹涌而来的热液拭去。
然而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他越是去拭,热液反而流得更凶。
秦之韫在此刻伸出双臂,悄然搂住方肆,他道不出什么蕴藉的话,但他能切身感知到方肆失去至关重要的亲人的恸楚,他也有过,曾经有过,家中陪伴了他好多年的爷爷在一夜突然辞世,而母亲杳无音讯。
这恐怕便是别离了吧?
“方放今年才十多岁,我跟她约定好,在她十八岁的成人礼上送她一辆超跑,陪她考到驾照,让她开着这辆超跑环游全国……”
“现在她离开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肆手掌的收力一紧,将贺卡攥在了一起,仿佛要竭尽全力地挽留些什么,但命运变幻无常的速度过□□猛,常常让他感到措手不及。
秦之韫眼睫垂落下去,的确,这个俏丽可爱的女孩离开了,他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张贺卡上的祝福语是他一个一个笔划地教授方放写的。
方放的字虽然不敢让人恭维,但她确实是学得很虔诚,一个字写得有那么一点不如意,她就毫不犹豫地重写。
这样有些执拗的女孩谁不爱?
少年的臂膀虽然单薄,但天然又让人心生安全之感的力量,方肆在他的臂膀之间依偎了一会儿,忽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遽地打掉了秦之韫的手臂,摸了摸鼻子说道:“在这里不要耽搁太多时间,我们走。”
那些丧尸一部分是试图攀爬上天花板顶端的通风管道,另一部分正在四处游荡徘徊,试图寻找出他们俩人的身影。
秦之韫了然,站起身,跟着方肆走上了另外一条逃生道路。
与此同时,电梯通道底部,那个失控电梯瘫痪的废墟之中,忽闻“啪砰”的轻响,那一头本该被砸死的巨型□□从电梯底下钻了出来,它满身是血,身体被碾成烂泥般,脸部扁平,眼睛鼻子嘴巴都挪了个位,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整容手术。
巨型□□死而复生,它竖起耳朵听着电梯通道之外的动静,忽而踮起双腿,膀肿而肥硕的躯体在狭仄的空间里越过一个流畅的弧度,通道内的暗黄色小灯被震得晃了三晃,□□顷刻之间消失在了电梯通道之中。
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准备做些什么。
*
另一端,骆以熙和索霓顺利抵达了七楼,通往八层的通风管道刻意地被人为截住了,他们只好翻身离开了通道,临时改变战略方案,纵身跃入七楼的办公区域之中。
但,七楼并不是全都是办公区域,还有一座实验室,实验室是有十多面半透明的防爆玻璃围合而成的巨大空间,实验室的玻璃门没有上锁,但索霓凭着好奇心刚一进入,就踩了一脚的水。
“之前这里应该是起火了,”骆以熙闲懒地挽起袖裾,“这里成了一片鱼塘,可以养鱼了。”
真难为他在这样至暗的时刻,还能讲起玩笑来。
索霓也无声地笑了笑,听骆以熙道:“实验室应该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但也必须提防一下,我觉得彭文才可能藏在里面。”
索霓跟着骆以熙走入实验室,走至中途,她的意识忽然恍惚了一下,眼前陡然划过一片黑暗,她的身心不稳,下一瞬准备跌倒在地。
一双劲韧硬实的臂膀适时接住了她。与之伴随的是男子醇厚温润的音色:“是不是感到不舒服?”
索霓就着这一股力量重新站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视线的黑暗消失了,继而视力恢复成一片清明。
骆以熙垂眸看着少女的脸色,他主动掀起她的袖口,皙白手臂上的伤口溃烂得有些厉害了,伤口周遭的血渍已经凝结,从最初的亮红深化成了暗沉的红色。
索霓做了一组深呼吸运动,想把手臂从骆以熙的手中抽开,缓声地道:“没事的,我们先去找血清剂。”
骆以熙没有放手,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既然觉得疼便不要逞强,我帮你重新包扎伤口。”
不等索霓反应过来,他将她打横抱起,一举抱入实验室内,实验室目之所及之处皆是水,他的靴履踏行在浑浊的水面上,橐橐靴声悦耳动听。
骆以熙将索霓抱在实验室的一个高台上,接着伸出手掀她的衣物。
索霓错愕地缠住他的手,他的手揪着她的衣裾,撩至她的腰肢上方的位置。
索霓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如夏风拂动了热燥的枝杈叶脉,她的心池大乱:“骆、骆以熙,你做什么?”
男人一脸理所当然:“你的衣服满是血,又沾过水,一直穿着容易感冒。”
似乎应证了他的话一般,他话音甫落,索霓便打了个喷嚏。
但她依旧不敢放手:“我把这件衣服脱了,我又穿什么?”
“穿我的。”
“啊?……”
索霓没来得及惊愕,男人的手已经有了进一步动作,她的衣物,也就是那一件白色套头T-恤衫被掀开来。
索霓蓦觉胸前凉飕飕,倏地抱住了身体,却听到男人失笑的一句话:“又不是没看过。”
索霓的脸烧红,一抹绯红好不争气地从她的耳根处一路蔓延至她的粉腮,又从粉腮处一路呼啸至她的脖颈间,不出须臾的光景,她俨然成了一只蜷缩的小熟虾,悉身都在“滋滋滋”地冒着蒸气。
但她骨子里都老大不小了,除了最初的一丝羞赧,其他都还好,她过的了心理这一关。
骆以熙的清眸没有丝毫的欲,看到少女的小身板时,他眸中徒剩心疼:“还是太瘦了,得给你多补点。”
索霓不知道他这是心疼,还是刻意隐喻她胸小屁股也不翘。
骆以熙拿出备好的药酒绷带,用剪刀把原先缠在索霓伤口的绷带重新剪开,进行新一轮药酒的涂抹。
他的动作清和温柔,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很温柔。
索霓看着他为她上药的那一只手,男人的手掌也刮擦出了血渍,他的手掌应该是控制住电梯缰绳时过于用力而擦破了皮肉。
他身上其实也添了很多新伤,但他没有绽露出来。
索霓甫思及此,胸口微疼,她伸出手摸着他的手:“你自己也受伤了,怎么不多想着自己一些?”
“这些都是小伤,不足挂齿。”男人说得煞是轻描淡写。
“可是……”
索霓有些忧虑地说着,但下一瞬她说话的嘴唇被他咬住了,他似乎是刻意地啄了她一口,牙齿下得力度有点大,让她微微招架不住。
骆以熙的鼻子触碰着她的,“如果你要补偿,这种就行,我喜欢这种。”
索霓大脑缺氧,就差原地自燃。
在这个空当儿,骆以熙脱下了他的衬衫,将其穿在了索霓身上。
一股雪松清木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而来,如冬夜之下缠绵而悱恻的鹅绒大雪,纷纷扬扬飘落,索霓不自觉颤了颤眼睫,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骆以熙褪去白衬衣,里头仅罩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背心,健硕的身材轮廓隐隐凸显而出,轩肩,宽背,窄腰,每一处都无不惹眼。
索霓看着骆以熙,真正领悟到了何谓“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一句话。
她略显心虚地撇开了视线,掩藏在袖袂之下的细长指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不知为何地,她心头狂跳得厉害,甚至嗓子干哑得很。
“来,帮你卷袖子。”
耳侧传了男人的话,一双劲韧结实的手轻轻扶抬起她的步骤,小心翼翼地帮助她把袖口翻卷起来。
男人的衬衣对少女娇小的身体而言还是嫌大的,少女呆呆地望着眼前男人微屈身体,温温柔柔地帮她捋袖。
奈何,当骆以熙把索霓两只手臂的袖袂卷好之时,门外突地闯入几头浑身是血的猎犬,这些猎犬裹挟着狰狞暴戾的气息,朝着两人狂吠好几声。
索霓心头猛跳:“这里怎么会有狗?!难道都是中了病毒的吗?……”
她不自觉揪紧了骆以熙的手腕,把身体往他身后缩了缩。
感知到少女的畏葸和恐惧,骆以熙牢牢反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作安抚蕴藉地口吻道:“别怕。”
男子低醇而浑厚的嗓音天然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索霓心中的悬石悄然落地。
“我先抱你去干燥的位置,这里有点湿。”骆以熙双手将索霓打横抱起,将她抱入实验室的内部。
那些猎犬的赤红色双眸直勾勾地看着男人抱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它们鼻头喷吐着浊热的气息,身体准备追上前去。
但下一瞬,它们不约而同地收到了男人带着弑气和警告的眼神。
压迫感与摄人感十足。
男人的眼中仿佛在说:“想死的话,就来。”
猎犬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在原地打着转儿。
骆以熙把索霓抱到实验室内部的休息室里,他对她说:“我去对付他们,一会儿回来。”
索霓抓着他的手腕,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要硬抗,把他们赶走就好……”
“放心。”骆以熙眸梢翘了翘,安抚好少女以后,他重新步入实验室。
那几头失智的猎犬果然还在原地等着他。
猎犬们看着他来,赤红色的眼中迸现了一丝惶恐,它们不敢上前,迅速讨好般、殷勤地摇了摇尾巴,以示忠诚义胆。
骆以熙看着其中一头:“谁派你来的,去攻击他。”
猎犬A领命,迅疾撒开蹄子奔出了实验室。
骆以熙看向另外一头:“这附近哪里有新的完备药箱,拿过来。”
猎犬B领命,迅疾撒开蹄子奔入另外一座实验室。
五分钟以后,内间的门被推开,索霓亲眼看着骆以熙提着新的医药箱走过来,她惊讶于他速度之快,喃喃道:“骆以熙,我终算明白你是什么物种了。”
骆以熙眸光微敛,眉宇之间掠过一份凛然,他佯作随性地问道:“什么物种?”
“你是藏獒,犬类公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