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近距离打照面之际,就朝索霓放了大招。
骆以熙眸色一凛,伸手搂紧了索霓,将她往怀里一带,两人一连朝后撤退了数步,那板刀就堪堪与索霓的耳侧猛然擦过,森冷刀光掠起了一阵劲厉旋风,将她的墨发悉数拂起,犹若缥缈的黑色风帆。
二人退至洞穴口,杜汶发现了异况,脑袋如土拨鼠般从洞穴内钻了出来:“骆兄、霓霓,你们俩刚刚没事吧,我现在来帮你——”
“们”字尚未出口,索霓一手把杜汶的脑袋瓜子重新摁回了洞穴之中:“别添乱了,快走!”
扑了个空的板刀重新回归入帛曳的手掌之中,澡堂内光线暗淡,它脸上的神态也跟着晦暗不明,视线如冰锥子般凿在索霓身上,欲要将她这个少女身上凿出个深窟窿来,结果她自是被骆以熙护在了背后。
“你跟着杜汶下洞,”骆以熙摸了摸少女起了呆毛的发梢,安抚性质的在她额间亲了亲,“乖,听话,这里我一个人来应付就好。”
索霓当然不吃这一套,她是绝不可能扔骆以熙独自一人挑战大BOSS的,她也就杵在原地不动:“不行,不可能,我身上还有很多武器,不过你来负责进攻,你容易让它掉血,你知道吗,你刚刚那一枚手.榴.弹就让它掉了二十万点血,不妨你再来几枚。”
在骆以熙略微怔然的凝视之中,索霓一脸正色,把腰间腰带上的几枚手.榴.弹地递交给骆以熙,举止郑重其事,脸色大义凛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骆哥哥加油噢!”说着,眸心还应景地泛散着bling bling的光。
骆以熙:“……”委实是拗不过她了,只能默默把她手心里的武器都接过去。
男人和少女公然在危难之中进行了甜蜜互动,一抹无明业火如蠹虫般,几乎腐蚀了帛曳的心脏,帛曳没有任何喘息地,锁定了被男人藏在背后的索霓,手紧紧地攥住了板刀,又准备开始进攻——
“帛曳。”此刻,骆以熙唤住了它的名字,语气没有什么明显波澜,但却叫帛曳身形一滞,它的攻势硬生生停滞在了半空之中,近乎人类形态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瞅着他看。
“不知你出于什么原因,会出现在这里,”骆以熙淡淡看着它,“但这算是对神的一种背叛了,你摒弃光明,把自己逼入绝境,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局面。”
在上古时期,帛曳的躯体因罪咎而被撕碎,因此堕入炼狱魔道,不断犯下新一轮的罪咎,它的罪咎越大,身体的形态也益发怖陋。
一抹阴潮之色掠过了帛曳的眼,它曾在堕入魔道之中差点死在了阎王手中,但后来被阎王抓去当了一名贴身文吏,整日濡墨书文,养出一身脊椎病,还腰间盘突出。那一会儿,骆以熙也在阴曹地府掌司一职,他官位不大,掌司之事却也不小。
有一回帛曳的文书出了纰漏,导致当日整一条送魂儿踱上孟婆桥的队列秩序出现了差错,阎王大怒,意欲重罚它,但当时骆以熙不咸不淡地说,犯错事小,罚它也无济于事,关键在于亡羊补牢。
阎王素来视骆以熙为左右护法,在骆以熙假公济私救了一条亡魂之前,阎王还是颇为器重他的,遂是让骆以熙去孟婆那儿补救此事。好在队伍很快就正确通畅了,孟婆也不来气了,黑白无常也不同增加额外工作量,一切皆大欢喜。
帛曳当时不论是年岁还是形态都还很幼小,如果换算人类的年龄,算是十三、十四岁,是容易挑事生事惹麻烦的年纪,却也是最容易情窦初开的年华。
骆以熙与阎王关系熟稔硬铁,他时不时回去阎王殿串一下门,定点不定时地汇报送魂情况。它躲在一堆小山般的文牒案牍背后,常常拿眼偷瞧骆以熙。
每偷望他一回,帛曳就心悸一次,蕴蓄在心脏深处的眷恋和仰慕,就如时间酿下的酒,越发浓郁盛烈,遂此,帛曳一直酝酿着写一封感谢信给恩人。
它晓得骆以熙时常在人间走动,遂此也曾偷偷潜入人间,他熟谙人间语言,它爱屋及乌,也拼了命地学习人类的文化和语言习性。她也偷偷观察着人间,看看如它这般年岁的小女孩们,是如何偿达恩人们的。
她发现,小女孩们会给倾慕的小男孩送上一个红细绳,那个红细绳会戴在小男孩的手腕上,宣誓主权一般。
以及,小女孩们还会给小男孩写一封长长的信,字迹密密麻麻,通篇累牍,虽然小男孩们压根儿就可能不会看得完,但他们会非常具有仪式感地收藏起来。
年岁尚小的帛曳看这些,看得心口小鹿乱撞,也去依葫芦画瓢般,依法模仿炮制了一个红细绳,还有一封情意绵绵的感谢信。
一切万事俱备,它还特地专门看了看黄历,拣哪一日大吉,就拣哪一日把礼物送出去。
千辛万苦终于选中了一个大吉之日,盼星星盼月亮候着那一日,直至那一日,却听闻阎王在政务堂内朝骆以熙发了一通火,原因好像是他故意放走了一个亡魂。帛曳不懂他为何会故意放走一个亡魂,它也未曾往亡魂那处多想,它仅是单纯的以为这是骆以熙的失职。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是堕神呢?
当骆以熙从政务堂内出来时,静守在角落里的帛曳屁颠屁颠地跟上了他,跟了他差不多约莫有一刻钟以后,他似是察觉到了,返过身问它,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小鬼,跟着我作甚?”
骆以熙的辈分和咖位都比帛曳大太多,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他当时已经二十四,长了它七八岁左右,也难怪他称它小鬼。
看着男人莹绿色的眸瞳,帛曳忘词,心跳缭乱,手比脑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直截了当地递呈上了感恩礼物。
骆以熙没接,仅是淡淡地看着她:“这什么?”
帛曳温温吞吞地交代了自己言谢的心意,手心渗出汗来,送将礼物又往他眼前送了送。许是出于拒绝一个小鬼或许太无情的心理,他有点无奈,收走了它的礼物,道:
“今后把心思都用在公务上,阎王可不收礼。”
它看到了他脸上出现了极淡的笑意,也就没心思去斟酌他话中的真意,反而是那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是跳动得更快了,遂是央求他打开看看。
骆以熙也打开看了看,里边是一封信札,一条红丝绳。他一霎地明白了什么。
尺牍信书,暗诉情意。红丝细绳,情意绵长。
但他藏得如此深,故作不懂,先拿出那封信札,拆开锡封,观阅了一遍全文。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她被他那一声笑搅乱了心河,双手绞紧,躯体益是局促不安。
“小鬼,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放下了信纸,嘴唇轻轻抿起,眼角似是牵起了隐微的笑纹。
当然是想着恩人呀。帛曳心内如此作想着,明面上却是双颊泛红,不敢望他了。
骆以熙看着信纸某一段话,温声念起:“‘为了报答恩人的大恩大德,小女甘愿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今世今生的话,甘愿成为大人的小女佣,侍候大人左右’……”
似乎连他自己也觉得信上字词过于露骨,或者过于青涩,无法再念,只是拿着信纸笑了一阵,笑毕,“阎王平时让你读四书五经,你倒好,跑去读禁书了?”
帛曳一阵冷汗直下,自己也暗自晓得,“小女佣”是禁书之中的高频词汇,但在人类的言情小文里,却是浪漫的角色象征,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写错了,她的确甘愿成为他的小女佣,服侍在他左右,这般,就能天天望到他了。
但他似是不打算接受她的心意,把信纸收起,纳入纸袋之中,道:“你这样写,阎王晓得不?”
帛曳汗颜地摇了摇颅首,面色却是一副壮士断腕的惨烈神态。骆以熙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他的视线似是聚焦到了某一处,神色有了情意,他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着她,似乎透过她看向遥远虚空处的某个人。
当时她年幼,不懂他的眼神是在看别人,遂是心生欢喜,以为他亦心牵系着她。
殊不知,末了,他喟叹了一声:“今后不能再这样,否则阎王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话毕,他便离开了。她的礼物后来被他交给了阎王手中,他特地嘱咐,等她在阴曹地府完成了期限磨炼,再将东西还与它。
他用最委婉的方式拒绝了她的心意。
眼下,从回忆泥沼之中拨出身来,帛曳恶狠狠地盯着立在他身后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真正匹配得上他?她看了一眼,极为失望,对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人类。
帛曳是什么都没说,一不做二不休,板刀接着又朝两人挥劈过去!
骆以熙眉心一凛,身影虚晃,一手执起了枪,不打算跟它缠斗下去,打算速战速决。
现场很快起了战火,枪.弹.声不绝于耳,淋浴间不出多时变成了千疮百孔的马蜂窝,失了控的水管在偌大的室内喷溅出漫天水花,硝石味与血腥气息彼此紧紧纠缠相依,气氛剑拔弩张。
帛曳一直在疯狂进攻,虽然她的血也在狂掉,但她一直没有停止进攻的征兆,把板刀一直往骆以熙身上疯砍,虽然一次也没砍中过。
后来,帛曳收住了板斧,索霓看到她的血槽量仅剩下10000点。
就差一枚手.榴.弹的距离了。
索霓正打算给骆以熙助威打气,讵料,帛曳在下一瞬与骆以熙交战的一刹那,它突然调转了方向,猛地朝着她攻袭而来!
索霓始料未及,一边拔腿逃跑,一边拔枪朝它全点狙.击!
但来不及,她的速度拼不上它,整个人尚未迈出数步,她后颈一冷,帛曳一掌掐住了她的脖颈!
如一只布娃娃似的,她被帛曳一掌掐住了脖颈,整个人凭空被拎了起来。
骆以熙停住了进攻,嗓音冷鸷得厉害:“放开她。”
男人话音平淡,但语声是前所未有的寒冷,恍若数九寒天的冻雪,字字句句都是冰渣子,戳死人不偿命地那种。
不熟悉的人和熟悉他的人,此刻都知道,他动怒了。
观察着他的反应,帛曳反而陷入了更加肆虐的狂欢,它紧紧掐住了少女细瘦的脖颈,把她掐得满面满面涨红,少女的脖颈是如此的纤细啊,只消它再用力些,那么她的喉骨便能轻轻易易的碎掉了。
“放开她。”男人重申,音色冷到了极致,话语反倒显得过于平静。
此则暴风雨前的宁静。
索霓被帛曳死死地扼颈掐喉,氧气极度匮乏,她竭力要挣扎,但对方的掌力固若金汤,她越是挣扎,帛曳反而肆虐般掐得更紧。
索霓挣扎得力度越来越小。她的脑袋微微垂落。
骆以熙眼眶深得敛不入丝毫的光线,他扔下了枪,枪砸在了地面发出一阵闷响。
索霓迷糊的视域之中,看到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帛曳手中的板刀即将招呼在他身上。
她想要喊一句“当心”,但帛曳扼颈力度太大,她喉咙涌上一片铁锈般的腥味。她什么也说不出。
当板刀即将落在他身上时。索霓听到他说——
“用我换她一条命。”
帛曳动作一滞,它嗓音颤了颤:“你确定?”
索霓想要极力劝阻他,殊不知,他说:
“我爱她。”
索霓身心一滞。
——我爱她,用我换她一条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早安呀~感觉最近天气转凉了,大家注意添衣和保暖~
今日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呀,对不对(把话筒递给你——)
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哈~爱你们!鞠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