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头了。
七点钟,她开始做早餐。
八点钟,她上二楼看了儿子一眼。
八点半,她独自一人吃了一份丰盛的早餐。
九点钟,她又坐到了床边,凝视着熟睡的儿子。
十点钟,她拿出冰箱里的食材,开始做午饭——她已经快十年没有亲自下厨了。
十点半,手机响了,那人告诉她,找到了目标的下落。
十一点半,她将四菜一汤放在餐桌上,却一筷子都没动,而后便开始梳妆打扮。
十二点,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尽管她已经花了很多心思,但脸上的皱纹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她开始无声哭泣。而后,她狠狠地擦去所有妆容,冲了澡,擦干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炸弹安放在贴身的位置,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
出门前,她又去二楼看了一眼儿子,毅然出门。
那人给的地址在郊县,距离机场很近一处村庄。她知道,张士英年轻时曾经下乡到过那里,她与他就相识在那个叫蒋家村的地方。
上车后,她便面无表情对那来接自己的人道:“三十万已经转到你的账户里了,剩下的马上也会到账。”
开车的中年男子是个专接脏活的私家侦探,猥琐一笑:“跟甄总做生意就是爽气!”
“东西呢?”她问道。
中年男子递了一个纸袋过来,她打开看了看,一把枪和一弹匣子弹。
她点了点头道:“会多给你打二十万,就当跑这趟的酬劳。”
“哎哟,那真是谢了!最近手头还真有点儿紧张。”私家侦探笑了笑,发动汽车开向郊县。
一路上,她都在贪婪地看着城市中的每一处景观。她清晰地记得,这是之前还是农田,那是之前是个宾馆,如今全都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
车开到生煎店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道:“停一下车。”
在私家侦探惊异的目光中,她下车买了一打生煎。上车时,私家侦探问她:“没吃饭?”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生煎抱在怀里,微笑看着远方的蓝天。
那年她二十岁,她原本不喜欢吃生煎,但他很喜欢,于是她也爱屋及乌地喜欢上了这种食物,一吃就是几十年——只是这些年,她已经忘记了,上一回吃到生煎是何年何月何日。
生煎还没有凉,车子就已经开到了蒋家村的村口。她没有料到,这里原来早已经变成了一处小集镇。
私家侦探指着路口说:“沿着这条路往里走,到丁字路口左转,那儿有个废弃的炼油作坊,他在那里。”
她笑了笑说:“谢谢,要不要吃个生煎?”
私家侦探看一眼她手中装着手枪的纸袋,摇了摇头:“谢谢,不饿。”
转身时,她看到路中间落英缤纷的桃树,当年,他就是在那排桃树下用一句话打动了自己的芳心。她清晰地记得,那晚他穿着笔挺的制服,他的笑容如同有魔力一般令她着迷,他的声音是那般富有磁性……
她一手拎着纸袋,一手抱着生煎,慢慢走在集镇最繁华的小路上。
车来车往,她旁若无人地打量着道路两旁的建筑,看着街上的人,望着那些穿着开裆裤嬉戏打闹的孩子们。
走过丁字路口,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牌匾破落的炼油作坊就默默地沉寂在小镇的角落里,谁也没有注意作坊的锁被撬开了,许久无人问津的作坊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她看了看四周,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迅速推门,闪进炼油作坊。
作坊里到处飘着一股难闻的异味,这里原来应该是一处地沟油的提炼黑作坊,被公安机关一举捣毁,但幕后操盘手却没有抓到,现在她终于知道,应该是张士英庇护了某个人,如今张士英需要藏身之地,那人便将这处地方贡献了出来。
提炼作坊并不大,三间屋子,所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确认只有她一人后,男人原本躲闪害怕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她笑了笑:“我买了生煎,你吃点。”
男人很习以为常地接了过去,打开闻到扑鼻香气,顿时食指大动,吃得狼吞虎咽。
他好像已经很长没有吃饭,含糊不清问道:“你怎么还不跑路?”
她还是笑,不说话。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你带警察来了?”
她摇头,开始流泪。
男人狠狠皱眉:“怎么每次都这样?你烦不烦?”
她擦干眼泪,问道:“我们在一起过了多少年了?”
男人没好气道:“无聊!快想办法,咱们得早一点出去,最好是能离开中国。”
她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那天,你在桃树下许的誓言,你记得吗?”
男人微微一愣,神情先是缓和了一下,随后又一脸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还风花雪月?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怎么还能撞了狗屎运把公司做那么大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缓缓道:“那天,你说,你要保护我一辈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会一生一世都爱我……”
男人很粗暴地打断她:“你有完没完?你要不想跑路,早点儿滚蛋,别连累我。”
她惨笑:“你怎么都没问问凯钟的情况,他是你儿子。”
男人斩钉截铁道:“我没有那样的儿子,那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她笑了起来:“畜生?那你是什么?畜生他爹?老畜生?”
男人挥起胳膊,作势一巴掌就要下来。
她没有向往向一样吓得瑟瑟发抖,相反却昂首挺胸地迎上去:“打啊,你打啊,都打了一辈子,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男人狠狠地将她推开:“滚!”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金环蛇
他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怎么不去死?早死早超生!”
她望着他流泪许久,最后惨笑一声:“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去死!”
这时,张士英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有一个牛皮纸袋,当了那么多年的缉毒警察,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后撤两步,警惕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怎么找过来的?”
甄平面无表情地轻声道:“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儿呢?”
张士英冷笑:“老子可以去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管得着吗?”
甄平静静地看着他:“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张士英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一边用小拇指的指甲剔着牙缝,一边不屑道:“我是缉毒出身,我老婆是个毒贩,你是匪,我是兵,你说我们何至于?”
甄平笑了起来:“我是匪,你是兵?”她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昂头笑了起来。午后的阳光透过天窗在地面投射下一个完整的光斑,寂静空荡的废弃炼油厂房上空飘荡着她的凄厉笑声,余音绕梁。
张士英极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