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会选择怎么做呢?”
对于国王来说,即使他知道自己正在衰老,即使他知道继承者可以成就伟大,即使他知道改朝换代在所难免,但他依旧无法立刻放手,他会在最后时刻放手一搏,哪怕结局已经注定了,但国王是依旧不会缴械投降的,至少不会如此轻易。
国王,在退位之前,他依旧拥有国王的骄傲。在此刻,他不是父亲或者长者,而是一个最高权力的掌控者。
刚刚这一段表演之中,弗莱彻就放弃得太快了。
虽然说弗莱彻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够挖掘出下一个查理-帕克,但前提是,弗莱彻和安德鲁已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了,这一次表演干脆就是一个陷阱,弗莱彻要彻底摧毁安德鲁的陷阱,现在安德鲁突然摆脱了束缚,反而推翻了弗莱彻的强势,那么,弗莱彻应该怎么办?
弗莱彻依旧在挣扎依旧在否认依旧在抗争,一直到最后认命,他才举手投降,成为了安德鲁成就伟大的垫脚石。
这一点点心态的改变,恰恰是整场戏力量不均衡的关键因素:蓝礼的表演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安德鲁破茧成蝶的过程完整地展现了出来,他在这里完成了弑/父的蓄力;但弗莱彻的表演却缺少了关键部分,简单粗暴,进而导致了表演内容和角色关系都陷入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窠臼之中。
西蒙斯紧接着就提问到,“那么,我应该什么时候放弃呢?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里,情绪的起承转合是不是太过饱满了?反而容易影响整场戏的节奏?如果我太过刻意,这是不是也可能会破坏表演的节奏?”
也许西蒙斯不是一个天才,但他确实是最适合弗莱彻的演员选择。对于弗莱彻的独到理解,西蒙斯有着自己的解读,无数思绪在脑海之中的打转,他很快就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在这场戏之中,太多了,累赘;太少了,缺陷。太过了,浮夸;太收了,不足。更重要的是,在短短的镜头画面之中,他需要呈现出来的内容太多了。因为整个戏份重量都在安德鲁身上,蓝礼反而是拥有充足的时间来完成表演,但西蒙斯呢?
“顺其自然。”达米恩打断了交谈,作为旁观者,他的感观此时就变得立体了起来,能够看到当事人所捕捉不到的信息,“你可以注意蓝礼的表演,其实蓝礼的表演细节是非常有层次的,一点一点地引导过来,你可以明显感觉到即将突破的那些挣扎与对抗。”
“我就个人认为,弗莱彻一开始还是想要打压或者对抗的,但安德鲁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出色,渐渐地……”达米恩说着说着,西蒙斯的眼睛就明亮了起来,“我明白了!”
1436 循序渐进
“我明白了!”
西蒙斯终于找到了拼图的最关键的一块,整个蓝图就如同拨开云雾一般,脑海之中快速回想起了刚才整场戏的来龙去脉,终于恍然大悟,整张脸都明亮了起来丝毫不像是弗莱彻,倒像是一个老顽童。
“如果力量相近,那么还可以放手一搏,国王和继承者都是如此;但力量差距太大,即使不想放弃也只能放弃,此时选择放弃反而是明智的决定,国王应该具备了这样的睿智。弗莱彻也是如此,他意识到了,自己本来就是渴望打造出下一个查理-帕克的,哪怕是不折手段,现在安德鲁选择了不折手段,那又怎么样?因为他已经成功了!”
“所以,弗莱彻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成为安德鲁成就伟大的一部分呢?无论是领路人还是垫脚石,他也成为了伟大的组成部分,这对于资质平庸的弗莱彻来说,恰恰也是他的梦想。他不在乎过程,他只在乎结果。”
西蒙斯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所有的思绪完全串联起来之后,不仅仅是今天这场戏,过去的整个拍摄过程全部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他忍不住就开始连连点头,嘟囔着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碎片,整理着自己的表演思路。
达米恩立刻打了一个响指表示肯定,“安德鲁实现了他的梦想,弗莱彻也实现了他的梦想,这是不是意味着,这还是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
梦想?
这是一个充满了无数可能无数解读的故事,但梦想恰恰是距离最远的一种。固然,安德鲁和弗莱彻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梦想,可是,归根结底,这是一部关于艺术关于完美关于突破自我的故事,而不是包裹在梦想粉红泡泡的故事。
面对达米恩那自卖自夸的表情,蓝礼和西蒙斯同时默默地转过身,没有理会他,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肩并肩地重新朝着舞台方向走了过去,留着达米恩一个人满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诶,怎么回事?这就要重新投入拍摄了吗?等等,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设置两台摄像机,刚才的角度不太对。等等!”
“弑/父”这个情节更多是精神层面的,两名演员之间的张力自然不可能通过肢体冲撞直白地展现出来,这也就对导演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通过光线、视角、构图等镜头画面将弗莱彻和安德鲁之间的化学反应展现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电影艺术。
弗莱彻的视角是由上往下,安德鲁的视角是自下而上;后来两个人的位置颠倒过来,制造出气势和位置的切换。这种镜头的变化是最为基础简单的一种。
在这之外,整体构图的变化也是一种。
比如说,一开始安德鲁和弗莱彻面对面站立,弗莱彻背光,那么安德鲁就被笼罩在弗莱彻的影子里;后来灯光发生变化,拉长安德鲁的影子,弗莱彻的位置依旧不变,却稍稍将镜头拉后,制造出安德鲁影子如同巨人一般投影在背后墙面上,俯视弗莱彻的错觉。
这种通过画面构图所制造出的心理变化,正是电影被成为“导演的艺术”的原因。
为了设置摄像机,达米恩和摄影师足足忙碌了将近半个小时,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重新投入拍摄的时候,两名演员都必须重新寻找节奏。主要还是因为刚才这场戏的整个情绪与节奏是一气呵成的,突然中间切断了,却不能立刻衔接起来,还是需要从头开始。
……
艾莉丝-塔特厅之中再次回旋起了鼓点之声。
那绵密而有力、均匀而热情的鼓点仿佛正在宣泄着胸腔之中聚集的沉闷之气一般,将安德鲁的烦闷与苦涩一点一点地打通,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