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一片混乱的声响之中,无线电里的摇篮曲依旧在轻声哼唱着,极度慌乱与极度平静之间的鲜明对比,在每一个观众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有瑞恩是例外。
瑞恩双手盘在了胸口,安详地躺平,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嘴角和脸部线条的紧绷完全放松下来,轻声呢喃到,“很好听,安宁刚,不要停,继续唱下去。”轻轻吐出一口气,就好像结束了一整天繁忙工作,需要一个长长地睡眠一般,“陪伴我入睡,我会立刻沉睡的。”
“别停,继续,继续……”眉宇之间的疲惫和紧绷犹如潮水一般缓缓退散开来,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自我救赎,经历了危机万分的惊险刺激,经历了绝望、希望、绝望的峰回路转,现在,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明显可以感觉到那张脸庞之上的困顿。
声音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在唇齿之间呢喃碰撞的含糊音节;眉宇之间的情绪也全部都消散瓦解,进入了完全的平静之中,那一种安详,正在沉沉地进入梦乡,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万籁俱静。
这不是放弃,而是生命的消散;这不是妥协,而是生命的沉寂;这不是平静,而是生命的黯淡。
他累了,他终究还是累了,挣扎了如此之久,奔跑了如此之久,拼搏了如此之久,他终于可以卸下重担,好好地休息片刻。他需要睡眠,真正的深度睡眠,他不想要再继续抗争了,倦了,乏了,就这样放任了,仅仅只是需要片刻的安宁。
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似乎可以清晰地看到疲乏和倦怠正在身体表面缓缓消散,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渐渐暗淡下来的明亮光芒,似乎看到生命的火焰正在慢慢熄灭。油尽灯枯,这就是最合适最恰当的词汇。
脑海之中的所有声响都消失了,耳朵之上的所有杂音都平静了,世界,彻彻底底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犹如初生的婴儿一般,独自诞生,独自消亡。孑然一身地开始,无牵无挂地结束。
突然,宁静之中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砰砰,砰砰……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打开一条缝隙,光芒渗透到眸子之中,朦胧之中,他看到了……海瑟-克罗斯。
1115 生死之间
砰砰。砰砰。
耳边传来了闷闷的捶打声,似乎……有人正在敲打着逃生舱的窗门。但,他们置身于太空,为什么会有人敲门呢?这着实太离谱了。
不知不觉中,安宁刚摇篮曲的哼唱已经渐行渐远,消散在了无线电波之中,沉闷的敲打声犹如一颗颗石子投入水中一般,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连带着,黑暗的潮水也缓缓消退,他徐徐睁开了眼睛,一缕微光投影在瞳孔之中,朦胧而模糊,转过头,隐隐约约之间,他就看到了海瑟-克罗斯。
海瑟?等等,为什么海瑟会出现在这里?漂浮在太空之中,穿着宇航服,透过如同鱼缸一般的头盔,笑盈盈地挥手打起了招呼,为什么他会看到海瑟-克罗斯?
无数个问号浮现出来,将大脑塞得满满当当,无比拥挤,近乎窒息。
紧接着,他就看到海瑟试图打开舱门,这顿时让他惊吓起来他没有戴头盔,如果此时打开舱门,他就会顿时进入无氧状态,并且卷入气流之中,甚至可能瞬间致死。
“不!不!”
但不等他抗议和辩解,海瑟就已经打开了舱门,他只能像个笨蛋一般,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颊,仿佛试图阻挡砸过来的火箭一般但这里根本没有火箭,机舱里提醒氧气不足的警报声越来越刺耳,最后变成了一团杂音爆炸开来,却在传播之前,失去了声响。
因为宇宙是真空状态,没有空气作为介质,无法传播声音。
整个世界陷入了安静,绝对的安静。
一片混乱之中,海瑟却不紧不慢地钻入了逃生舱,关闭了舱门,打开了灯光,打开了氧气,然后,声音一点一点地重新回来,由小到大、由低到高,警报声再次变得无比刺耳,舱内的光线重新变得无比明亮,然后就可以听到海瑟那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确认你的手表,十三小时十一分钟,告诉阿纳托利,我打破了他的记录。”海瑟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开始在四周打量起来,犹如好奇宝宝一般,用眼神开始探索,“这里有些暗,你觉得呢?”
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但大脑依旧有些缺氧,就仿佛溺水之后浮出水面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是发热的脑袋依旧犹如一团浆糊,他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海瑟,满脸错愕、不知所措,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些声音碎片,“你怎么……我是说……你……”
但剧烈震动的瞳孔却根本找不到一个落脚处,只是专注而发愣地看着眼前的海瑟,毫无表情的脸孔之上,却缓缓地渗透出一股悲伤和喜悦,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抹微光,慢慢地明亮起来。
“相信我,一言难尽。”海瑟欢快地说着。
“但……你……”他只是愣愣地盯着海瑟,目不转睛,眼底深处的不可思议和欢欣鼓舞涌动起来,那股余韵悠远的震撼在脑海之中一波接着一波地激荡而来,无法停止,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个个不成篇章的词语。
如此失态,如此狼狈。
海瑟拆下了头盔,拿下了手套,熟练地打开了所有的灯光,就好像这是她的地盘一般,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好多了。”随后,她轻描淡写地解释到,“我找到了一块……一块备用电池,还好你没有在旁边分散我的注意力。”
海瑟转过头,注视着他,嘴角的笑容犹如/春/天的明媚阳光,绽放开来,“我不得不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海瑟轻轻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不认为你能够坚持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意识地轻轻摇晃着脑袋,视线牢牢地落在海瑟的脸庞之上,描绘着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还有那一抹灵动而俏皮的光芒,如此鲜活,又如此明亮,似乎她已经彻底摆脱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困扰,蜕变重生。
他知道,他都知道,这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知道,他正在拍摄“地心引力”,他是蓝礼-霍尔,正在扮演瑞恩-斯通;他知道,她是鲁妮-玛拉,正在扮演艾利克斯-科沃斯基;他还知道,他们正在拍摄瑞恩在脑海之中与艾利克斯对话的幻觉戏份,一切都只是电影的场景而已。
他清楚地知道。
但他不知道,拍摄是如何进展到这一步的。这是三场不同戏份的衔接,从瑞恩陷入绝境到选择放弃再到幻觉出现,这是三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