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火葬场。分别◎

　　从宋家庄回来, 宋文城离开的日子就到了。走之前，宋文城跟宋少辉进行了一次谈话。

　　“爸，我姥姥去世了。”

　　宋文城一开口, 宋少辉就惊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怎么会？她……我得买票回去。我得回去, 我……”

　　“爸，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宋文城扶着惊闻噩耗心慌意乱, 双手颤抖，头脑发晕的宋少辉坐下, 赶紧把他提前准备好的将压药拿给宋少辉吃。

　　等宋少辉吃了药，状态好转, 宋文城才继续道：“爸, 姥姥的丧事我已经办完了。你现在的身体不宜长途跋涉, 钱姨又不适合跟你回村给姥姥奔丧, 所以，你等清明节再回去吧。现在离清明也没多久了, 你等等正好。”

　　“二大爷他们挺忌讳我们的。我们两个频繁回去，他们肯定排斥。我这次急着回来，就是因为他们不希望我在宋家庄久留。所以爸, 你再等等吧。拜祭的事, 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咱们在家一样能做。”

　　宋文城的话，让情绪激动，火急火燎的宋少辉颓废的低下头，不挣扎了。

　　“……是不能回去添乱, 你姥姥生前最讨厌我, 我要是这时候回去给她奔丧, 她肯定会不高兴。”宋少辉失落的自语着。

　　恍惚中，他表情脆弱的问宋文城：“还以为你这次回去能找到你妈妈，没想到……唉，你姥姥走时没受罪吧？”

　　“没有。”宋文城肯定的回答。“姥姥走的很安详。她没受罪，也没遗憾。临终前，她还见了幸芳，把她的遗产都交给了幸芳。”

　　说着，宋文城拿出一些，聂妙容保存很好的、聂风的遗物递给宋少辉看。

　　“姥姥说，这些都是我妈妈的东西。”宋文城语调轻轻的。听声音都能感觉到他的珍惜。

　　宋少辉恍惚的看着这些东西。他双手颤抖着，几乎不敢用力触碰。

　　宋少辉年轻时只关心他能不能参军，别的事情他都不上心。何况，聂风都死很多年了，所以她的东西，宋少辉就不太能认的出来。

　　他哆嗦着，接过宋文城递给他的东西，只觉得无比的陌生。

　　原来聂风给孩子准备的衣服，居然有小裙子吗？原来她喜欢女儿吗？那她看到宋文城出生的那一刻，到底是开心还是失落呢？

　　还有这个他们结婚时买的银手镯，原来它上边的图案不是石榴，而是千线菊吗？原来不是只有石榴才代表多子多福啊？

　　宋少辉看着这些曾经被他忽略的一切，仿佛看到了一个女人被他辜负的一生，心脏开始密密麻麻、后知后觉的痛。

　　宋少辉捂着心口，脸色苍白。

　　宋文城紧张的看着他，随时准备出手急救，生怕宋少辉受不住晕过去。

　　好在，宋少辉只是高血压，心脏没毛病。提前吃了降压药，他就还好。没有晕。

　　等宋少辉情况好了一些，宋文城终于不再绕弯子，说到了此次谈话的重点。

　　“爸，对不起，我想在舒城这边给你和钱姨买墓地。老家的坟地，因为我做主把姥姥葬在了妈妈的旁边，所以我们都用不了了。”

　　至于为什么用不了，宋文城没细说。但联想到聂妙容平时对宋少辉恨之入骨的态度，宋少辉也能猜到。

　　聂妙容那么恨他，死后自然不愿意挨着他。宋少辉自知他对不起聂风，所以对宋文城的安排，他也没有异议。

　　点点头，宋少辉无所谓的说：“买吧，问问你钱姨，看她喜欢什么样的。你按照她的喜好买就行。我死后不用墓地，你把我送火葬场火化就行。火化后，我的骨灰，你就随便找地方撒吧。也许去的地方够多，我还能找到你妈妈。”

　　宋少辉的决定，让宋文城大吃一惊。

　　别看破四旧，搞的如火如荼。但现在大多数人，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

　　人死后，大家都想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几年搞城市规划，国家没少宣传火葬的好处。但对传统的花国人来说，只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们都不会选择去火葬场。

　　火葬场啊，进去是人，出来就成灰了。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堪比古代的酷刑挫骨扬灰，所以他们拒绝死后去火葬场。

　　城市里有条件的，都想法设法去买能土葬的墓地。城市里买不到，他们就去农村买。农村的大片坟地资源，也是大部分走出来的人，乐意照顾老家穷亲戚的原因。因为老家有祖传的墓地，能保证他们死后留下全尸。所以，他们不会一发达就甩了穷亲戚。

　　祖坟，对每个花国人都有特殊的意义。死后不能进祖坟的，都默认会成为孤魂野鬼。所以，除非罪大恶极进不去的，没人会放弃入祖坟的机会。

　　宋文城以为他需要花很多心思劝宋少辉，他才会放弃祖坟，没想到宋少辉居然很好说话，还有进火葬场的想法。

　　这很出乎宋文城的意料。

　　虽然宋文城比较开明，不觉得火葬有什么不妥。但宋少辉这种连骨灰都不留的，有点太过了。

　　“爸…”宋文城迟疑着，想要劝劝宋少辉。

　　如果是为了聂风，那宋少辉完全不用这样的。宋文城知道聂风的下落，虽然碍于幸芳和聂妙容的约定，宋文城不能把实情直接告诉宋少辉。但他可以用别的方式去调查，然后把结果告诉宋少辉。

　　“爸，其实……”

　　“好了，你不用说，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宋少辉打断宋文城道：“你不用劝我，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许多年前，我就有这想法。只是那时候，我还年轻，不到安排后事那一步，我就没跟你提过。”

　　“现在我老了，你就按照我说的，给我安排吧。火化挺好的，我这些年一直想出去走走，却没有机会。等我死了，你帮我把骨灰多撒些地方，也算帮我圆梦。”

　　“不用等以后。”宋文城大声的反驳道：“想出去，你现在就可以去。我和文实他们都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照顾，你想去哪都行。”

　　对于宋文城的不赞同，宋少辉笑笑，很无奈、很沧桑的说：“可是我老了啊。这老胳膊老腿的，你让我回一趟宋家庄，回来我都歇好几天。这样的我，哪还有力气出去玩？”

　　“行了，这个咱们就别讨论了。明天就走了，你赶紧去陪幸芳吧。她一个人在家不容易，你不要学我。”说话时，宋少辉想到了聂风，自嘲的笑了。

　　宋文城见宋少辉态度坚决，此时跟他谈话也谈不出什么，只好暂时作罢。

　　算了，反正宋少辉的身后事，是宋文城给他办。到时候该怎么，还不是宋文城说了算？与其现在争论这样有的没的，宋文城真不如回去多陪陪幸芳。

　　告别宋少辉，宋文城拿着东西回去的时候，幸芳正在给宋文城收拾行李。

　　早在宋文城回来的时候，幸芳其实就已经提前给宋文城准备好了，他离开时要带的东西。这会再收拾，主要是查缺补漏。

　　吃的，用的，穿的，幸芳一一检查。很好，都装好了。宋文城训练太费袜子和鞋，幸芳发现行李袋里还有空，她就找出她给宋文城做的袜子还有布鞋，又往行李袋里塞了几双。

　　看见宋文城回来，幸芳下意识的再次叮嘱他道：“我给你带的吃的，放在了最上层，你拎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压到。到了学校，这些吃的你抓紧时间吃，免得坏掉。吃完了，你写信给我，我再给你寄。”

　　宋文城静静的听着幸芳啰嗦，等幸芳说够了，他才轻轻的应和道：“好，我都知道啦。”

　　他慵懒的坐在床上，眼神很温柔的对幸芳说：“谢谢老婆，以后又要辛苦你了。”

　　幸芳被宋文城这个真诚的眼神，撩了一下。她脸有点红的回他：“感谢可不是嘴上说的，要谢我，下次回来，你也要记得给我带礼物哦。除了玉石翡翠，我还喜欢金首饰。”

　　提到金子，幸芳脑

　　子里的风花雪月就没了。她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宋文城，问他：“你懂古玩吗？如果懂，你可以悄悄买两个回来。这东西以后肯定值钱。与其让别人毁掉、糟蹋了，不如我们偷偷弄回来、藏起来。我今年打算学一下古玩鉴定，以后没准能用的上。”

　　幸芳这么说，是在为高考恢复做准备。现在离高考恢复还早着。幸芳总不能真的天天在警局混日子吧？

　　学古玩鉴定，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闷声发大财，一举两得，就很不错。

　　宋文城政治嗅觉比较敏锐，他现在又在政治中心的城市里学习，所以他提醒幸芳道：“私底下小打小闹可以，千万别贪多。这东西现在沾不得。”

　　“嗯，我懂。”幸芳很赞同的回答。

　　幸芳是知道未来走向的。她比宋文城更知道，这时候要低调的道理。

　　前段时间宋文城的高中老师，还被幸芳救了一命。她就是把家里的古董摆在了明面上，被有心人盯上了。如果没有幸芳巡逻路过，帮她做戏糊弄人，凭那老师耿直的性格，她肯定要豁出命去护着她的传家宝。

　　“你在外边也注意点。虽然咱家成分好，不怕查。但现在小人当道，你一句无心之言，很可能就会被有心人抓到扣帽子。所以，你在外边千万要小心。该认怂就认怂，别做意气之争。你可是咱家顶梁柱，我和孩子们都指望你呢。”

　　宋文城被幸芳的话，哄的笑了起来。

　　这女人，真会说甜言蜜语。她明明能耐的很，家里家外都不用他操心，却还会说这样的好听话哄他开心。真的很调皮。

　　但宋文城不得不承认。他被哄到了。

　　这样小女人模样，依赖他的幸芳，让宋文城心底热热的，十分熨帖。

　　幸芳这个样子，只有他能看。真好。

　　宋文城笑着起身，从身后拥住幸芳，下巴放到幸芳的肩窝处，声音低低的说：“好，都听老婆的。我再外边会小心行事，努力奋斗，多多赚钱的。”

　　宋文城低沉性感的磁性嗓子，在幸芳的耳边轻轻响起，让幸芳的耳朵，像是被电了一样，立刻就红了。

　　就在幸芳把持不住，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在外边玩耍的双胞胎回来啦。

　　听到客厅中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幸芳立刻推开宋文城，和他离的远远的。

　　幸芳欲盖弥彰的刚整理好衣服，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双胞胎，就颠颠的、特别有孝心的跑过来，请幸芳和宋文城吃糖葫芦。

　　“妈妈，爸爸，快来！吃糖葫芦。超甜，超好吃哒！”

　　幸芳想吃的好东西没吃到，她只能化悲愤为食量，啊呜一口，咬掉了两个酸渣球。看的双胞胎佩服极了。

　　“哇，妈妈你好腻害！”

　　啪啪啪，双胞胎星星眼的为幸芳鼓掌。弄的不小心犯了幼稚病的幸芳，有一点点尴尬。

　　宋文城见幸芳的耳朵越来越红，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然后他就被幸芳瞪了。

　　为了不让炸毛的幸芳恼羞成怒收拾他，宋文城学幸芳的样子，一口咬掉两个酸渣球。收获了和幸芳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彩虹屁一份。

　　如此，大家一起幼稚，幸芳就不尴尬啦。

　　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分着吃完两串糖葫芦，就出去吃晚饭。吃完饭，幸芳领着双胞胎又一起去洗漱。

　　洗漱之后，她们一家人挤在一个被窝里，头挨着头的说起了悄悄话。那天，幸芳也不记得她们说了多久，反正她们睡的挺晚。

　　睡的太晚，导致幸芳早上睡的死沉，连宋文城离开，她都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