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百一三旺
时阔做了一个梦。
梦里贺漪看着郁楚宴的方向, 眼里的哀伤却几欲滴落下来。
她说什么呢?
哦,她说她的一切都会被她的妹妹抢走。
他好奇她的妹妹是谁。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和郁楚宴站在一起的少女。
她穿着夸张颜色扎眼的礼裙, 即便是配上她那张明艳的面孔。
也仅仅是从难看变得能看而已。
他哂笑一下,刚要移开目光,就见有人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她不甚娴熟地端着冒气泡的“红酒”, 学着郁楚宴一仰而尽。
绯红漫上了脸, 她睁大眼,用手掩着唇,每一根翘起的睫毛都透着不让气泡嗝打出来的努力和呆滞。
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声音被听到,她脸上的红晕更深,却连头都没有回。
一丝道不明的失落自心头滑过。
一直看着他的贺漪冷不丁地出声问道:“你会帮我的, 对吧。”
“当然。”
时阔听见自己这么说。
他这么喜欢贺漪, 喜欢到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的地步。
又怎么会拒绝呢?
为了让贺漪能够开心, 时阔开始接近贺欢眠。
世上没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敌意。
商场讲究与人为善, 越是层级高的圈子,越讲究体面。
如果没有他在后面做推手,哪来那么多人闲得去找贺欢眠麻烦。
郁甜那位大小姐更是。
时间过得越久,时阔也逐渐从抽离的状态, 同梦里的自己化为一体。
他分不清现实和梦, 亦或者都是现实。
从游泳池里爬出来的郁甜裹着厚重毛巾, 微微发着抖,声音也带着颤音。
“表哥, 我觉得贺欢眠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时阔望着泳池的方向, 不同于被人簇拥着救起来的郁甜。
贺欢眠像一只落水的小野狗, 摸着泳池的边缘, 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踉跄地干呕了几口水。
她浑身湿透了。
大团色块的红蓝色礼裙浸水后,更显得刺眼的低劣廉价。
不过更刺眼的是,在萧瑟的风里,再无掩饰的单薄身形。
她是不是又瘦了?
这个念头一闪,时阔自己都愣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贺欢眠猛地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来。
黑色的发丝一股股地贴在惨白的脸上,浮夸的眼妆化了水,古怪又滑稽,换谁身上,都得丑上几分。
偏在她那双因为憋屈愤懑,又黑又亮,像团灼灼燃烧的火焰眼眸映衬下。
让人自觉忽略掉那些无关的东西。
但很快,他发现,那双眼睛不是在看他。
而是他身边的人。
“表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郁甜气鼓鼓。
时阔回神:“听,你刚说什么?”
郁甜深呼吸一口气:“我说——你是不是对贺欢眠有什么误会?我感觉她……也没有坏透吧。”
“刚在游泳池,我脚猛抽筋,她还折身回去拉我……”
想到刚才的事,郁甜还有些心有余悸,声音也低了许多。
等她从那种余悸中出来,没等到时阔回话,就见他又往泳池方向在看着。
顺着他的视线,郁甜也看过去。
“嗯?大表哥也来了!”
泳池边上,满面焦急的贺漪与拧着眉的郁楚宴站在一起,对她说着什么。
两人郎才女貌,对比得浑身湿漉漉的贺欢眠,更像一只脏兮兮的小野狗。
郁楚宴连声愤怒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刚还倔强挺着的贺欢眠,肩膀一耷拉,头也低了下去。
贺漪拉着郁楚宴走了。
又孤零零一个人,被众人的视线来回审判的贺欢眠,抬起头看向两人离开的地方良久,一言不发地垂眸往外走。
这一幕,看得郁甜都升出许多不忍和愧疚:“表哥。”
她抬头想说什么,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人呢?”
一件尚带着余温的外套盖了下来。
孤身坐在路边长椅,低头叫车的贺欢眠诧异抬眼,发现是不认识的人,又收回视线,略有些木木的:“谢谢。”
时阔其实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她要是就这么走出去,风一吹,肯定会着凉。
他是想她和郁楚宴退婚,贺漪不再为这件事纠结烦心。
但是也不至于到折腾人病的程度。
他是准备送了衣服,再安排个司机送她回去就走的。
可是看到她蔫蔫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样子,鬼使神差地,他又停住脚步。
“留个联系方式吧,衣服……”
“我觉得你挺眼熟……”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贺欢眠愣住,时阔将未完的半句说完。
“衣服不用还了,我是想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掉牙的搭讪方式,说出来,时阔都有点囧了。
贺欢眠眼带迷茫:“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会我阿爷都不敢说眼熟我。”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地面的水洼。
水面上狼狈的倒影,让她不忍直视地别开眼,再看他,多了狐疑与警惕。
她的心思实在太好懂了。
时阔失笑:“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你。
贺欢眠愣住:“你也是A大的?”
时阔点头,神色有些莫辨:“你、和学校不太一样,我没认出来。”
这句是真的。
因为贺漪,他开始关注贺欢眠,自然知道两人在同一所学校,专业不同。
再回学校上课时,下意识就多留了几分心。
只是这样,第一次见时,他还是险些没认出来。
毕竟贺家的贺欢眠,会冷笑,会讽笑,但唯独不会笑得毫无阴霾。
他甚至以为认错人了。
“是吗?”
贺欢眠再次看向水洼里,狼狈扭曲的陌生面容。
紧了紧搭在身上的正装外套,声音低低的:“可能吧,反正每次放假从学校回到家,我都有一种踏入虚幻世界的不真实感。”
时阔一怔。
他的反应被贺欢眠看在眼里:“你你也会这么觉得?”
说完她又失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只是因为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才会觉得这一切不真实,怎么可能有人跟我一样……”
一样觉得这个世界虚幻得可怕。
时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即便没有贴近,他依然能感受到身侧少女瑟缩的寒意。
他想了想:“世面?什么叫世面?每个人见的世界不同,经历也不同,你没见过他们的世面,那他们又有谁见过你的世面呢?”
他注意到了贺欢眠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唇边很浅绽起的一点古灵精怪。
“我也这么想的,嗯……虽然表述上可能略微微有点不一样。”
时阔想到了他在宴会后追出来,看见她一个人躲在花坛,边吸鼻子边指着石子骂牛气什么啊的情景,不禁失笑。
贺欢眠也跟着笑了。
不是宴会上疲于应付的客套笑,而是带着点暴露小坏心思的不好意思。
就像窗边蔷薇,怯怯浅浅探出头。
初生的嫩刺没有杀伤力,却不介意在人后小小挥舞下,激得人心尖微颤。
时阔有些仓皇地别开目光。
但贺欢眠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反而因为同校又有了些不可言说的默契,跟他感觉亲近了许多。
刚想问什么,叫的车来了。
她站起身,又停住,紧了紧手,有些难掩的忐忑。
时阔:“怎么了?”
“外套……”贺欢眠没回头,“你还要吗?”
时阔猛地顿住。
这话里隐含的含义他再清楚不过。
该就此打住的。
他是造成今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是毫无所知的亟待处理的麻烦。
他们不会有太多交集。
他计划的音符会止于她离开贺漪世界那刻,连这短暂的同情都是多余。
“嗯?”
车子催促地鸣了一声笛,贺欢眠没听到回答,疑惑地转头。
“我周一会去图书馆。”
什么都想得很清楚的时阔,在她的注视下,轻声应道。
接下来的事,仿佛是今天的重现。
在这一场接一场的闹剧中,贺欢眠像秋日的落叶,日渐褪色,枯败。
他开始感到烦躁,做出一些自己都费解的多余举动。
但就是这些举动,却让贺欢眠将他视作救赎般的存在。
他的烦躁感会被她看他时,眼里亮起的微光,暂时抚平。
他渐渐沉溺于这种目光里,明明他是这些闹剧的推手。
他却享受着她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在她面前这种扭曲又混乱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至又一次,他撞上了贺漪与她的争执,她气愤离去。
想也不想便要跟出去的他,被贺漪叫住,玩笑般道:“你这么紧张,我都要以为你喜欢上她了。”
这句话恍若一道惊雷。
劈开了他种种矛盾、胆怯和低劣。
他一时怔愣在原地。
贺漪噗嗤一笑:“逗你呢,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可能呢?毕竟……”
她没有将话说完,但他已经听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是啊……
怎么可能呢?
谣言中伤她嫉妒伤人的人是他,在爷爷面前恶意诋毁中伤她的人是他。
在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后,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简直跟玩笑一样。
对的,他是不可能喜欢贺欢眠的。
“时阔?你……”
面对贺漪投来的探寻目光,时阔只是重复:“我会为你解决麻烦的。”
贺欢眠在圈内的名声越来越糟,郁楚宴对她的态度渐冷。
虽然因为郁老爷子坚持要贺欢眠提退婚的要求,这个婚约不尴不尬地继续着,但不妨碍他行事越来越毫无遮掩。
贺欢眠的爱憎向来分明。
意识到郁楚宴喜欢的人是贺漪时,未婚夫在她这,便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按理说,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事。
可时阔却注意到,在她逐渐显现出真实性情后,不得不和她绑在一起的郁楚宴,会偶尔闲极无聊地逗她,挤兑她一下,看她跳脚,然后肆意地笑。
时阔第一次知道。
痛感是扭曲的,能吃人的。
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贺欢眠和时阔在一起,他跟贺漪才会能有机会。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时阔,时阔你怎么了?”
贺欢眠站在面前,担心地看着他。
时阔眼里的迷茫渐渐化成沉到深不见底的渊落。
“之前你问的问题,再问一遍。”
“什么?”贺欢眠先是一怔,接而反应过来,面上延起一层薄红:“你、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他看着她笑,笑却不进眼底。
沉浸在欢喜羞怯中的贺欢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不要!
仿佛预料到他的举动,心口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又被按住。
世界仿佛加了速的沉默哑剧。
他和贺欢眠越走越近,但却始终差一场捅破这层透明纸的告白。
这场告白并没有来得太晚。
在她生日即将到来之际,玫瑰,蜡烛,无人机,校园灯箱。
一切寓意着美好浪漫的东西,堆叠在一起。
他看见人群中的她。
手里的花束却递给了另一个人。
告白,被拒绝。
他无心失意,下意识看向人群,只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世界从彩色凋零成了灰白的沉冷色调。
贺欢眠终于还是和郁楚宴解除了婚约,据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小明星,惹得贺父暴怒,没有他的插手,中间又折腾了许多,贺欢眠离开了贺家。
这个消息,他是在贺漪贺郁楚宴的订婚宴上得知的。
“谁知道她去哪了呢?”
“反正也不重要。”
不重要吗?
时阔没说话,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那场豪掷千万的订婚宴。
周围的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去到学校,花园,安平镇,一切她曾存在过的地方。
世界就好像一个拼图,每到一个地方,就崩毁一片,七零八落。
最后他带着支离破碎的世界,踏上陌生的旅途。
塞纳,比西里……
她提过的地方,他逐一走过。
在世界崩塌的最后,他找到了她。
他难掩激动地疾步走近,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她的身边却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刺啦——”
最后一块摇摇欲坠的拼图碎裂,整个世界都归于深海般的黑暗。
“嗬嗬嗬——”
时阔急喘着坐起,烧灼的痛感袭至五脏肺腑,他一时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时阔,你醒了!”
见到时阔转醒,贺漪猛地一喜,待看清他的神色,又是一惊。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医生!我去叫医生。”
“眠……贺欢眠呢?她在哪?她怎么样了?”
时阔意识尚还混沌,但贺欢眠受伤的画面,却近乎本能地刻在他脑子里。
贺漪气恼,面色也难堪几分 :“你脸色很差,我先去给你叫医生。”
时阔哑声打断:“不用了我没事,贺欢眠她、怎么样了?”
贺漪硬邦邦道:“我不知道,我守了你一晚上。”
时阔的思绪微微回轨,梦境中的贺漪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贺欢眠的不善。
可现实的贺漪面上却是个好姐姐,不懂事的从来只有贺欢眠。
可好姐姐会对自己受伤妹妹的情况一无所知吗?更还有……
想到昨晚酒吧里发生的一切。
时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之前像猪油蒙了心样,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明白。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丝讽笑。
对贺漪,更对自己。
贺漪又慌又恼。
她说她守了他一整夜,难道他不应该感动吗?这是什么态度?
她有心质问,但心虚的事太多,又没有这个底气。
一时被架在那儿。
时阔没有看她,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就起身往外走。
和定点前来查看情况的医生撞个正着:“时先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离开,需要多休息。”
时阔手肘杵着墙:“我没事了。”
医生摇头:“怎么可能没事?送过来的时候,你都胃穿孔了,怎么会没事?赶紧把液输了。”
贺漪上前想扶住他:“你就听医生的……”
“呕……”
在贺漪指腹碰到手的那一刻,时阔无法控制地出现了生理性反胃。
他疼得浑身哆嗦,但刚做了手术,没力气甩开贺漪。
只弯腰呕得顺着墙边跪了下来。
“时阔!时阔!”
贺漪有些焦急地喊着什么。
时阔耳朵嗡嗡的,恍惚间,看到她唇一张一合:“你会帮我的吧?”
“呕——”
刚洗过的胃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时阔疼得浑身蜷缩成一团。
医生被这短暂的变故惊住了一瞬,立马上前查看,贺漪红着眼让开。
时阔终于能从窒息的痛感中,找到一丝力气,他抓住医生的手。
颤声:“我没事,让我走。”
医生往回扶他:“你这叫没事?”
他这会儿的状态比昨晚刚送进医院时还差,不仅面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冷汗都汗湿了蓝色的病号服,形状狼狈。
怎么都不会和没事沾边。
时阔被轻而易举地制住,这种不受控的无力感,让他几乎是魇住一般。
声音近乎央求:“我就看她一眼,一眼……”
医生很无奈:“你……贺女士,你好好劝劝他,这不是能任性的事。”
他没得到回应,不禁奇怪地朝她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的脸色难看至极。
“贺女士?贺女士!”
医生提高了音量。
贺漪按捺住翻涌的心绪:“贺欢眠只是些皮外伤,没事,你听医生的。”
时阔机械般地坐在床沿,垂眸不发一言,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医生松了口气:“贺女士,你看着他一下,我找人给他换药。”
贺漪接过医生扶住他的手。
“呕——”
原本症状已经平复下来的时阔,猛地又干呕起来。
贺漪整个人怔愣住。
医生看了一眼两人接触的手,明白什么:“要不还是我来吧……”
贺漪从来没受过这种羞辱。
更何况他还是时阔,原本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甚至为她终身未娶的时阔。
贺漪的情绪骤然爆发,不仅没松开他的手,反而高声质问:“贺欢眠受伤那是意外,又不是因为我,我守了你整整一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时阔只是佝偻着反胃得更厉害。
医生不得不提醒:“贺小姐,时先生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刺激……”
“贺漪。”
郁楚宴听完了术后研讨会,跟着主任医生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贺漪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震。
“我,他……不是……”
她松开时阔的手,想要解释,却发现郁楚宴压根不在意。
时阔闭目微微喘着气。
主任医生边翻床尾的病历本,边询问:“病人术后出现干呕怎么没写?”
医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贺漪,犹豫着该不该说。
贺漪只觉得沉闷得喘不过气,扯扯唇:“既然这里没事,我就先走了。”
郁楚宴嗯了一声,时阔却从始至终闭着眼,什么反应都没有。
主任医生将查房的医生也叫了出去询问情况。
病房里就剩下兄弟二人。
时阔看都没有看郁楚宴,起身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
郁楚宴抽出根烟,想到这是医院,又放下。
时阔:“不用你管。”
郁楚宴:“嗬,叛逆期还来了是吧。”
时阔摸到门把手,开门要往外走,郁楚宴的话打断了他。
“让我猜猜,你是去找眠眠?”
“别这么叫她!”
时阔的声音中带着隐忍的愤怒。
郁楚宴笑了声,笑不进眼底:“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叫,她是我未婚妻。”
“你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时阔转过身,愤怒和巨大的痛意倾泻而出。
无论是梦中自己费尽心思的谋划,还是现实里自己意外得知这消息。
欢喜总是会在诸多情绪掩饰下冒出头,偏他还找那么多牵强的理由。
连自己也骗了过去。
真是……
时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郁楚宴收敛起笑意:“时阔,昨晚的事贺漪都告诉我了。你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贺欢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时阔眼中的情绪隐去:“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郁楚宴无言。
时阔拉开门往外走,却看到了倚靠在门旁的疏冷男人。
一怔:“小、小叔……”
郁承泽的神色有些冷乏,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时阔:“家里是不是都知道了?”
郁承泽站直身,随意掸了掸不存在的灰:“我没告诉他们。”
郁楚宴即便是在郁家,都跟这位小叔接触不多。
更何况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时阔。
他不知道郁承泽突然出现是要做什么,但深知他的分量,一时有些踌躇。
郁承泽抬眼看他:“要去见人?”
时阔:“嗯,一个很重要的人。”
那种四处寻找,却再也不见她身影的窒息绝望。
快逼疯了他,他再也不想体会。
郁承泽垂眸:“那她想见你吗?”
贺欢眠逆着人流离去的背影,她对他说两不相欠的模样,在他面前一一闪过,最终落成一抹苦笑。
“她应该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吧。”
郁承泽点头:“好好养病。”
时阔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般,低低地嗯了一声。
郁承泽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时阔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从空洞逐渐凝成一股深思。
为什么他会跟梦里出现在眠眠身旁的身影,这么相似……
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时阔摸着心口,有一阵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