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三合一)
《降灵》第五期上半场暂时落下帷幕。
奈河桥上依旧鬼头攒动, 议论不休。
“哎,你们说大王跟那对夫妻做了什么交易啊?”
“猜不透啊,咱们小鬼王到了人间之后, 行事手段那叫一个诡谲多变,难以捉摸……不愧是咱们地府保送的最强选手!”
“同意!封家大院砸牌楼那一part绝对能列入地府年度十大震撼视频, 我已经刷了几万遍了!”
“其实我还挺同情那对夫妻的,也不知道大王和商判会怎么判,要不要去受刑……”
鬼群之中,有几个穿着打扮和周围格格不入,身板笔挺, 有老有少的新鬼老鬼, 彼此对视了一眼,悄悄离开桥头……
半空中的特殊勾魂通道内,顾言申和阮素秋看着桥上架设的超大液晶屏幕,还在循环播放江芜在《降灵》中的精彩片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阮素秋忍不住问:“那个小姑娘……在你们这里很受欢迎吗?”
“她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姑娘。”白无常谢遥微微一笑,语气中带了几分骄傲, “她是我们的大王。”
他接到江芜的敕令, 亲自来接引顾阮夫妇进入幽冥。
他们刚迈进赏罚司的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 胡搅蛮缠的声音。
“……我们家死了整整八口人啊!我的小孙子还要被送去什么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抄经十年, 凭什么还要审判我?”
顾言申和妻子对视一眼,连忙加快脚步进入殿内。
只见小风奶奶高玉芬正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
旁边站了个黑衣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铁链, 凶巴巴地斥责:“你在直播里都招供了, 到了判官大人面前, 还想颠倒黑白不成?”
高玉芬眼神闪烁,还在狡辩,“人间的节目都是有剧本的,我都死了,还能算数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她就满肚子怨气。
那个小娃娃根本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师,还说能帮她们家破除诅咒呢,结果她夜里就咽气了!
高玉芬不知道顾阮夫妇已经进门,还在朝端坐上方的商珏控诉,“大人哪,我是被那两个鬼给害死的,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商珏一身绯红圆领官袍,俊美的面孔被气得铁青,冷冷道:“高玉芬,你没听过‘孽镜台前无好人’吗?别说你通敌卖国,陷害忠良,就连你偷了邻居家一把盐,街上捡过几个铜板,在本官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
“冥顽不灵,不知悔改!”
顾言申大步走来,愤怒质问,“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梦到过那些被你害死的同志吗?”
阮素秋紧紧攥着手指,声声泣血,“她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你还指望她有什么良心?”
海城的腊月天寒风刺骨,她的孩子还那么小,就被当做诱饵,挂在楼顶的提篮里。他们的身上只胡乱裹着两块花布,冻得小脸青紫,到最后哭都哭不出声了……
而她和丈夫当时还没有法力,只能守在儿子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没了呼吸,却不能再抱一抱她的孩子……
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这份国仇家恨依旧深深刻在夫妻俩心底,无法消怀。
阮素秋身周再度漫起红雾,指甲伸长,抬手去抓高玉芬的脖子。
“叛徒,你就该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谢遥和范宵连忙出手,一个将狂暴的阮素秋拉开,一个将吓呆了的高玉芬丢到一边。
高玉芬回过神来,又指着阮素秋向商珏告状,“判官大人,她这种滥杀无辜的恶鬼才该永不超生啊!”
“你闭嘴。”商珏眼底厌恶之情更甚,“要说滥杀无辜,死在你和你丈夫手里的人更多。”
他笔走龙蛇,飞快写下判决,“牛头,送高玉芬去油锅地狱,和她丈夫一起服刑!”
“遵命!”
顶着巨大牛头的阴差大步走了进来,他手持钢叉,一下就将高玉芬叉起,拖着往外走。
牛头的钢叉是专门用来制服不听话的怨魂的,高玉芬被扎得哇哇大喊,出门前还在不停地控诉:“我不服,凭什么他们俩可以逃脱——”
“……吵死了。”
处理完高玉芬,商珏揉了揉眉心,又要继续发愁了。
高玉芬的罪行板上钉钉,无可指摘,她的子女后代也是因为他们夫妇作孽才沾染上业力,再说他们也或多或少都从中得到了好处,算不得全然无辜。
如今他们会在枉死城中暂住,直到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为止,再来结算善恶,安排下一世的轮回投胎。
而顾阮夫妇生前是投身革/命大义的忠烈之士,身怀功德之力,死后却又对高玉芬一家下了诅咒报复,这其中的奖惩赏罚换算,又是一笔麻烦账……
就在此时,有阴差来报:“商判,门外有大批鬼众求见!”
商珏一愣,忙道:“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大批鬼众进入赏罚司,为首的几个老鬼身板笔挺,眼神清正,穿着四个口袋的老式外套。
商珏板起脸:“你们聚众而来,所为何事?”
老鬼拱手:“大人见谅,我们是来为顾同志和阮同志求情的。”
有他开了头,身后的众鬼也纷纷开口:“对啊,人间都已经追认顾同志和阮同志为烈士了,咱们地府可不能让忠义之士寒了心。”
同志……顾言申的眼神有一瞬恍惚,他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群求情而来的鬼众,忽地眼神一凝,锁定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你是……老于吗?”
“是我啊,顾同志!”被叫做老于的男鬼大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又面露遗憾,“对不起,没能救回你和阮同志的孩子……”
顾言申眼眶湿润,摇着头,“不,是我们夫妻识人不清,让组织蒙受了巨大损失……”
老于,就是当年营救双胞胎失败,被逮捕后英勇就义的战友之一。
他咧嘴一笑,安慰着顾言申和阮素秋,“我死了以后就来这儿了,后来又见到了许多牺牲的同志,他们说,战争胜利了,国家解/放了,咱们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
还有那些被处决的卖国贼,到了地府后又被押到孽镜台前清算,桩桩件件都跑不了,尤其是那几个最大的汉/奸头子,被判了几百年的刑期呢!
他和几个老伙计们,闲着没事儿就去油锅地狱边上看热闹,可痛快了!
“商判大人,顾同志和阮同志的作为也是情有可原,归根结底,都是那对贼公婆的错,还请您笔下留情,饶恕他们的罪过吧。”
带头的老者恳切陈情,他身后的众鬼也纷纷附和。
“放了顾同志和阮同志吧!”
“他们是被大王送入地府的,如果大王觉得他们有罪,也不会轻易放过啊。”
“对啊,不知道大王有没有给您留个口信?”
就在商珏犹豫不定之时,大殿内的空地上金光闪过,江芜轻巧地从半空跳下来。
小小的人儿一身黑金法袍,看起来肃穆又庄严。
见到江芜归来,众鬼立马将商珏抛到一边,纷纷对着江芜求情。
“是大王回来了!”
“大王手下留情啊!”
商珏起身匆匆走来,“阿芜,你怎么回来了?”
江芜冲他挑眉,“当然是回来帮你解决麻烦咯。”
商珏:“……这麻烦还不是你丢给我的?”
江芜清清嗓子,背着小手看向众鬼:“你们的诉求本王已经知道了,我以幽冥之主的名义向你们承诺:不会放过一个坏鬼,也不会冤枉一个好鬼,更不会寒了英雄的心。顾言申和阮素秋就由本王亲自来安排,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带头陈情的老鬼点头:“有大王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他们在地府里待了几十年,对这位小鬼王的脾性也算了解,她最是嫉恶如仇,赏罚分明,去了人间历练后,更多了几分世情练达,正义而柔软。
远的不说,华星宜现在可是地府新晋女神,多少年轻男鬼都盼着早日投胎,就为了喝一碗她亲手盛的汤呢。
众鬼离开前,顾言申和阮素秋向那位老鬼道谢:“我们素不相识,您却能冒着受罚的风险来替我们夫妻求情……”
“谁说我们不认识了?”老者爽朗一笑,拍着他的肩头,“我们都是战友,是革/命同志!”
突然之间,萦绕着顾阮夫妇心头那团几十年不散的怨气,在这一声声的同志中,悄然瓦解。
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满心只有修炼和报仇,都没能去看一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和平安定的烟火人间。
他们也曾满怀热血,意气风发,毕生所求,不过是国泰民安。
“言申。”阮素秋握住丈夫的手,绽开了一个柔美平和的微笑,“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团聚,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顾言申看向江芜,“现在我们能去看孩子了吗?”
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诚服。
这是他们和江芜的交易——只要放过高玉芬的小孙子,就能见到他们夭折的儿子。
“当然。”
江芜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她和顾阮夫妇就直接来到了婴灵塔前。
“这里都是未出世的婴灵和幼年夭折的小鬼魂魄,可以当做是……地府幼儿园?”
江芜站在爬满藤蔓的围栏前介绍,里面隐约传出孩童嬉戏玩闹的笑声,无忧无虑,天真活泼。
她一本正经地介绍:“我们地府现在也是很讲究鬼情关怀的,才不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动不动就来个炮烙车裂十大酷刑,那不利于和谐安定。”
现在更流行以工代罪,生前犯过错的人,死后就要根据他们所学的技能,按需分配,为建设新时代地府贡献力量!
当然,除去罪大恶极,行为恶劣的,如高玉芬这样的卖国贼,那还是油锅地狱更适合她啦:)
园内矗立着一座白塔,白色象征着希望,就像这些孩子一样。
江芜摇动门口的铜铃,“虞山鬼母!”
“哪个不长眼的又来烦老娘?说了八百遍,领养孩子要打申请报告,按流程办事……”
一个身材高大,嗓门粗壮,虎龙足,蟒眉蛟目,形状奇伟古怪的女人大步走来,见到江芜的一瞬间秒变脸,“哎哟,我们小阿芜回来了?”
她隔着高高的围栏,抄手一捞就把江芜抱了起来,在她宽广的怀抱里使劲揉捏了几下。
江芜被捏得小脸通红,袍子都皱了,连忙抗议:“喂喂,还有外人在呢!”
她鬼王大人的威严都被揉吧没了!
虞山鬼母这才注意到顾阮夫妇,连忙把江芜放下,还替她理了理法袍,一本正经道:“鬼王大人,您来婴灵塔视察工作啦?”
江芜清清嗓子,矜持地点头,“嗯,我带他们来转转。”
又对夫妇介绍:“她是虞山鬼母,又名鬼姑神,这里的小孩儿都是她在照顾。”
阮素秋点头:“我懂的,就是保育院院长嘛。”
江芜想了想,好像也差不多?
进入园内,阮素秋看到草坪上嬉戏玩耍的孩童们,再也按捺不住,“鬼王大人,我的大宝小宝在哪里?”
江芜看向虞山鬼母,后者抬手,在顾阮夫妇头顶轻拂了一下,抽出一缕淡白色的魂力,飘向远方。
很快,两个约莫五岁大小,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亲热地抱住虞山鬼母的大腿,“妈妈!”
两个小男孩都长得活泼可爱,眉眼间隐约带了夫妇二人的神韵。
江芜见阮素秋有些神伤,便解释:“这里的孩子都管鬼母叫妈妈,他们身上的怨气被化解后,就可以安排去投胎了。”
顾言申不解道:“为何我们的孩子迟迟没有投胎?他们是无辜的啊。”
江芜挠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
“还是我来说吧。”
虞山鬼母是地府资历最老的鬼神之一,她对这些婴灵再了解不过。
“婴灵和幼童无法长大,若是死前再遭受病痛苦难折磨,怨气要比成年人更深重,需要更漫长的年月来化解。”
虞山鬼母轻抚着两个小男孩的头,粗犷古怪的面容中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慈爱,“我记得这两个孩子,他们是发热受寒病死的,怨气很重,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化解,正准备打申请送去投胎时,他们身上又出现了新的怨气……”
夫妇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虞山鬼母看了他们一眼,意有所指:“现在我算是明白,他们俩身上的怨气是从何而来了。”
阮素秋捂脸落泪,“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
顾言申神情复杂地看向江芜,“怪不得你让我们及时收手,迷途知返。”
“业力和果报是很复杂的,不光会作用在你们的今生来世,还有你们的子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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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芜板起小脸,“人间不是有句话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吗?所以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一想后果,想一想你们的孩子。”
“我明白了。”顾言申冷静下来,神色严肃,“您要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我看过你生前的档案,你是学哲学的?”江芜想了想,小手一挥,“那就去给那些作死的小鬼讲讲课好了。”
她刚才路过奈河桥,恰逢阴差押解一队新魂经过,为首的几个小鬼才二十出头,死状凄惨,四肢弯折。
她找阴差一问,才知道这帮人年纪轻轻不学好,大半夜跑去高速路上飚摩托车,还不戴头盔,结果撞成一团,车毁人亡。
阴差还向她诉苦,说最近类似的情况在各地都有发生,人间环境越发浮躁,越来越多的人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生命,害得他们勾魂业务越发繁忙,已经007很长时间了。
还有那些动不动就嚷嚷外面月亮更圆的香蕉鬼,就该让顾言申这样的老革/命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顾言申松了口气,讲课可是他的老本行,而且现在地府的网络还这么发达,足够他一边学习一边输出了。
江芜注意到阮素秋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孩子们,想了想便问虞山鬼母,“你去年不是还抱怨婴灵塔工作繁重,没有帮手吗,让她来这里怎么样?”
阮素秋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留在这里,是不是就能每天见到大宝小宝了?
虞山鬼母打量了她几眼,点点头,“明天过来试工,做满一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好的,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照顾这些孩子们。”阮素秋激动不已,连忙保证。
虞山鬼母趁江芜不注意,又小声跟她说:“等你和丈夫都转正以后,符合领养要求,就可以打申请报告了。”
阮素秋拼命给顾言申使眼色,夫妇二人瞬间充满了工作动力。
江芜溜溜达达往旁边走了几步,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不管是人还是鬼,总要有点希望,日子才能过下去。
“对了,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
离开之前,江芜又叫住顾言申,“你们对安老头和高玉芬家下的那个诅咒,是从哪里学来的?”
诅咒破除前,安家男丁的魂魄都被禁锢在了某处,连江芜都无法召唤。
直到顾阮夫妇交出破解方法,他们的魂魄才被释放,接引到枉死城。
江芜当时就很纳闷,居然还有她堂堂鬼王都破不了的诅咒?
顾阮夫妇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他们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
“大人,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但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顾言申诚恳开口,“那人突然出现,问我们想不想复仇,然后留下了一本修炼和下咒的手札就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真面目。”
“手札呢?”
“诅咒生效那一天,手札就自燃消失了。”
江芜听了这个答案差点气笑了,这家伙还挺谨慎的。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她身为鬼王的威严,早晚要把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给揪出来!
*
翌日清晨,江芜从热乎乎的被窝爬出来,揉着眼睛上了《降灵》的商务车。
今天是第五期下半场团队赛,选手们要和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起坐车去隔壁的庆省录制,路上大概要花三个多小时。
江芜上了车就继续睡,柳蛮蛮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声音放轻,“阿芜,你睡着了吗?”
“唔……”
听着她迷迷糊糊的声音,柳蛮蛮眼珠一转,又小声问:“昨天在你直播间现身的那对夫妻,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啊?”
“去地府上班了啊……啊?”
江芜蓦地睁开眼睛,小手捂住嘴巴,紧张地瞪着柳蛮蛮,“你套我话?”
柳蛮蛮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哎呀,咱们俩不是好朋友吗,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能走阴啊?”
她对江芜那一身本事好奇得不行,私下里琢磨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来问她。
“走阴……算是吧。”江芜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柳蛮蛮趁热打铁,又问:“那你跟下面的大人们是不是很熟啊?”
“还行?”
江芜见她急得抓心挠肝,有点想笑,“蛮蛮姐,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呀?”
“唉,我就是羡慕你,别看我平时打鬼打得欢,可我在下面一点关系都没有,上次还是托了你的福,才见到了传说中的白无常大人……”
柳蛮蛮叹气,“是不是要等我死了以后,才能见识到下面的风景啊?”
江芜还没完全清醒,眨巴着眼睛,“所以你想知道自己的死期?我看看啊——”
说着就要拿生死簿出来。
柳蛮蛮:!
“不用了不用了,我暂时还不想知道!”柳蛮蛮赶紧按住她的小手。
“好吧,那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下去逛一逛。”江芜嘿嘿笑,“孟嫦姐姐肯定很喜欢你……”
说完她小脑袋一歪,又睡着了。
只剩柳蛮蛮在那儿琢磨:孟嫦是谁?
上午九点,路程过半,选手们也大都养足了精神,徐铭开启了主直播间,准备先来个预热直播。
收到开播提醒的观众们很快涌入,直播间数据节节攀升。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啊,欢迎收看《降灵》第五期下半场比赛,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徐铭!”
收到耳返里实时传回的数据反馈,徐铭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热情昂扬,好像带着一个旅游购物团的导游,就差举个小旗和扩音器了。
“大家可以看到啊,我现在呢是在一辆大巴车上,身后就是我们的选手,我们正在赶往今天的录制地点,庆省西南部的一个小山村,接下来让我们一起看看求助者发来的一段VCR。”
直播间的画面切入了一段录像,车载电视也在同步播放。
几秒沙沙的雪花声过后,竖屏前出现了一个肤色微黑,面庞稚嫩的男孩。
他调整着手机镜头的位置,然后退了几步,坐在塑料板凳上,搓着手,有些紧张地开口:“我叫文小川,老家在庆省XX县厝关村……”
文小川今年十六岁,在县里读寄宿中学,每个月才能回家一趟。
厝关村在山里,从县上回去要先坐客车到镇上,然后再搭拖拉机走一段路,直到山脚下,拖拉机都开不进去的小路,再走上半个钟头才能抵达村口。
上周是文小川该回家的日子,他去老师办公室借电话打给家里,告诉妈妈回家的时间,可妈妈却说让他这个月先不要回来。
文小川不明就里,再三追问下,妈妈迟疑着说,村里最近不太平,好几个人进山后都失踪了,唯一的幸存者下山后就发疯了,喊着山里有鬼,会吃人。
文妈妈担心儿子,宁可放弃一月一次的母子团聚,也要让他平安地待在学校里。
文小川却不以为然,“不是山上闹鬼吗?那我不进山不就行了?”
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文小川说自己想吃妈妈做的腊鸡腿了,食堂里的饭菜虽然量大管饱,但不如家里的好吃啊。
文妈妈听了这话,也舍不得让儿子嘴馋,想了想便道:“那我把腊鸡腿切成小丁,和辣椒笋干一起炒成酱,让你爸爸给你送去,你晚上下自习要是饿了,还能吃两个馒头蘸酱。”
文小川答应了,可是他等了两天,也没等到爸爸过来。
他又去办公室给文妈妈打电话,文妈妈的语气比他更惊讶:“你爸前天就下山了,他没去你那儿吗?”
因为文爸爸在县上也有朋友,文妈妈以为他给儿子送完吃的,就留在县里和朋友聚会去了,也没多想。
如今两边一对话,才发觉不对劲。
文小川赶紧去汽车站,找到这两天来往于县里和镇上的客车司机打听,没有一个人见过文爸爸。
他好像一出了村子,就离奇地失踪了。
文妈妈按捺不住,想要去县里找儿子,还没出村就被告知,村里另一户人家的男主人,昨天下山去卖药材,结果也失踪了。
这下全村人都慌了,进山的人失踪,如今下山的人也失踪,那他们岂不是被困在村子里了?
文妈妈给儿子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是警告他千万不要回来。
之后整个村子的信号仿佛就被屏蔽了一般,文小川再给妈妈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
文小川着急得不行,说什么也要回家看看,但老师知道文小川和家里通话的内容,村里出了怪事,他一个半大孩子回去也于事无补,而且万一他也失踪了怎么办?那自己如何向文小川的父母交代?
老师拦住了焦急的文小川,情急之下想到了自己最近在追的综艺《降灵》,里面的选手各有本领,便提议文小川给节目组发一封求助邮件,请他们来帮忙解决这起诡异的失踪闹鬼事件。
文小川答应了,于是在老师的帮助下,他录了这段视频,发给节目组的邮箱。
节目组有专人负责轮流审核邮箱信息,确保求助事件的时效性,文小川的邮件发出后不久,就被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很快被上报给导演徐铭。
徐铭先是联系上了文小川的老师,确认事件是真实发生,而非杜撰的恶作剧之后,又按照文小川提供的电话号码,试图联系他的父母,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
而这些号码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无信号状态。
厝关村虽然处于深山之中,但几年前就已经在信号塔的覆盖范围内,按理说不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徐铭又建议文小川和老师,联系一下当地通信部门的维修人员,去看看是不是信号塔出了故障。
文小川找了过去,对方一听是厝关村要报修,连连摆手说不去。
他这才知道,厝关村闹鬼,村民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山下,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哪还敢进村查看?
听着电话里少年哽咽着又要强忍住的声音,徐铭心头一软,决定带着《降灵》选手们来一探究竟。
介绍完整个事件的前情后,徐铭问选手们:“大家对厝关村发生的诡异事件,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凌尘举手,“我有个想法。”
“道长请说。”
凌尘认真地看着徐铭问:“失踪了这么多人,他们就没想过要报警吗?”
【对不起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道长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哈哈哈】
【救命啊,其实我也想问这个……】
【这是夏国人刻在DNA里的本能,有困难找警察!】
徐铭哽了一下,随即露出“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叹了口气,“其实我刚才隐瞒了一件事——文小川在镇上报案后,派出去查看情况的两名警员也失联了。”
【!!!】
【妈呀,这回可真是灵异事件了】
【芜崽不是说过有困难找灵案组吗,这回算是专业对口了吧?】
看到这条弹幕,徐铭清清嗓子解释:“灵案组人手不足,驻守在庆省这边的组员去另外一个城市执行任务了,我跟韩组联系过,他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节目组能去打个前哨,等庆省组员完成任务,就马上赶来和我们汇合。”
说到最后,他还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
——我们《降灵》现在也算是跟官方组织挂钩了!算半个外援呢!
当然,要是能赶在灵案组到来前就解决这起事件,那就更好了。
“山里闹鬼,村民失踪,信号断绝……”柳蛮蛮摸着下巴嘀咕,“怎么有点封家大院的意思了?”
徐铭一个激灵,连忙解释,“不一样不一样,厝关村还好好的在那里,没消失过!”
为了应对类似事件,节目组这回配备的都是卫星通讯设备,即便村里的信号塔真出了问题,也能保证直播顺利进行。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亚度尼斯轻声开口,“现在距离太远了,我还感应不到什么信息。”
徐铭想想也是,他看了一眼地图,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能抵达厝关村所在的山脚下了。
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直播间也没关闭,徐铭见缝插针,挨个采访选手们,闲聊互动。
江芜已经睡醒了,在和柳蛮蛮翻花绳,一抬头发现凌尘过来。
他对江芜说:“我已经派一个可靠的师弟,下山去接你那个倒霉的求助人了,应该过几天就能安顿下来。”
江芜笑眯眯地点头,“谢啦。”
她昨天提出那个条件也不是异想天开,是因为她看出小风身上有一丝入道的机缘。
他能在道门正统的天一派抄经清修,假以时日,兴许就能入玄门修炼了。
不过这也要看他自身的天赋和造化,后续江芜也不会再插手干预了。
商务客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路况逐渐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司机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专心驾驶,还要留意道路两旁的山上偶尔滚落下来的石块。
“阿芜,你们在玩什么——嚯!”
徐铭刚要过来凑热闹,车子一个急刹车,他差点扑到地上,幸好被凌尘拉了一把。
徐铭扶着座椅靠背站稳,连忙回头喊司机:“怎么了?”
司机脸色煞白,惊恐地指着前方:“刚才路上有个人……突然就不见了!”
徐铭一个激灵,连忙叫上摄像冲到车头,对着前方的公路一通猛拍。
道路笔直,两边的高高的深山,树林密布,绿意葱茏。
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从车旁边开过,无事发生。
徐铭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没有,我真看见有个人!”
司机也是节目组的御用老司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刚才那一幕还是把他吓得牙齿打颤。
“不,应该说那都不算个人了,更像是一个穿着衣服的骨头架子……”
刚才还有些沉寂的直播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还没进山就开始了吗?】
【好家伙,连大师们的车都敢拦,这位鬼兄弟很有勇气啊!】
【司机大哥吓得脸上的肉都在颤,如果是剧本,那《降灵》节目组真的人均影帝影后了吧】
选手们也纷纷起身,来到驾驶位附近查看。
亚度尼斯先开口:“我感受到了一点阴气,很淡。”
柳蛮蛮也点头同意,“有阴气,但是不多,不像是有害人之心的邪祟。”
凌尘直接拿出几张符纸,贴在方向盘和中控台上,“好了,继续往前开吧。”
“等等。”徐铭拦住,又问凌尘能不能再多给几张符,“后面还有两辆车的工作人员呢……”
“是我疏忽了,下次应该提前都给你们贴上。”凌尘直接送出一打,徐铭赶紧下车去给后面的工作人员分一分。
准备工作做完后,车子重新启动。
司机起步踩得很慢,平稳行驶了一段路,那个诡异的人架子都没有再出现过了。
他松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害怕,一抬头发现路边又站了个女人,还在用力地招手。
司机:!!!
他一脚踩下油门,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他有道长的符,他才不怕!
柳蛮蛮趴在窗户上往后看,突然出声:“哎,那个人好像是要搭便车吧?”
车子已经开出去很远,女人还在后面用力地挥手,似乎还在喊着什么。
司机这才反应过来,“你们都能看到她?”
徐铭哭笑不得,赶紧让司机往回倒车。
车子缓缓停下来,徐铭拉开车窗,冲女人挥挥手:“喂,你要去哪儿啊?”
女人背着一个大双肩包,看她的样子,里面的东西应该挺沉的。
她小跑了几步,努力追上来,气喘吁吁的道:“你好,我是厝关村小学的老师,你们能捎我一段路吗?”
“你是厝关村的老师啊?”徐铭眼睛一亮,“巧了,我们也是要去厝关村录节目的!”
他正愁接触不到村里人呢,这就来了一个现成的。
徐铭热情地招呼她上车,又问怎么称呼。
“我姓林,林青竹。是去年新分到村里的支教老师。”
女人大约二十五岁左右,黑色长发,瓜子脸,戴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声音也很温柔。
徐铭又问:“林老师,您这是从哪儿来啊?”
林青竹刚把背上的双肩包解下来,松了口气般捶着肩膀,“我上周去市里学习了,回来时顺便给学生们买了一些书。”
她叹了口气,感慨的道:“村里只有一个小学,很多孩子没读到六年级就被父母领出去打工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多看一些书,考出大山。”
“上周?”徐铭算了算时间,恰好是厝关村出事前后,他又问:“那你认识文小川吗?他也是厝关村的,现在在县里读高中。”
“我认识呀。”林青竹弯了弯眼睛,“文小川可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他还有个弟弟叫文小河,是我的学生。”
“那你知道村里出了怪事,还有文小川的父亲下山后失踪了吗?”
林青竹脸上慢慢收起笑容,语气凝重,“还有这回事?我不知道啊。”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打量着车内众人,凌尘的道士打扮,柳蛮蛮时髦的皮衣短裙,“你们……是去村里录什么节目?”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大家可以猜猜新故事啦
注:鬼母的设定属于作者私设,真的鬼母是吃小孩的(bushi)
保育院也是阮素秋那个时代的说法,大概就是托儿所+小学的福利机构~
因果轮回啥的都是我瞎编,反正大家只记得多做好事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