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叫你姐姐你也应?
祝含烟偏头, 望着窗外的方向。
疾驶的汽车令霓虹变成连绵不断的彩色线条。
看了会儿眼睛花,祝含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将目光移到认真开车的祁祸脸上。
他的侧颜是连最顶尖的艺术家都无法雕刻出来的完美。
现在他是她的对象。
这样的认知, 令即将要面对未知的未来的祝含烟, 消散了点儿心中的紧张。
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她默默给自己打气。
也不知道祁祸是当初是怎么对他家里人说他们分手的事的。
祁祸虽然开着车,但开飞机对他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所以目光注视着车况, 耳边听到她的动静,对他而言连一心二用都算不上。
祝含烟肯定没发现,她在紧张时,呼吸的深浅都有变化。
趁着转弯的功夫, 祁祸抬手,温热手掌揉了揉她发心。
“见你未来父母,紧张什么?”
“未来父母”这四个字,令祝含烟有点儿脸热。
当年参加祁誉的生日宴时, 她满心满意都想着:真好哇, 祁祸拥有这么好的父母,被这么好的父母爱着。
根本不敢想, 有朝一日, 他们也会变成她的父母。
祝含烟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嘴唇有点儿干。
她从水杯架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喝了好几口。
冰凉的泉水入喉,让她脸上连带着心头的那股热意都消散了些。
但是紧张的感觉却一点儿没散。
祁祸是注意到祝含烟紧张,故意那么说的, 谁知道祝含烟一句话没有, 反而一个劲儿地喝水。
“少喝点儿凉的。”祁祸瞥她一眼。
祝含烟经他一提醒, 嘴里那口水没直接咽下去, 而是在嘴里包得温暖了,才缓缓吞下。
“弄热了喝的。”她说。
车里安静得不得了,她喝水那动静他全知道。
祁祸被她这反应逗得想笑,他翘起唇角,“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紧张什么?”
虽然过了六年,但当年的画面,跟电影似的,深深印在脑海里。
按理说记忆会使人的面貌模糊,可祝含烟现在依然能非常清晰地回忆起戚箫吟和祁誉的容貌。
和善的,慈祥的。
她还记得戚箫吟在她离开时舍不得她走,还曾对她说:
“一定要再来玩。”
那个时候,戚箫吟一定不知道,“再来”已经是六年后。
“就,觉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伯母。”
“用儿媳妇的表情面对。”
祁祸一听祝含烟的问题,就立刻答。
他嗓音漫不经心的,带着慵懒感。
祝含烟笑不出来,被他逗也没别的反应,只默默转回头,盯着车前窗。
祁祸又瞥了她一眼,本来他是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等祝含烟见到戚女士,看到戚女士对她的态度后,就不会再想东想西了。
谁知道祝含烟光是在车上都紧张到心神不宁。
他单手打过方向盘,直接在路边停下。
把连车已经停下都没注意的人抱进怀里。
摁开安全带扣,抱人坐在自己腿上,动作一气呵成。
这是以前他们在一起时,在车里他最喜欢对她做的举动。
祝含烟只感觉眼前一花,然后整个人身子就被抱了起来,等再回过神,就已经在他怀里。
祁祸的胸膛永远是温热的,他的怀抱永远是清冽而淡淡的雪松味道的。
永远令她觉得温暖且安全感十足。
她不想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她知道的,是因为他明白,此刻的她需要他的怀抱。
祝含烟侧头靠在他胸膛,抬起眼眸看他。
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轮廓清晰分明的下颌线。
她在他怀里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消散了一点儿心中的紧张。
祁祸坚硬的下巴在她发心抵了抵,“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她紧张的源头。
“只知道我分手了。”
祁祸回想起当初和祝含烟分手后自己的情况,他又不是在外面有点儿事就回去告诉爸妈的类型。
他就只是没日没夜地和傅嘉谊他们在外面喝酒。
由于分手那段时间临近年关,他虽用酒精麻醉着自己的神经,却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该回老宅看老爷子的时候,他是回来了的。
不知道戚女士和祁誉是从哪儿知道他分手的消息的。
一点没把他分手当回事,甚至也没在他面前提过祝含烟的名字。
只天天在他面前说:“你被甩啦?还挺新鲜。”
当时祁祸每天听着戚女士一日三餐地重复“你被甩啦?”
这种戳心窝子的话,难受得要命。
可说这话的是自己亲妈,他也不能跟对沈新霁似的,和人打一架。
只能受着。
可别说,大概是脱敏效应,祁祸刚开始听着这些话难受得不行,后面倒真脱敏了。
脱敏到戚女士问他:“你被甩啦?”时,他还能应一声儿。
戚箫吟和祁誉对他的教育是很有边界感的那种,不会刨根问底。
见他已经能面不改色承认这件事,就说明他对于和祝含烟分手的事已经有了承受度,也没再提其他。
所以直到现在,戚箫吟他们都是,知道祁祸和祝含烟分手、知道祁祸被甩,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所以你别瞎紧张,”祁祸对怀里的人说,嗓音低低的,缱绻又温柔,“他们看到你回来,只会高兴。”
“好。”祝含烟轻轻地点了点头。
心里总算有了个底。
她也不单单只是紧张,还有点儿愧疚,对祁祸也对当年非常喜欢她的戚箫吟。
说起来,她以为自己变勇敢点儿了,但真遇到事,还是变回了胆小鬼。
祝含烟默默给自己打气,别说祁祸已经提前安慰她,对她说戚女士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戚女士真因为当年的事对她有什么想法,那她也得面对。
总不能缩回壳里,反而让祁祸担心。
她想要的是,与他并肩,而非一直躲在他身后。
她抬起头,在祁祸下巴处亲了一口,“开车吧。”
祁祸在出发时给戚箫吟打过电话,说自己大概一小时后到老宅接小梨子。
等祁祸的车出现在祁氏老宅门口,戚箫吟早就抱着小梨子在门口等着了。
祁祸刚下车,戚箫吟便扬声对祁祸开口:
“哄孩子就哄孩子,怎么让孩子晚上吃蛋糕?”
干女儿都宠得快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等祁祸有了亲生孩子,他会把孩子宠成什么混世魔王的样儿。
这念头刚一升起,戚箫吟心里就一顿。
也不知道祁祸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更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天。
小梨子看到祁祸,远远地叫干爹。
祁祸遥遥望向小梨子一眼,看到小梨子满嘴的奶油,没忍住乐了,他一边绕过车头,朝副驾驶的位置去,一边对戚箫吟说:
“谁让您做奶油蛋糕了?”
对小梨子,祁祸觉得戚箫吟也挺矛盾,一边让他别太宠小梨子,因为小梨子在他这儿从来是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她有时候觉得太过了看不下去。
可一边又对小梨子好得不行,有求必应。
祁祸的车都是贴了膜的,从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到。
祁祸下车没直接过来而是朝着副驾驶的地儿走,戚箫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要去副驾驶拿什么物品。
等到祁祸动作懒散却不失小心地开门,再用手背护着车顶那儿的时候,戚箫吟心里顿时一咯噔。
果然,下来的人是祝含烟。
竟然是祝含烟。
戚箫吟抱着小梨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祝含烟下车后站定,喉头不经意吞咽了下。
她站得端端正正的,礼貌对戚箫吟打招呼:“戚伯母。”
戚箫吟愣在那儿。
突然干爹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仙女一样的姐姐,小梨子攀着戚箫吟的肩,眨巴着双圆滚滚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祝含烟瞧。
祁祸跟祝含烟天天来这儿似的,他动作自如地揽着祝含烟的纤腰,朝前。
两人走到戚箫吟面前,祁祸才慢悠悠开口:“人叫你呢。”
提醒戚箫吟。
小梨子毕竟已经三岁了,体重在那儿摆着,祁祸怕戚箫吟抱久了撑不住,把小梨子接过来抱着。
祁祸一提醒,戚箫吟便醒过神来。
她看着祝含烟,眼尾弯起。
祝含烟之前担心的,害怕会在戚箫吟眼中看到的类似“责怪”一类的情绪,通通都没有在戚箫吟眼里出现。
戚箫吟眼里只写满了“好久不见”四个字。
这种温情的目光,令祝含烟眼眶一热。
她主动走到戚箫吟身边:“抱歉,我该早点儿来的。”
戚箫吟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手背处拍了拍,不甚在意道:
“早晚有什么要紧?回来就是好的。”
“这么晚了,你们吃东西没?”她短暂地看了祁祸一眼,又把目光挪回祝含烟脸上。
吃是吃了,祁祸瞧着祝含烟,等她反应。
祝含烟说:“有点儿饿。”
“那快进来,”戚箫吟牵着祝含烟就往老宅里走,“我烤了蛋糕,晚上可以配点儿白茶喝。”
祁祸跟在后面,把怀里的小东西往上托了托,“这几天吃了多少蛋糕?怎么重了这么多?”
小梨子本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仙女,听到祁祸这么说,心情不好了,小丫头嘴一瘪,“没重!干爹真讨厌!”
两人可爱的对话,令走在前面的人不由得转过头。
小梨子一见祝含烟看她,立马朝祝含烟张开手:“不要干爹抱,我要仙女姐姐抱。”
祝含烟本就喜欢小女孩,刚是因为戚箫吟才忽略了小梨子,听到小梨子这么说,她浅笑着走过来,想抱小梨子。
谁知道祁祸强劲有力的手臂圈着小梨子不放手,“姐什么姐?”
他语气挺不爽,“叫干妈。”
“你也是,”祁祸居高临下地瞥祝含烟一眼,“叫你姐姐也应。”
作者有话说:
祁哥:叫差辈了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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