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瘦削的身体,霍伊特向前仆倒在地。“掠行艇没有被特斯拉……摧毁。我和森法,两个男人……在大裂痕附近勉强向河上流行进……而……而奥兰迪向下游搜寻。他的掠行艇……要等雷雨平息下来。
“毕库拉来的时候是在晚上。杀了……杀了森法,飞行员,另一人……忘了叫什么名字了。留下我一人……活着。”霍伊特伸向他的耶稣受难十字架,意识到它已经被他扯脱掉了。他短短一笑,转而呜咽起来。“他们……跟我讲了十字架之道。讲了十字形。跟我讲了……火焰圣子。
“第二天早上,他们带着我去看圣子。带我……去看他。”霍伊特挣扎着直起身,挠着自己的脸颊。他的眼睛圆睁,虽然仍旧痛苦不堪,但显然已经忘记了超级吗啡。“火焰林里大约三千米远的地方……巨大特斯拉……至少八十,一百米高的特斯拉。当时还很平静,但空气中仍有不少……不少电荷。到处都是灰烬。
“毕库拉不会……不会走得太近。他们只是跪在那,俯着他妈的一个个秃脑瓜。但是我……走近了……必须。哦上帝啊……哦,我主耶稣,是他。杜雷。他残留的遗体。
“他架了条梯子在那,往上爬了三米……或许四米……来到高高的树干上。建了个平台一样的东西。作为基底。他折断了避电杆……制成一根长钉一样的东西……然后把它两头削尖了。他肯定是用石头把长长的杆子敲进了自己的脚,也敲进了比斯托平台,敲进了树中。
“他的左臂……他把树桩敲进挠骨和尺骨之间……没有戳中血管……就像该死的罗马人①所做的。敲得极为细心,保证他的骨头不会散架。另一只手……右手……掌心向下。他首先磨尖了长钉。两端都削尖。然后……刺穿了右手。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把长钉弯了过来。就像弯钩。
“梯子很久以前……就塌掉了……但那是比斯托。烧不坏的。我用它爬上去,来到他面前。一切都在许多年前烧毁了……衣服,皮肤,血肉……但是比斯托袋子仍然挂在他的脖子上。
“甚至在那时,合金制的长钉仍然导有电流……我看得见……感觉得到……冲击着这个人的遗体。
“它看上去仍旧像是保罗·杜雷。这很重要。我告诉了蒙席大人。没有了皮。皮开肉绽,已成一堆烂糊。可以看见神经一样的东西……就像又灰又黄的根须。上帝啊,那味道。但是它看上去仍旧像是保罗·杜雷!
“然后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不知怎么……甚至在读到这本日记前就明白了。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就这么挂在这……哦,我的上帝啊……七年来一直活着。死着。十字形……促使他再次活过来。电流……七年来每一秒……都在他身体内翻腾。火焰。饥饿。痛苦。死亡。但是这天杀的……十字形……以某种方式……从树中榨取物质,或许是空气中,反正有什么就榨取什么……重造出它所能造的……促使他活下来,促使他感受到这些痛苦,重复,重复,重复,重复……
“但是他赢了。痛苦是他的同盟。哦,耶稣啊,不是在树上,不是在这利矛中,也不是在其他中的几小时,而是整整七年啊!
“但是……他赢了。当我拿走袋子,他胸口的十字形也掉了下来。刚好……从长长的该死的根部……掉了下来。然后这东西……这个我确信是个尸体的东西……抬起了头。没有眼皮。眼睛被烤白了。嘴唇也没了。但它看着我,笑了。他笑了。然后他死了……真的死了……死在我的怀里。第一万次的死,但这次是真的死了。他对着我笑着,死了。”
霍伊特顿了顿,静静地和他自己的痛苦交谈着,然后咬牙切齿继续道:“毕库拉带我……回到……大裂痕。第二天,奥兰迪来了。救了我。他……森法……我不能……他用激光摧毁了村子,烧死了毕库拉,他们站在那,就像愚蠢的绵羊。我没有……没有和他理论。我放声大笑。哦上帝啊,请宽恕我。奥兰迪用核武器摧毁了那个地方,那是可控武器,他们用来……用来开垦丛林……纤维塑料矩阵田。”
霍伊特直勾勾地盯着领事,右手痛苦扭曲地比划着。“起初,止痛药还是有效的。但是每年……每天……它的效力越来越短。甚至在沉眠中……也痛苦。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去q i s h u 9 9奇书com。可他如何……七年啊!噢,上帝啊。”霍伊特神父边说,边撕扯着地毯。
领事立刻行动,把满满一针管的超级吗啡注射在牧师的腋窝下,然后扶住瘫倒的牧师,慢慢将这不省人事的人儿放到地板上。眼前的东西隐隐若现,领事撕开霍伊特被汗水浸透的衬衣,把破烂不堪的衣服扯到边上。那东西,自然就在那,躺在霍伊特的胸口,躺在苍白皮肤上,就像某个巨大粗糙的十字架形状的蠕虫。领事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将牧师翻了个身。第二个十字形跟他预期的一样,就在这个瘦弱之人的肩胛骨之间,是个略小一点的十字架形状的伤痕。领事的手指拂过这热烫的肉,那东西微微颤动着。
领事轻手轻脚地走动着,但是手脚麻利,他打包好牧师的行装,整理好房间,给不省人事的牧师穿好衣服,动作温柔小心,就像是在给一个死去的亲人穿衣服。
领事的通信志传来嗡嗡的信号。“要走了。”是卡萨德上校的声音。
“我们来了。”领事回复道。他通过通信志发送编码,召唤克隆人船员来搬行李,但是他自己抱起了霍伊特神父。这人的身体似乎一点分量都没有。
舱门开了,领事走了出去,从树枝的深色阴影中,来到那个世界蓝绿相间的光照下,现在星球已经覆满了整个天空了。领事想到,他该给其他人讲述什么样的虚假封面故事呢,他停了一秒钟,看着沉睡的男人的脸庞。他抬头瞥过海伯利安,然后继续前行。即使引力场完全是地球的标准,领事知道,他怀里的身体也决不会给他造成多重的负担。
这位曾经的父亲,他的孩儿已死。领事继续走着,他再一次感觉到某种情感,那是抱着熟睡孩子上床的情感。
第二部
第一章
那天,济慈,海伯利安的首都,是个暖和的雨天。即使雨已经停歇,然而,一层厚厚的云层还是压在城市的上空,慢慢地移动着。空气中充满了咸味,那是从西面两万米远的海洋上飘来的。黄昏时分,灰色的日光开始褪变成灰色的暮光。就在此时,一阵两倍响的音爆声将市镇震得天摇地动,然后,那声音从南方惟一的雕塑山峰那传了回来。云朵发出蓝白的光。半分钟后,一架乌黑的太空船从密布的乌云中突围而来,拖着闪光的火焰尾迹,小心地降落了,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