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亲爱的(1 / 1)

她的精神体怎么是头驴啊 鹿有妖 4578 汉字|9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9章 亲爱的

  绫织以为萧麒在听到有关于夫人的一系列信息的时候至少会给她一点反应。

  就好像你路过菜市场的卖鱼摊, 无论你要买鱼煮火锅还是放生,鱼都会甩尾巴,吐泡泡。

  但萧麒没有。

  无论是吐泡泡还是甩尾巴。

  他平静地听完了绫织的话, 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绫织看着他的表情, 联想到十四岁的萧麒, 沉默了一下。

  可能是时间过去得太久,尘埃都已经在肩膀落定, 等他们想要再将其拂去的时候,它早就成了他的一部分, 水是洗不掉的。

  血也不行。

  但她似乎大概是能理解萧麒当初为什么要冒着违反规定的风险也要杀掉那个雇佣兵了。

  他罪有应得,理当如此。

  但,他们都死去了。

  萧麒呢?

  他还活着,但看上去好像已经不会真正地大笑或者哭泣了。

  绫织没那个胆像捏安吉一样去捏他的脸, 尽管她的实力已经在他之上。

  犹豫半晌, 她向他提起了那个向全塔公开情报的提议。

  萧麒没有反对:“我同意把整个消息都公布给塔,但要先看看他们的意思。”

  其实X军团还好。

  他们作为初代, 没有触摸过“家庭”这个概念,国会当时的统一说辞是, 他们是孤儿,是边境线被偷渡救下的一批孩子中, 能够觉醒能力的佼佼者。

  至于现在的Y军团,他们构筑了“家庭”的概念,但充满表演欲的感情显然和没有是差不多的。

  可就算是这样,遭受欺骗,世界观崩塌的被背叛感并不是可以轻易抹杀的。

  对此,厉焰抱有好奇:“那个亚人……他杀死你的父母的时候, 你是什么感觉?我无意冒犯,我只是……嗯,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选择不回答?”

  “没有太大的感觉。”

  绫织说。

  “我对他们的感情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她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流过眼泪。

  但Y军团不一样。

  即便是虚伪的、假装的感情,他们也深信不疑。

  “这件事很有可能引发一场内讧,毕竟那些‘父母’都签订了保密协议,他们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江枫指出了她的漏洞。

  “更何况,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自己是一个试验品的身份。”

  杨曦看向他:“我看你就很容易地接受了?”

  江枫感到莫名其妙:“有什么不接收的?反正生活都已经是这样了,试验品就试验品呗,我女朋友也是试验品,不都一样?”

  她想起以前他张口闭口地这么喊绫织,也可能就是他是个缺心眼子,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个多不礼貌的称呼。

  ……毕竟他自己也很坦然地开始这么称呼自己了。

  杨曦不说话了。

  但她心里却在想,把江枫的脑袋摁进水里,至少能做三斤的气泡水吧。

  “他就是个死恋爱脑,你可以不用理他了。”朱丽丽摁住了她,“只是对于公布这个情报,我们得好好地从长计议。”

  包括后续会带来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失控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们会和国会撕破脸吗?会趁机报复平民吗?还是直接暗杀掉夫人呢?

  杀掉夫人,随之而来的会是整个国会和塔尔玛的报复。

  到时候,他们势必将和亚人一样,站在对立面。

  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又告诉他们,他们和亚人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样的反差。

  沉重的死寂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直到急促的警报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首都突然开始爆发大规模的病毒感染事故,国会已经开始派遣军队开始镇压封城了?”

  厉焰目光凝重地看着智脑。

  “死亡人数还在不断攀升,等等,亚人病毒能传播得这么快?”

  他记得这种病毒是靠接触感染,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导致感染死亡。

  现在的死亡人数上升得有些过快了,这就表明感染速度过快,疫苗已经失效了。

  “奇怪,这场病毒究竟是如何兴起的?”

  “急什么,国会很快就会发来执行任务的通知的。”

  “你到现在还要为国会效命吗?”

  “又不是所有的国会官员都知情,至少沈浩杰长官他不知情。更何况,我是为了保护塔尔玛而存在的,不是为了效命国会而存在的——我愿意去救那些无辜的平民。”

  江枫沉默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平民知道我们的存在,知道我们也使用精神力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国会目前还没有公开他们,他们的所有能力全都归功于国会研发的“新型武器”。

  但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新型武器。

  “他们怎么想我是他们的事,我愿意救他们是我的事。”

  杨曦随手扯下了搭在椅背上的军服外套。

  “这两者有关系吗?”

  但国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太安静了。

  “据说他们在给那个贪官开庭,得有一段时间。”厉焰说,“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党争,你们懂的吧?”

  “那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吧?”杨曦有些狐疑,“而且,都这个时间了,还没有结束吗?”

  绫织说:“应该是早就结束了。”

  毕竟沈浩杰还有闲心问她能不能再去看望一次13527呢?

  智脑在这时响了起来。

  杨曦看了一眼讯息显示,是沈浩杰。

  他群发了整个塔。

  【亚人病毒在整个国会爆发了,暂时不要过来。】

  杨曦愣了一下,她拨了个通讯过去,拨了三次,沈浩杰才接。

  “长官,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浩杰说,“蒋子元突然在议庭上暴毙身亡了,他身上携带着亚人病毒,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目前整个国会都处于消杀阶段。”

  沈浩杰欲言又止了半晌。

  要是在以前,他早就开始下达指令了。

  但现在,他开始犹豫不决。

  国会优待他们并非是因为他们的能力,而是更像养着一群即将出毛的绵羊。

  他们需要他们的能力,但又将他们藏匿于世,活着的工具,僵死的灵魂。

  杨曦语气急迫道:“长官,这次的病毒传染速度很快。”

  “是的,我们目前怀疑是他接触过亚人的血,实时的尸检报告上有写,但报告只上传到一半就中断了。”

  旁边的厉焰心猛地一抽。

  是光明!

  他给应一君下过两次血,其中一次在市长的茶会上。

  他没喝。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正忙着感慨萧麒居然开始主动关心战友这码事了!

  应一君是向导,没有精神屏障,再加上还陷入了沉睡,根本没法抵御病毒。

  厉焰快速地给之前的那位S级向导打了通讯,没接通。

  于是他干脆了当地翻了窗户,纵身一跃。

  其他几位也跟着往窗台往下跳。

  ……完全忘了这里其实有扇门。

  绫织看着萧麒犹豫了一下,后者点点头:“走吧。”

  于是她拉住了萧麒。

  巨大的兔子接住了他们。

  再一次地,从窗户一跃而下。

  *

  厉焰锤爆了高级疗养病房的门。

  他破门而入,果然看到应一君的嘴角有血正在流淌。

  监测的仪器上,她的心跳正在缓缓地变慢。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去。

  “应一君!”

  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她的情景,他们瞳孔紧缩,但没有人敢上前。

  精神屏障只能抵御物理性的攻击,没有人试过它能不能扛病毒。

  “操,应一君,操!”

  这大概是厉焰难得的脏话。

  他现在除了脏话和应一君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绫织盯着躺在床上的应一君,慢慢地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江枫揪住了她,“知不知道亚人病毒一旦接触就会死亡啊?”

  绫织抬起头:“长官,我是为了克制病毒而生的啊。”

  “……”

  江枫松开了手。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绫织犹豫了一下:“我大概,也能用我的血救长官?”

  厉焰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就显露了出来:“不对,等等,亚人引发这场大规模感染,估计就是想要逼你出来。”

  因为她会选择去拯救每一个人。

  “那我就出来。”

  绫织说。

  “我又不是见不得光。”

  除了必须要被国会保密的哨兵身份之外,她还是被联邦公立大学破格录取的优等生,是勘破玫瑰案件的主推手,是拉贝市东城区警署警长(差点)就要推荐的实习生。

  她坦坦荡荡,向着阳光。

  她的血果然是能够很好地克制亚人病毒。

  比疫苗要管用得多。

  绫织看着他们给自己抽了一管血,给应一君输上了,有点庆幸自己是O型血。

  “我觉得吧,这跟血型关系不大,估计你的血早就成为了一种类似于新型疫苗的存在?”厉焰说,“但你没法救所有人。”

  这是实话,死亡人数还在不断攀升。

  抽空绫织,也未必能救下每一个人。

  “不能救每一个,那我可以救下一个啊。”绫织说,“我总觉得,故意让蒋子元进入国会,成为感染源就是光明一手策划的。”

  只要杀了他,至少可以解决其中一部分问题。

  “……他比你想象得要强。”

  厉焰回想起了和他战斗的画面,总觉得,这个亚人要是没有过度失血的话,他的实力还会更恐怖。

  “我知道。”绫织说,“但我总要试一试。”

  她顿了一下。

  “马上就要集合开始执行任务了,在这之前,长官,我希望您能明白,不管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厉焰沉默半晌。

  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明白了。”

  *

  失控的场面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意外。

  有一小部分人,和孟唱一样,早就猜中了结局。

  都是哨兵,每一次加快的心跳,瞒不过认真的聆听。

  还有一部分人,则觉得国会创建塔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给了他们一次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的机会。

  但更多的人还是陷入了被背叛、被欺骗的深渊。

  即便萧麒能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拉回来,但还是有更多的人开始不安,开始惶恐,开始愤怒。

  “所以,这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骗局,是吗?”

  “我们在国会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见不得光的工具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还要保护塔尔玛吗?这是国会强加给我们的意志,不是吗?”

  “可如果国会不把你创造出来,你也没法存在啊!”

  “你到现在还在为国会说话吗?”

  “不然呢,和国会撕破脸,然后成为和亚人一样的存在吗?”

  “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我们离开吧,一了百了,反正,国会也拦不住我们的出走。”

  “可是亚人还横行于世,我们不应该和他们死战到底吗?”

  “所以,我们不是哨兵和向导,我们其实都是试验品?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

  ……

  江枫焦头烂额地和厉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耸了耸肩。

  “请赋予自己真正的存在意义吧。”

  绫织沉声说,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想不想继续战斗下去,都不要再为了那些小组分数和虚构的家人活下去了,真正地做自己就好了啊。”

  绫织笑了起来。

  “哨兵也好,向导也好,试验品也好,你还是你啊。”

  喜欢吃香菜的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就讨厌香菜,惯用右手的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就变成左撇子,成为高等级士官的梦想更不会因为身份的更改而变成歌手或者画家。

  有人忍不住提问:“绫织,你的决定是什么?”

  他们齐齐地看向了她,带着点难堪的沉默,但却又是不约而同,想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是怎么过来的,而她现在,又会如何选择?

  “我会留下来。”

  她很坦然。

  她遇见了很多很多人,无论是街头漫步的一家三口,还是东城区警署的警长,每一个人都值得她去拯救。

  绫织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

  “更重要的是,塔里的一切设备都是人们的税款汇聚而成的。仇恨国会和救人,这是两码事。”

  正如革新党和保守派的纷争——争执是真的,对立是真的,但他们真心诚意地想要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想要这个国家里的人们过得更好,也是真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有人打破死寂。

  “既然这样,那算我一个吧。”

  她举起了手。

  塔里的饭超好吃,每一次吃饭,她都快乐无比。光是为了这个,她也值得留下。

  组长瞪了过来:“你就靠着你的短腿鸽子冲锋么?”

  她很委屈:“……那你还想怎样?”

  “我想,再带我一个。”组长跟着她举起了手。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

  无声而坚定的温柔,不变而虔诚的守候——自他们来到这个世界,进入圣所和塔,就被刻进心脏的信条。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

  【日/17:00P.M./晴转多云/坐标:东城区-市政厅956’’101’’72】

  “市长,首都传来了消息,大规模的病毒已经开始了扩散,一旦接触就会立刻死亡。”市长助理犹豫了一下,“我们要现在开始切断交通吗?”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当首都产生危险的时候,其他的联邦城市和州必须立刻切断和首都的交通,确保感染终止。

  但根据每个地区都存在亚人的情报,这个举措其实不怎么明智。

  因为上一次首都开始爆发感染的时候,亚人横行了整个塔尔玛。

  吴式微站起了身,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

  “那我们……”

  “让市政厅的人员准备防护设备,告诫居民暂时不要外出。”他说,“通知各个警署的警长,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正在这时,他的视频响起了视频通讯的提示音。

  来者是是卡利尔州的州长。

  “怎么,你到现在才开始准备?”州长语带讽刺,“不得不说,保守派还持有自由之战遗传下来的老念头啊,要我教教你怎么处理吗?”

  “不用了。”吴式微笑了,“你不如还是多关心一下那个变成感染源的革新党吧。”

  州长的脸显然是快要被气歪了。

  “不识好歹。”他铁青着脸。

  但智脑还是传来了文件传输成功的提示音。

  吴式微点开来看了,发现那是一份防护设备的清单,正加急从卡利尔州空运来拉贝市。

  “哼,保守派的老东西,可别死了。”

  “同样的话,送还给你。”吴式微笑了,“好好活着吧。你要是死了,可就看不到我的丰功伟绩了。”

  *

  【日/17:00P.M./多云/坐标:塔尔玛首都·国会区·执政官办公室56114’’24’’8008】

  “不要出去,现在外面很危险。万一你接触到的人身上就会携带感染病毒呢?”执政官交握着双手坐在办公桌前,语气温和,“坐下来歇一歇吧。”

  他注视着他的妻子,此刻她正坐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看自己的目光如此陌生。

  现在的他们没有像外界表现得那么恩爱,更像是两个充满敌意的陌生人。

  镜头下面表现出来的恩爱、扶持和相敬如宾,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她在之前的议庭上把自己一手创立了塔的真相转手推到了他的头上,还表现得如此无辜。

  结果就是,国会的官员一致投票决定:先让夫人暂时代理国会的全部事务。

  他们对执政官隐瞒塔的真正来源这一举措感到极其不满,这无疑是在对他们表达了充分的不信任。

  她同样在凝视着自己的丈夫。

  他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半点抗议。

  其实只要他开口,对培养箱的文件进行深究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都是她的指纹,并没有他的指纹。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默认了这一行径。

  “你恨我吗,亲爱的?”她看着他。

  他同样在看她:“那你恨我吗,亲爱的?”

  他的话音落下,这间庞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死寂。

  彼此的语气都是如此温和,彬彬有礼,但透着陌生。

  ——你恨我吗,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