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曾经被一介人类所伤。
即便伤口瞬间便愈合,不留丝毫痕迹,受伤时的感觉却依然残留,不曾消逝,仿佛就被定格在那一刻。
那个手持勇者之剑“狄兰达尔”给李林留下伤痕的男人名为李拿度.达尔克,乃是罗兰的父亲。
延续血脉,持有相同的圣剑,创造出奇迹般的战果。
宿命的巨轮似乎又转到了相同的原点。
不。
这不是宿命的无形之手,而是李林长期介入管控罗兰的命运,从无数的可能性之中排除一切不必要的选项,将命运变动线收束至唯一一途的结果。这是必然的结果,而非偶然的产物,长久以来的投入终于到了接近收获成果的时刻。
任何人,不管多么冷静沉稳,在这一刻想必是充满了期待和喜悦的吧。哪怕不是喜形于色,多少也会产生一些正面反应。
李林没有任何反应。
无喜无悲,无笑无泪。
只有一个淡漠的评语。
——这不过是刚开始。
所谓科学的验证结果,是建立在大量实验数据之上的。通过不断试错、比对、论证,最终求得结论。
只有一个实验体的结果能证明什么?
如果失败,那么是什么要素导致了失败?是实验个体自身的问题还是实验过程中的失误?如果成功,同样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只是这个实验对象刚好具备能促成成功的素质。
成功的案例,失败的案例……尽可能多的进行实验和收集数据能够找到公约数才能不断提升精度,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暂且先继续观察。
思绪之海中响起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获得众多附议后立即转向下一个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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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义应该……不,必然会以失败告终。”
罗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宛如一尊会说话的雕像。
“这不是预测,是即将发生的事实,以当前公国的情势,能够促成革命成功的条件并不齐备。”
没有席卷整个文明世界、葬送掉整整一代年轻人的世界大战,社会矛盾还没有尖锐到基层士兵和民众都想造反,沙皇政府也没有不堪到连守旧贵族都盘算着在大船沉没前逃生或是转投革命阵营。
最重要的是,帝国有能力也有意向维持公国的稳定。
公国陷入内乱或是革命成功出现一个宪政国家对新秩序都是一种挑战,内乱纷起的公国会成为严重的纷争策源地,基于新秩序的各种安保条约,帝国和各国势必要投入军事力量来维持稳定,这就产生了大量额外的负担和不可预测的变数。另一方面如果公国成为一个宪政共和国,其政治倾向和战略发展规划必然不利于帝国。
不管哪一种结果都会对新秩序产生严重影响,为了回避最不利的结果,帝国必然在事态恶化前就协助公国平息革命。
换成别的什么国家,要想帮公国平息革命也就只有提供金源和武器、直接出兵平乱这两种手段。可这是帝国,以庞大复杂、无孔不入的间谍网络和监控系统闻名的帝国。
以帝国情报网的效率和奥克拉纳、公国宪兵队的人脉,要找出隐藏在统治阶层内部的雪月党人,并不能算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做,看着他们被送上断头台?”
安丽埃塔攥紧拳头,双眼注视着罗兰,眼神中满是愤怒、屈辱和失望。
16.不存在地区(十)
见死不救是很严重的指控。
现实中经常有见死不救的事情,但一般人很容易就能凭着“冷漠大众”的免死金牌躲进大众之中,在“法不责众”这道难以跨越的高墙面前,人们也只能对“见死不救者”这张脸谱痛骂、发泄而已。
但革命者不可以用这一招。
身为“为民众挺身而出的战士”、“为改变世界不合理而奔走奋斗的志士”,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应当成为榜样,引领民众仿效跟随的模范。这样的他们不可能再用一般人标准来要求自己,推卸掉身上的责任。
安丽埃塔对这一点有充分的自觉,并且一直以此为傲。
自己是革命志士,自己的任务是要纠正这个世界的荒谬,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战士,绝不是卑鄙小人。
这是她的自尊、坚持,也是她身为人的存在证明。
如今罗兰的决定等于是要她亲手否定自己一直以来相信和坚守的东西,对安丽埃塔而言,这简直与自杀无异。
“能否再考虑一下,如果我们……”
“他们是在知道全部一切的前提下同意作战计划的。”
罗兰的话语断然落下,在钢铁闸门一样坚实、冰冷的话语面前,女孩沉默了。
“他们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他们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做出决断的。”
罗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安丽埃塔的聪慧,她理应能猜测出剩下的话是什么。
——为了怜惜自己的羽毛,可以去浪费甚至践踏别人的觉悟吗?
公国的革命者已经做好了觉悟,他们决意用自己的鲜血铺就通向革命胜利的大道,他们以献身殉道为荣。而安丽埃塔却为了捍卫自己的坚持和尊严,要浪费他人的觉悟和牺牲……
如此沉重的大义面前,根本容不下任何抗辩和反驳。
“别忘了,我们是在干什么,我们是在和什么交手,我们背负着什么东西。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个人意气。每个人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和准备,但我们很清楚自己应该为何而死,所以同样清楚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或许是触动了什么,罗兰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甚少被训斥的安丽埃塔一下子懵了。过了两三秒后,少女的头低了下去,攥紧拳头的关节声响和急促的呼吸在压抑沉闷的房间中飘荡。
“我不明白。”
少年带着迷茫的声音撕开了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沉默,所有人一起望向最晚加入组织的马赛。
“只要还活着,明天也可能会发生什么变化,不是吗?”
“……”
“正因为没有死,活下来之后,才能发现很多事情事后发生的变化,才能发现很多事后才能注意到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就非得做出唯一的选择呢?”
“……”
能言善辩的罗兰一时间也卡住了。
用“小孩子懂什么”或一堆大义压回去倒是很简单,过去的陆军马鹿就经常这么干,反正辩证和思考对他们来说是不必要的奢侈品,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打仗、杀人放火、晋升、战败吞枪自杀——这四件事。
身为“自由军团”的领导者,身为共和国公民,当然不可能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