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在地上磨蹭。
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况早就绝望了。可现场这些都是彻头彻尾的技术狂人,一旦他们来了兴致,除非把手雷塞进他们嘴里,否则谁也别想让他们停下自己的研究。
眼前的状况确实不好,但这状况之中也有着让技术员们感兴趣的事情——“沙拉曼达II”的行为及其疑点。
首先是那架机体到底是如何在系统关机,没有任何电源和外力的帮助下启动的?
就算是设定了定时启动功能的计算终端,在没有电源供应的状态下也不可能自行启动。更不要说为了安全起见,所有连接人工智能模块的链接端口都被拔掉了。没有电源且与机体的连接都被物理隔绝的情况下,那架机体到底是怎么启动的?
对于这一点,调取研究了整备机库的监控画面后,已经有了一个假说。
“沙拉曼达II”的人工智能会不会和旧型号的“军团”不同,不再以整块的天晶,而是以无数微小的天晶和流体金属为载体?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之前被击败陷入当机之际,人工智能采取了紧急措施,将中央处理器分解,沿着管线渗入机体各处休眠——正因为是流体,所以能随意改变形态和进行分解。当共和国研究员对机体进行调查时,电流激活了潜伏在线路中的各个中央处理器模块,其耐心等待至夜深人静后重新聚集、重组,然后增殖由无数微小机械组成的流体金属,对机体进行修复。
听上去似乎匪夷所思,不过所谓系统,所谓程序,本来就是由许许多多的模块跟回路组合而成的。既然可以组合,这些模块又为何不能互相分割,重组呢?
如果这个假说成立,那以“沙拉曼达II”为代表的的新型“军团”还真一群超乎想象之上的怪物。
第二个问题是“沙拉曼达II”如今的行为。
作为战斗机器,修整一新后,可供“沙拉曼达II”选择的战术方案无非两种——迅速撤离或者进行封口后撤退。
两者都是以保守军事机密为前提,也是当前状态下最容易达成的目标。基于战术合理性和任务优先顺位,那架机体不应该做出这之外的反应才是。
可是它却无视了合理性,从容不迫的破坏着这个基地,攻击目标毫无针对性,没有搜寻技术人员,也没挑高价值目标下手。只是漫无目的的扩大攻击范围,让现场变得惨不忍睹,之后就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完全不合逻辑。
如果实施者是人类的话,或许可以认为这是个以杀戮为乐的狂人。可那是机器,连什么是喜怒哀乐都不知道,更不要提为获得快感去破坏什么。
非要给这种行为附带上合理性假设的话,只能认为它在等待着什么。这场残酷的杀戮秀是为了释放某种信息,将它等待着的什么吸引过来。至于共和国的反击,人们的反应,甚至不值得“沙拉曼达II”去计算和评估。
“它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德蒙斯特丢出狼狈不堪的话语之际,女孩们的声音突然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它在等我们啊。”
“不是为了毁灭共和国,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战术目的,只是为了实现最初的目标——击溃敌对个体,成为最强。”
机体框架闭锁完毕,越过集体无意识的海洋,洋溢着冰冷杀气的机械鼓动一直传递到女孩们的意识深处。
面对再度复苏的强敌,女孩们露出了无畏的微笑。
“区区一堆废铁渣子,真是有够死缠烂打的。”
9.到那遥远的天边(九)
无论从战略还是战术的角度来看,“沙拉曼达II”的行动都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想要彻底守住秘密,在中央处理器模块被激活的瞬间就可以启动自毁程序,当时它周围有一圈技师和高级工程师,把他们炸飞就能彻底守住技术机密。
如果想要带给共和国最大限度的伤害,修复完成后立即对新奥尔良发动无差别攻击。这样一来共和国只能默默吞下苦果,根本不敢在国际上声张,更不要说谴责帝国和索要赔偿了。万一“沙拉曼达II”飞回帝国控制区,帝国从机体上截取到什么情报或影音图像,共和国将变得更加被动。
以“沙拉曼达II”的机动性和破坏力,要达成这个目标并不困难。
它没有这么干。
展开半吊子的攻击,然后留在原地——这两个行为完全背离已知的战术原则。
为什么?
只有掌握其目的,才能预测下一步行为,展开针对性布局。然而不管是以人类还是以机器的视角,都无法理解这毫无必要的行为。
各种推论被逐一推翻的最后,只剩下一个此前会被当成笑话的结论。
“八成是失控了。”
“夜莺”睁开双眼,借助共享视觉捕捉到的画面依稀残留在视网膜上。
在战场上多次与“军团”对峙的过程中,她曾经不止一次目击过类似现象。
那些以游击队员的脑组织为原型的“军团”偶尔会有异常的行为,其具体表现就是违背“以多打少”的战术基本原则,热衷孤身作战,甚至是与游击队员单挑。有时候附近的“军团”赶来支援时,其还会开炮将援军轰走。
这些做出异常行为的“军团”并没有为违反“歼灭敌军”这个大原则,但其行为显然是受到了脑组织原型——那些游击队员生前执念的影响,比起战略战术的合理性,生前为尊严而战,怀抱矜持与骄傲而死的执着更为优先。
开发新型人工智能的诱因之一正是为了避免这一点,纯粹由机械构筑,不具有生前的记忆和执着,只为战斗而生的智慧不会犯下与旧型号一样的错误。
从理论上来讲,确实是如此。但这并不等于新型人工智能就不会出错。作为从战斗中汲取经验教训持续进化的战斗机器,其学习对象乃是人类。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对人类来说理所当然,对逻辑程序而言属于错误的事情也会一并成为学习内容,如果将这类数据消化吸收的话,人工智能所得出的“合理”结论也会存在问题。
假设“沙拉曼达II”吸收了什么错误的数据。
“它的目标会是……”
呢喃戛然而止,德蒙斯特的脸孔变得刷白。
“持续战斗、进化,直至成为足以压倒一切敌对个体的最强。”
一度通过“阿赖耶识”系统与马赛相连接,连带着与马赛相连的人工智能也一并连接上,当时犹如齿轮互相啮合运转般的单调声音,此刻正盘踞在头顶上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