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平日里瘦小佝偻的校长坐在这里总会让人想起银行柜台上的业务员或是吧台里的酒保。如今这套过于奢华的办公家具第一次显得渺小寒掺,仿佛这不是花大价钱的订制品,而是从某个跳蚤市场里拉回来的翻新货。
要不是这种场合,马赛一定会笑出声来。
但他不敢笑,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只是像一尊雕塑一般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原因全在于端坐在马赛对面的那个男人。
马赛知道坐在对面的是谁,整个帝国你可以不知道父母亲人的名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没问题,但不知道这一位,那就是天大的问题了。
夜空般漆黑的发丝,雕塑般精细端正的五官与脸孔,还有红宝石一般清澈剔透的双瞳。
天佑神圣吉尔曼尼亚帝国皇帝,齐格菲.奥托.李林。
全帝国乃至全世界,仅次于母神的至高存在,全能母神在地面的代理人。
为什么,这一位会在这里?
原本只是以为上课走神,精神不济被叫来校长办公室训话,可校长人呢?为什么皇帝会在这里,然后说他只是来喝茶的?难道说……这是自己人生最后的下午茶吗?!
“贵校的校长似乎对‘品味’一词似乎有些独到见解,据说他试图在这里重现伊谢尔伦炮台的内部装潢,不过因为财政预算不够,最终只能复制出这么一间炮台司令办公室一样的校长室……虽然背后说人坏话不好,但这里可不是军校,硬是把兴趣爱好掺进工作环境里,只会弄得不伦不类。”
迟了一秒才意识到那是皇帝的声音,从放送终端里听了不知多少次的声音,纪录片、新闻插播、电台广播、大型广告牌、书店、装饰画店、公园广场……甚至不用特别留意你就能看见皇帝的肖像和雕塑,听见皇帝的声音。这位陛下的声音具有一种特别的磁性,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近距离聆听时更是给人一种思维都要变成空白一般的放松感。
“至少应该准备一个茶几和可以并肩而坐的沙发,比起面对面而坐,坐在旁边更容易让人放松。”
——他说的没错。
马赛在心中点了点头。
因为来过几次校长室接受嘉奖,马赛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立场上的差异,还有差异带来的心理压力。
坐着和站着,傲慢的抬头者和低头受教者——这个房间之所以会被布置成这种压抑的风格,与其说是校长的个人兴趣爱好,不如说是为了确立上下级关系而故意模仿军队的设施。如果布置成皇帝所说的格局,不知道别人怎么样,马赛确实觉得那样会很放松——只要边上坐的不是皇帝的话。
“你很厉害啊。”
皇帝突然话锋一转,因为这句过于突兀的话,马赛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就在他眼前恍惚间划过迄今为止的人生种种,同时脑补着大门被推开,亲卫队士兵冲进来把他拖去学校操场枪毙的画面时,皇帝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脏恢复了正常。
“能参加校际青年团交流会的都是最优秀的菁英,在各个部门关于你的报告书里,你在各方面成绩与众多菁英相比依然出类拔萃。这当中除了才能,努力也必不可少,如果能保持这股劲头,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说不定。”
开空头支票一直是上位者勉励属下的惯用伎俩,反正说的人不当回事,脑袋清醒的听众嘴上一大堆“感谢栽培”、“再生父母”、“誓死效忠”之类的客套话,心里也不会真拿几句空话当回事。不过由皇帝亲口说出的空头支票却有着格外沉重的份量,且不论身份地位,光这一位散发出的气场就足以让人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更不要说他说的也都是客观事实。
四等公民想要在帝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出人头地,唯一的途径就是加入亲卫队。但这个部门的入门门槛太高,没有过人之处很难加入。但如果是皇帝发话,事情又不一样了。
亲卫队说到底是皇帝直属的私兵,要不要让某个前途无限的年轻人加入亲卫队,皇帝完全可以一言而决。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亲卫队,任何一个用人单位在审查个人简历时都无法忽略“曾被皇帝召见,并得到赞许”这一条。毫不夸张的说,皇帝开出的空头支票就是有着足以左右一个人人生的力量。
对一直将成为公务员当做人生目标的马赛来说,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可以让他兴奋的晕过去。
但为什么呢?心中这份不可思议的平静以及似有似无、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就在马赛还未整理出头绪,皇帝那使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磁性声线再度飘了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太突然’、‘过于突兀’、‘皇帝找上我?这里面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被说中心事的马赛点了点头,一介四等公民,没有任何背景,仅凭几份报告就能引起皇帝注意?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自然,其中必定有阴谋,不然就是麻烦。
“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是一种优点。身为帝国皇帝,我很高兴国民们拥有这种优点,这有助于他们能清醒的思考。应该说,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教会了帝国国民如何清醒的思考。”
停顿了一下,皇帝指着马赛说到:
“如今,我要教会国民们第二件事情:如何成功。”
成功人士永远是人们争相效仿的对象,每个人都渴望成功,渴望功成名就、升官发财。然而现实中真正能够成功的总是寥寥无几,人们总是将羡慕嫉妒的眼神投向攀上巅峰的成功人士,从不在乎在那条道路上有多少人中道崩殂,通向成功的道路上有多少失败者的尸骨。所以成功学总是经久不衰,成功人士的自传、回忆录、解析之类的书籍总是最好卖的。
被所有人热捧的成功学在帝国却显得有些冷门。一方面是因为帝国那套等级分明的制度摆在那里,任何人想要突破玻璃天花板都只会碰个头破血流;另一方面则是帝国最成功的莫过于皇帝,可皇帝的成功历程偏偏最没有可复制性,最疯狂的野心家也不可能以皇帝作为自己人生规划的参考对象——光长出九个脑袋,还能从嘴巴里、眼睛里喷出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一点就没人能做到。
从保持国家稳定的角度来说,这是好事,没人希望自己统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