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5 章(1 / 1)

土地的束缚,只能在地面上繁衍生息的人类自然会将人口视为某一平面区域的人员数量。

然而“军团”的生态圈是立体的。

原本硅这种元素就深埋地下,比起充满碳元素的地面,地下才是无机生命体的乐园。在占领一定面积的地表作为出入地面的通道后,他们便专心深挖洞穴,构筑自己的巢穴。是故,即使地面上的部队遭遇再大损失,远比地面广阔的地下也早已准备好了规模更大、汲取经验教训后进一步提升性能的“军团”。不但能马上填补兵力的缺口,甚至还有余力将战线反推回去。

和这种杀之不尽、连杂兵都高度智能化的亡灵大军为敌,人类压根就没有胜算。

黑压压的亡灵大军呼喊着临终时的遗言,挥动节肢扑向惊恐万状的人类,不畏死亡,蹂躏一切的“军团”只要扑倒一人,立即就有长有手术器械肢体的“军团”开始进行作业。剥掉头皮,切开头盖骨,取出脑髓,破坏记忆区域——对专注于杀戮和破坏的兵器,情感、记忆、自我是最不需要之物。新鲜的脑髓被保存起来,立即后送,然后变成“军团”生力军去袭击其它人类。

这幅光景俨然便是地狱。

至于罗兰和安徒生神父,置身核心地带,他们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

为了消灭这两个高等级危险目标,“军团”一改一贯的以数量碾压对手的战法,改以大兵团实施包围,将少数精锐战力送入包围圈歼灭目标的战术。

精心选定的战术,就连执行任务的单位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令人印象深刻到想吐。

——吾等是依斯卡略,依斯卡略的犹大。

——吾等唯仰奉一物,只是俯身,恳请主之慈爱。

——只愿与地狱七百四十万五千九百二十六只恶鬼一战。

空无一物的荒野中,无法连接在一起,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祷告在脑海中穿梭。

那并非真正的祷告,其中既没有热情,也不含虔诚,如同坏掉的收音机反复播放同一首歌曲,只是那直接在脑内鸣动的“声音”中并没有机械、单调的感觉。

那是人濒临死亡之际,意识即将滑入深渊之前,呢喃自语般的叹息。

临死前最后的话语。

即便肉体灭亡,本该前往另一个世界永眠的亡魂在战场上继续倾吐着虚无茫然的喟叹,驾驭着崭新的无机质身躯,隐匿在光学迷彩之后,一边于荒野中无声潜行,一边向被留在此世的同伴伸出爪牙。

高机动匿踪特战型.贝塔型——统称“猎杀型”的身姿,像极了启示录中最后一位天启骑士。

——看吧,有一匹灰色马。

骑在马上的,其名唤为死,阴府也随着他。(新约,启示录6:8。略有改动)

25.死线(四十一)

智慧生物以拥有健全的身体和精神为荣,但这一观点仅仅只是智慧生物的矜持和傲慢。

在“亡灵大军”面前,就连“我思故我在”这一最低限度的自我安慰都显得毫无意义。

——某位不知名的历史学家。

人们畏惧“军团”的行为,在其残酷的行军队列面前颤抖之余,却对其攫取人脑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解。

不知疲惫,不畏死亡的大军为何偏偏执着那一部分?

拜贵族阶层长期垄断知识、教会对各种探索尝试进行弹劾打压所赐,当时绝大多数普通人,甚至包括一部分医生对于脑的用途和工作原理几乎一无所知。大部分人还抱着“脑?那不是用来产生鼻涕的无用器官吗?”这种古老的谬论不放。

不过就算现场有不少专业人士以及对大脑作用有一定了解的人,他们也无法理解“军团”这一莫名其妙的的行为。

——这些只会搞破坏的异形到底在想什么?

在他们看来,“军团”的行为简直不合逻辑。

先不说即便死者的脑能够被成功激活,其是否还能正常思考判断一事尚且存疑。即便“军团”真有什么未知的技术能让死者的大脑再次发挥机能,从中窃取并利用人类的智慧。可它们为什么还要破坏记忆中枢呢?

所谓智慧,是经验积累的产物。所谓经验,则是记忆的结果。

破坏记忆也就等于将这个大脑迄今为止积累的经验、智慧全部清零,这和有效利用大脑的初衷不是背道而驰吗?这些机器一样的异形为什么要做这种矛盾的事情?

这其实一点都不矛盾。人类无法理解“军团”的行动,仅仅是因为他们依旧在用自己先入为主的逻辑去解读“军团”这一迥异的存在。

记忆不仅是智慧和经验的基础,同时也是自我和人格的源头。

在多样化的世界中不断积累各种记忆,在与各种人与事的接触摩擦中,一点点被切削、塑造出来的独一无二的自我——对完全平均化,以杀戮为唯一目标的兵器来说,这是完全不需要的东西,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看到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时,人们多少会感到动摇。而当自己清醒过来时,自己不但变成了异形,周围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时。届时的反应绝不止动摇而已。

轻则发生自我认知障碍,重则当场精神崩溃。不论哪一种,都意味着这是一件排不上用场的残次品。

是故,在收割大脑时,回收型一定会切除记忆中枢,然后再将彻底处理器化、保留知性机能的大脑塞进等待装备的各种型号里。

原则上是如此,却也存在极少数例外。

例如担负指挥官的重战车型和重光线型,为了活用优秀处理器——优秀人类指挥官的脑,将那些借由无数次鏖战强化的脑神经回路的潜力全部挖掘出来,必须尽可能保留他们的才能与经验。考虑到这一点,“军团”并未切除记忆中枢,而是将绝对无法反抗的主从逻辑烙印进那些脑子里,借此让“军团”的战术运用和统率能力进一步强化。

这些特例指挥官型当中也包括猎杀型。

“他”潜伏在观众席上,屏息凝神,借由前线单位经由共享数据链上传的实时信息,得以掌握战斗的全貌。

类似叹息的脉冲在数据流中一闪而过。

该死的时候没能死成,结果被留下来的可怜虫——这句话用来形容自己真是再贴切没有了。

在这个连“人以人类的模样和形式死去”都成为一种奢侈的梦魇战场上,保留完整的记忆和人格,成为“军团”的一份子,无疑是诸多末路之中最凄惨的一种。从大脑被摘除,安放进丑陋躯壳的那一刻起,“他”的时间便被定格了。直到某一天毁灭或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