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呢?有那闲工夫,不如来上两杯,一起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军人们肆意滥用着酒精、药物和暴力,用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方法来麻醉自己,哪怕片刻也好,只要能忘记掉不安和恐惧就行。
麻醉的效果终究只是一时的,再强力的药物和酒精终究会迎来效果结束的时候,当人们从极度的亢奋和美梦中醒来,迎接他们的是更甚之前的空虚、颓废。于是他们再次追逐那些刺激品,一次次麻醉自己……直到连他们自己都对自己这幅颓废的样子感到厌倦,身体也已经对刺激产生抗性为止。
只用了两天时间,70万战士就成了一群毫无生气的废人。
他们在生理上确实还活着。
但他们无论在生理还是心里层面都已经精疲力竭了,整个包围圈内出奇的安静——出了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神智崩溃的笑声之外,就只剩下疲乏的呼吸充斥在阴郁沉闷的空气中。
只要是神智清醒的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逃离这种鬼地方。
一直待在这种人间地狱里的话,再怎么心智坚强的人也一定会发疯。事实上也确实有人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尝试冲破包围圈,结果如他们所愿,所有参与这种行动的人都成了机枪阵地前冰冷的尸体。
剩下的人即使明知道继续待下去只会发疯,他们也唯有继续待在包围圈里。
为了忍耐那种极端环境,为了不至于被绝望逼死,人们不得不去依靠什么。
那个什么必须比酒精和药物更能麻醉人们的思维,填补人们满是空虚和不安的心灵,而且还要有着持续的效果……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姬艾尔圣女一行人抵达了莱茵战线。
25.死线(二)
没有光,没有希望的话,人们就无法继续活下去。所以人们才会有所依赖、有所要求,会在自己的心中雕刻神像,然后于心中豢养神明。
那无关于正当性,只是为了活下去所必要的行为。为了抵抗绝望,在残酷而不自由的世界活下来,他们需要某种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以虔诚来缓解焦虑,以笃信来安抚不安,通过告诉自己“世界还有改善的余地和可能性”来迎接明天的到来。
没人可以嘲笑这种需求。
没那种东西也能活下去、依赖没有实体的东西和不能说不能动的雕像实在太过愚蠢——能这么断言的,要么是过得非常幸福,与艰辛困苦无缘,要么就是活得与世界毫无关联。
所以,罗兰能够理解身处绝望不安中的人向宗教寻求依托和解答的行为。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软弱,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坚强到一己之力承受所有事情的,在彷惶无助时寻求救赎——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无可奈何。
只不过,如果是乘虚而入,以布道救赎之名行欺诈之实的家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初夏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渲染上神圣的色彩后沐浴着讲台上的神父。尽管长年不曾使用加上战乱,礼拜堂已经显得破败不堪,讲台、座椅也已几近腐朽。然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后,依然能展露出某种庄严清洁的气息。
再加上讲台上年轻的神父和正襟危坐在长椅上的军人们,神圣的气息简直都要满溢出来了。
和在校学生差不多年纪的神父,以令人肃然起敬的姿态说到:
“——所以,神是热情的神,也是嫉妒的神。由于救世主的诞生与死亡,神转变为有爱的神。通过神之子——救世主的死亡与复活,神与人之间的新契约成立了。旧的契约是为旧约,新的契约即为新约。也就是说,旧约和新约的分界线在这里。那么,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诚心所愿(AMEN)。”
整齐划一,通过团结和虔诚凝聚在一起的声音响起,低头祷告的军人们一起在胸前画着十字圣纹,将军帽扣上,重新抬起的脸孔冷漠、坚毅、无比空虚。就像是一群真人大小的发条玩具兵,旋紧发条后开始自己行走。
——洗脑。
说到宗教传教布道、发展信徒的诸多手段,其中最恶劣也是最有效的莫过于洗脑。
不断将教徒逼入绝境,令其堕入走投无路的深渊之后再施予恩惠,或是专门物色处境艰难的对象,给予集体的关怀和照顾。从绝望中看见光明的人会对施予光明者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自发的将耳边呢喃诉说的教义和价值观奉为绝对唯一的金科玉律,当原本的人格被侵蚀殆尽,价值观完全被替换之时,一具虔诚的自动人偶就完成了。
只要教主一声令下,他们会奉上全部的财产,他们会献上妻女,他们会杀掉教主下令抹杀的对象,甚至只要一个命令,他们就能微笑着把燃料倒在身上,然后点火;又或是抱着炸弹在人群聚集之处引爆;
邪教、激进宗教、宗教恐怖主义在漫长历史中已经十分充分地向人们展示了洗脑的有效性,还有其恶劣之处。
堂堂教会,自诩要为人类带来“人所支配的世界”的圣教会居然堂而皇之地对莱茵战线包围圈内的查理曼士兵进行洗脑。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末期症状了吧。不过考虑到他们的对手还有教会所处的现状,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教会出此下策实属无奈。
所谓奇迹,必然是从数量众多的虔诚祈愿之中诞生的。越是虔诚,人数越是众多,展现的奇迹也越加确实,威力也越加可怖。
譬如将大海一分为二、平息火山爆发等等。
只要确实增加信徒的数量和信仰心,引发媲美乃至超过天变地异等级的奇迹也并非不可能。要想打倒李林,也只能如此这般了。
可能够理解,并不代表可以接受,更不要说无条件认同了。
“您看上去很不开心呢。”
亲切温柔的声音飘来,罗兰侧转脸孔,将姬艾尔公式化的笑脸纳入眼中。
“身为人类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您的表情似乎在这么说呢。不过正如之前我所说——”
“在不发疯就活不下去的世界里,发疯有什么不对。”
罗兰打断了圣女的发言,冷淡的语气为两人之间拉上了一道看不见的铁幕。
“或许你说的没错。为了活下去,人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不要说发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干出来。说实在的,这虽然是难以饶恕的事情,却也是因为情非得已所起。不过你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两回事。”
“你是想说一直当家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