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悄悄
(疼？)
“专心点。”陆斯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离得近, 他说话时有热气扑洒在纪悄脖颈上。
于是颈间那块皮肤也是像是触了电，有细小的电流在里面四处流窜。
纪悄一句“我哪有不专心”就吞回了腹中。
她转过头，本来想看低头看琴, 却一眼先看到了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手中。
纪悄耳朵隐隐也开始发烫。
好在陆斯宴很快动了。
他先带着她手往下移了移。
“虎口别碰到琴颈。”
然后是食指。
指尖和他带着薄茧的指尖有很短的一秒相触。
“用食指侧边这个位置去压弦，尽量靠近品柱……”
等中指也被他调整好，纪悄听见他声很低在她耳后再次开口。
“现在再试试。”
纪悄试着弹响一二三弦。
这次弦音清亮又饱满。
“可以了——”纪悄不由兴奋回头。
她一兴奋，就忘了陆斯宴此刻离她实在很近，她这一回头几乎快和他脸贴脸。
刚才要是动作幅度更大点, 兴许她差点又要不小心亲到他。
纪悄最后那个没说出口的“诶”字戛然而止。
还是第一次白天跟他离这么近, 纪悄心跳抢了一拍，呼吸不自觉屏住，整个人僵了一瞬。
这个情况大约也在陆斯宴意外之外，他一时也没动作，那双桃花眼没了冷意，又像是带着某种勾子——是那种随便看只狗都深情的眼神。
纪悄指尖蜷了下, 不太自在地想退开点距离。
陆斯宴像是也反应过来，先一步往后退了一点，眼皮微微一垂, 眼中情绪被遮挡，唇角倒是勾了下, 像在笑她。
“按好个小横按有那么高兴？”
纪悄也往后退了点, 满心不自在被这句话打散了一些：“我想高兴就高兴啊。”
她转回头去。
陆斯宴松了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声音好像也离远了点：“现在右手弹四弦。”
纪悄被他碰过的手还有点发烫，她忽略这点“后遗症”, 低低“噢”了声, 右手拨响了四弦。
陆斯宴随即又换了根弦让她弹。
纪悄慢慢地真专心起来, 跟着他指令拨弦, 左手换简单的和弦，继续拨弦。
虽然弹得断断续续、磕磕巴巴，但依旧能听出是一段很好听的旋律。
笼在她身后那股清爽气息已经退开，纪悄这次回头没敢太大幅度：“陆老师，这什么歌啊？”
陆斯宴微垂着眼：“没什么歌，乱编的。”
纪悄这下惊讶了：“这么好听居然是乱编的吗？”
陆斯宴笑了声，没答她的问题，转而问她：“现在有兴趣学基本功了？”
纪悄不知怎么，嘴角也弯了弯，冲他点了点头。
“那正式上课吧。”陆斯宴说。
纪悄没再提什么附加要求，乖乖开始跟着他上课。
真开始上课后，纪悄发现陆斯宴居然还是个很不错的老师，远比她预想中要耐心。
不像刚才那样简单粗暴让她直接按哪根哪根弦，而是会细致地跟她讲她学的那些乐理知识怎么套用到吉他上，一些简单的和弦又是怎么推出来的。
一节课上了差不多近一个小时。
纪悄其实都能消化，但也没问他还能不能继续讲。
毕竟乐器这种东西，脑子会没用，得手会才行。
纪悄抱着吉他，一只手肘撑在琴身上，托腮看向旁边的人：“陆老师，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天赋？”
她刚才可是全程都能跟上他的思路，从没让他停下来讲过第二遍。
陆斯宴给她讲了这么久的课，有点渴，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才慢悠悠扫了她一眼：“这节课能看出什么天赋，再看吧。”
纪悄本来想回“再看就再看”，到了嘴边，忽又察觉到他这句话里的小漏洞。
“那按陆老师的意思，试听课是不是还有，不然你怎么再看？”
陆斯宴把矿水瓶放下：“下周六还是这个时间。”
纪悄这下满意了，点点头：“那行。”
她刚想说“那陆老师下周再见”，却听陆斯宴又淡声问了句：“等下没事？”
纪悄眨眨眼：“没事倒没事，陆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谁敢吩咐你。”陆斯宴坐姿闲散，语气也闲散，像是随口一提，“我等下要回学校一趟，不着急就顺路搭你回去。”
诶？
主动说要搭她回去？
纪悄稍稍有点意外：“陆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陆斯宴：“……”
他朝她怀里的吉他抬抬下巴：“算是谢谢你照顾他生意。”
纪悄也跟着看了眼怀里的琴。
他和这个捡来的弟弟关系倒是好像挺不错的。
“说起这个——”纪悄想起下午打折的事，“我还得谢谢陆老师你帮我省了点钱呢，不然我今天下午就请你们吃饭吧。”
陆斯宴：“他没空，我也没有让别人在我家请我吃饭的癖好。”
虽然宋杨青没空，纪悄觉得就冲今天下午这堂课，她也该单独请他吃顿饭。
纪悄就提议道：“那出去吃啊。”
陆斯宴：“我也没空出去。”
纪悄：“？？”
“你没空吗？”纪悄不解，“那你等下要做什么，我留下来不会打扰到你吗？”
陆斯宴懒洋洋接道：“练琴，不会打扰，你在这儿正好弹点噪音给我培养专注力。”
纪悄：“……”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纪悄想回呛他说“你弹的才是噪音”，但想到他这个吉他水平，昧着良心也说不出这句话，于是换了一句。
“那陆老师是不是还得谢谢我？”
陆斯宴点点头：“嗯，等下请你吃饭。”
纪悄：“……”
不过，细想一下，她好像也不亏。
有饭蹭，不懂的还可以继续问他，还能真制造点噪音打扰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有什么专注可言。
“那行吧。”
陆斯宴说要练琴，很快拿了把电吉他过来。
纪悄坐在他旁边，抱着自己那把木吉他，试着用他下午教的内容，弹一些她记得曲谱的简单儿歌玩。
一开始弹的时候，她还故意重重拨弦。
陆斯宴倒还真不副完全不受她打扰的模样，低着头专心地弹着电吉他。
是她没听过的曲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新歌。
纪悄就没再继续故意打扰他，拨弦放回正常力度，又弹了点儿歌玩，之后她也专心开始爬格子。
宽敞的客厅中，两把吉他声音交杂在一起。
木吉他弦音断断续续。
电吉他旋律流畅动听。
互相交叠，又互不打扰。
天色渐渐暗下来。
纪悄一开始还没察觉。
弦距再度调低后，虽然显然比之前更好按，但按久了手上的痛感还是越来越明显。
纪悄不自觉轻轻“嘶”了一声，手从指板上收回，抬起来时，看见指尖被压出丑丑的痕迹。
电吉他声不知何时也停了。
陆斯宴声音在她声后低低响起。
“疼？”
纪悄可能是跟他较劲惯了，手往回缩了缩，下意识回他：“不疼啊。”
陆斯宴垂眸瞥了她缩在一侧的手，随手把电吉他放下，“不疼今天也到这吧，晚餐快送到了。”
纪悄手确实疼，就也没再逞强，顺着台阶下来：“好吧。”
把木吉他放下没多久，送餐的人还真就很快到达。
陆斯宴点的也是川菜。
是她没吃过的店子，味道也很不错。
吃完饭，纪悄帮着他一起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
随即，陆斯宴回房间去穿外套拿车钥匙。
纪悄回沙发区去把琴装回琴包。
陆斯宴回到客厅时，就看见她反跪在他的沙发上，一只纤细瓷白的手搁在深灰的沙发靠背上，下巴趴在手肘上，笑盈盈朝他望过来时，桃花眼有潋滟光泽。
他脚步顿了下。
“陆老师。”纪悄叫他。
陆斯宴“嗯”了声，走到她面前。
纪悄：“你把手伸出来啊。”
陆斯宴把手伸到他面前，眉梢扬了下：“这次又写了什么？”
纪悄把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手上的东西放在他手心上：“你没空让我请你吃饭，那这个当今天的学费吧。”
不是和之前一样的一小颗纸星星。
此刻被她放在他手上是一个小玻璃罐，罐子没装满，但里面铺了浅浅一层纸星星。
比预想中沉上许多的重量压得陆斯宴的手稍稍往下坠了一两分。
陆斯宴怔了下，指尖才收紧，将玻璃瓶握在掌中：“都写了祝福？”
纪悄：“……”
“都没写。”
陆斯宴静静看着她，背光的缘故，桃花眼看着比平时要深邃一些。
他什么都没说，纪悄却被看得有点心虚。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这堂课确实上得挺用心。
纪悄小声辩解：“这里面有差不多二十颗呢，你又不准我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些吉祥话，那我哪有那么多内容可以写啊，大不了——”
她顿了下，想着怎么样才能更有诚意一点。
陆斯宴低声问：“大不了什么？”
纪悄另一只手也搁到下巴下，趴在沙发上看着他：“大不了我每次来的时候都折几颗，争取把这个罐子装满？”
陆斯宴微垂着眼没说话，那双桃花眼的情绪也被拢在其中，看不出在是思考她的提议可不可行，还是不满意她的答复。
纪悄刚想再追问，男生空着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头。
黑色的字母Q纹身越来越近。
纪悄额头被轻轻弹了下。
隐约透过指缝像是看到他勾唇笑了下，声音隐约也像有点笑意。
“走吧。”
*
纪悄回到宿舍后，就看三位舍友又头靠头凑在一堆。
以为她们又在玩粘土，纪悄就没打扰，打算先把琴包收进柜子里。
但头靠头那三位大概是听到了她进来的动静，齐齐回过头来，坐在中间的楚柯瑜朝她招了招手：“悄悄，你过来下。”
纪悄把琴包随手先靠床放好，走过去：“怎么啦？”
楚柯瑜指指她手上的手机：“我们在看你的八卦？”
？？
纪悄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我什么八卦？”
楚柯瑜说：“说你今天被一辆库里南接走了。”
纪悄一颗心稍稍往上提了提。
攻略对象就是陆斯宴的事，她还没跟庞筱和唐思言说，自然也没跟楚柯瑜说。
主要是因为之前她一副对陆斯宴很有意见的模样，在没有彻底坐实跟姓陆的某人的师生关系之前，说出来总觉得有点没面子。
楚柯瑜慢悠悠继续说：“据说车上还是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大帅哥，都在怀疑你是不是名花有主了。”
黎冉也一脸八卦地看着她：“是啊，什么情况啊悄悄。”
纪悄在心里小小松了口气。
看来陆斯宴应该是还没被认出来。
“就是我那个攻略对象啊。”
吕思葭觉得有问题：“不对啊，你们俩到底谁攻略谁啊，你攻略他怎么还是他来接你？”
纪悄：“他就是我们学校的，顺路来接我一下而已。”
“你今天带着琴包出去的。”楚柯瑜看了眼她床边的琴包，“所以你是找你的攻略对象教你学吉他？”
证据确凿，纪悄只能点点头。
“确实不对。”楚柯瑜摸了摸下巴，一脸疑惑，“除了陆斯宴，我们学校难不成还有其他巨帅又有钱还很会弹吉他的男生吗？”
纪悄小声提醒了一句：“我是说他还行，没说他巨帅。”
能考进B大的姑娘，没一个脑子简单的，只是暂时没往这方面想，给她们点线索，纪悄估计她分分钟要藏不住。
她就也没在给楚柯瑜继续提问的机会，直接说：“好了柯柯你别猜啦，等我搞定他会直接告诉你的。”
楚柯瑜确实也没想出其他人选，就点了点头：“行。”
黎冉游戏搭子今晚有事，这会儿难得有空，就随口八卦了句：“柯柯你说的那个陆斯宴是金融系那个学长，搞乐队的，据说长得超帅那个？”
楚柯瑜继续点头：“是啊。”
说完，她叹了口气：“不过最近都没怎么听到他消息了，他们团好像打算正式出专辑了，在埋头写歌，最近都不出来活动了，陆斯宴除了上课基本不在学校待，听说他可能是最近还换了辆车开，偶遇他的人都变少了，之前有妹子在他车附近晃一晃就时常能看见他。”
纪悄：“……”
还会有妹子在他停车位置附近晃悠就为了跟他偶遇吗？
难怪他今天白天出来就戴了口罩。
*
进入十一月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新学斯的期中考就定在十一月的第二周。
接下来几天，纪悄每天只能勉强挤出来点时间来练琴折星星。
陆斯宴大概是也要忙期中考，周六顺路接了她去他家学吉他，上完课又跟她一起回了学校。
考试的几天过得紧张又忙碌。
周四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纪悄才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是第一次考试，要跟来自全国各地的学霸作较量，她可一点都不想输。
自觉考得还行，纪悄回宿舍后，舒舒服服在床上躺下，戳开微信给某人发消息。
纪悄：【陆老师我们这周还上课吗？】
以为他应该在忙，消息不会太及时回，纪悄本想去刷会儿朋友圈放松一下。
手机就轻轻震了震。
陆老师：【时间不确定】
陆老师：【你周六不忙就来排练室等我？】
纪悄给他回了个ok的小表情过去。
陆老师：【这周六我不在学校】
陆老师：【吉他就别带了】
纪悄：【？？】
纪悄：【不带吉他我学什么？】
陆老师：【背来背去你不嫌麻烦？】
陆老师：【借把木吉他给你】
纪悄想起他那快挂满一面墙的琴，眼睛亮了亮。
纪悄：【那陆老师你把双头琴】
后半句“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借我玩一下了”还没发出去，某人的新消息就跳了出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陆老师：【别想】
纪悄：【……】
小气。
在床上休息了会儿，纪悄又爬下来练了会儿琴，折了几个星星。
为了庆祝考试周结束，她们宿舍的人晚上还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
高兴之下，纪悄完全忘了她例假就在这两天，晚上贪嘴吃了好几碗冰，翌日一早醒来，小腹就有明显的痛感。
考完试，他们也没假放，周五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