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篝火旁的歇脚行商、路人八卦的心思都被勾了起来。
“一个书生敢把金銮殿砸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一个会法术的书生,我也只在志怪小说里听过,真想见见会法术的高人啊。”
“行了,都别说了,小心犯忌讳。”
“对对对,大伙都别说了,听说京城里,有座鸾楼,里面的姑娘啊,一个个水灵灵的不得了,三下就能出水……”
夜风吹来,酒桌前的汉子起身系上披风,抓过放在桌角的兵器系上腰间,大步走出这间野店,去往后面牵过马匹翻身而上。
唏律律——
马鸣长嘶间,马腹两侧四把长柄刀摇晃碰撞了几下。
这人正是左正阳。
他从河谷郡来京城,是有公事要办,也知道陆良生在京城,顺道还能与他一起喝酒,若是再能拉上闵尚书和叔骅公,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眼下听到这道消息之后,左正阳感到的是不可思议,那书生性情他还是了解的,何况对方四年苦读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站上朝堂吗?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又如何会去做?
“去京城拜访闵尚书,或许能探听清楚。”
那方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在过来,左正阳看着夜色一抖缰绳。
“驾!”
顶着月色,在道路间飞奔,去往京城。
月光朦胧躲去游云后面,皇城承香殿,灯柱燃烧,照出一片暖黄。
有宫女端着汤药从侧门过来时,罗纱帷帐之中,张丽华掀开一角,接过汤药,让那宫女退下,轻柔坐到踏上的皇帝身边,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
“陛下,该喝药了。”
榻上的身影睁开眼睛,伸手推开递来的勺子,撑坐起来,靠着床头。
“朕还以为……那陆良生被抓住了……药拿开,朕不喝。”
张丽华叹口气,放下药碗,伸手温柔的摩挲他有些消瘦的脸庞,轻笑了一下。
“陛下,你让臣妾难做。”
那边,皇帝抬了抬手,将脸上摩挲的纤柔握住:“没事,朕只是一口气没缓过来,喝几口汤药也不见得好。”
“陛下,臣妾知你和陆先生肯定有什么误……”
殿柱的灯火,唿地摇了一下,张丽华陡然停下话语,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站在门口,矮身福了一福。
“陛下、贵妃,护国法丈来了。”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猛地坐了起来,激动的放下脚套去地上的步履就迎了过去,张丽华追在后面,一边帮他整理衣冠,一边低声道:
“陛下好生躺在榻上静养,该是让法丈进来拜会才是。”
“不不,朕要亲自迎接。”
快至殿门,石阶下方广场一支队伍静谧站在两侧,中间鹤头莲花法轿,帷帐掀开,一身金黄法袍的枯瘦老僧双目祥和,礼佛一拜。
……
“法丈,你怎的现在才来?”
“闭关修行。”
“那法丈可知宫中发生的事?那个陆良生眼中没有我这个天子,他将这皇宫当做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施展妖法砸了朕的承云殿——”
灯火剪出发怒的人影倒映在墙壁,陈叔宝坐在龙椅上,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时,下方端坐礼佛的老僧,面无表情。
“善哉!善哉!一切私心杂念和凡间俗物不该让陛下劳心劳力。”
陈叔宝完全听不进去,起身负着双手手,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偏头看去普渡慈航。
“法丈,你帮朕将那陆良生抓回来!”
大殿安静下来,普渡慈航好一阵才偏过脸,灯火摇曳,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女声清冷。
“杀戮有损陛下贤名,此事还是作罢。”
陈叔宝一脸愕然。
“法丈,这是为何?”
“天机不可妄言。”
夜风吹过皇城,万家灯火的城池内,叔骅公站在梧桐老树下,闵常文也陪在老人身边,好一阵,望着枝繁叶茂的老人才嘶哑开口。
“难为他了。”
“陛下也不知怎的,看良生不顺眼。”闵常文想起那天大殿内发生的事,到的此时,也是想不明白。
抿了一口酒,叹息一声,放下杯盏。
“好在陛下还没有昏到头,去拿良生家人。”
那边的老人转身走过来坐下,操起酒杯饮尽,尽白的须发间,也有股怒气,呯的一声,重重落下。
“哼,真敢如此,我就去金殿之上,一头撞死!”
“陆良生,本道回来了!”
言罢,旁边的梧桐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枝叶哗啦啦摇摆,一道身影从墙头落了下来,摘取头上的树叶,抬起脸来,视线与坐在石凳上的两人交织在一起。
“哟,是闵尚书和叔骅公啊,你俩慢喝,本道来找陆良生的,他在屋里吧?”
孙迎仙嘿笑的抬起手,随意拱了两下,就朝不远的房舍走去。
“陆良生!快出来迎接本道!”
“良生走了!”
王叔骅倒上酒杯,推到桌边:“小道长,过来喝一杯吧。”
“走了,他能走哪儿去?”
道人停下脚步,看了看那边漆黑的窗棂,又看了看愁容的两人,过去坐下,一口将酒水饮尽。
“发生什么事了?”
不久之后。
两膝打上神行符的道人,拖出一条残影穿行过了街头,朝河谷郡栖霞山的方向狂奔,眨眼消失在夜幕当中。
然而,众人口中的书生。
此时牵着头顶蛤蟆的老驴,正在贺凉州某处歇脚避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子交淡如水
接壤北周地界,山势逐渐变得崎岖,春雨延绵两日,远远望去山间披上了绿色。
铅青色的雨幕之中,陆良生横卧驴背,捧着书卷看的津津有味,偶尔挥了挥袍袖,落下的雨点偏去四周。
老驴晃着脖间的铃铛,慢悠悠在走,不时俯下脑袋卷去冒出头的青草,头上,系着绳子的蛤蟆抓着驴耳,看去书生腰间一摇一晃的葫芦,嘟囔:“老夫只是让你保管,你竟然拿来装酒。”
翻了翻蟾眼,随后估摸着时辰,开口说道:
“良生,该吃饭了!”
后面的书生伸了一个懒腰,轻巧的翻下来,牵过缰绳,走去前面一间破败的茅屋,淅淅沥沥的雨水淋在茅草上,顺着倾斜的角度,又从另一头缺口滴进里面。x
灰暗的房里,瓦罐破碎一地,只有一张木床也无人修缮,塌斜在地上。
去年一场大旱,让无数人离乡背井,有些人死在了路上,一些人远走别处讨生活,这一路过来,不少地方恢复些许生气,但像这种没了主人的房屋,还是随处可见。
系好老驴,陆良生走到门口,朝空无一人的屋内拱了拱手。
“路过此处,暂时落脚歇息,还望行个方便。”
又说了句:“叨扰了”方才走进里面,挥袖一扫,外面冷风吹进来,将地上尘埃枯草扫去角落,就着地面浑不在意的坐下来。
离开京城之后,衣服也未换过,还残有浓郁的酒气,像个邋遢的书生。
蛤蟆道人捧着发硬的干粮,放进嘴里磨了两下,呸的一口吐到地上,这种东西怎么入得了口!
将干粮放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