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无私母爱
梁兰一定也有她保命的手段, 但她之所以毫无惧色,还因为这场任务的特性。
虽然其中有灵异成分, 但说到底还是个找杀人凶手的任务, 警方在其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那么,如果关厌和戚望渊真敢杀她,他们也绝对讨不了好。
所以即使那把刀锋利得刚刚放上她脖子就划掉一缕头发,她也并不怎么害怕, 甚至依然紧闭着嘴, 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她的秘密。
关厌让戚望渊先看着她, 自己走进了谢斯的卧室。
这间昏暗狭小的房间和之前一样充满了难闻的中药味, “谢斯”还像不久前那样仰面躺在床上, 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生死不明。
关厌按亮门口的灯,房间里终于亮了一些, 但他毫无反应。
人已经死了吧——不管是上次还是现在, 这都是她的第一印象。
而这个念头, 在她走到床边, 伸手去触碰了对方的脸颊时,一瞬间成了真。
那冷冰冰的死肉感, 绝对不可能属于一个活人。
“谢斯”死了。
也许在这具身体里死去的那个灵魂是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但关厌心里竟隐约生出了一种惋惜感。
那种星辰大海皆在眼中的气度,温雅大方的性情,都随着这具身体一起死去了。
可是为什么呢?
谢斯只是半身瘫痪,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关厌在房间内简单搜索了一圈, 打开衣柜时, 又想起对方躺在床上无可奈何地对她苦笑,连生气都温温和和地说:“不要这样”。
屋内没有任何线索,她只好出去。
客厅里,梁兰还是一言未发。
关厌盯着她问:“他是怎么死的?你杀的吗?”
梁兰不说话,用紧抿嘴唇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关厌走到戚望渊旁边,伸手拿过他的长刀,手腕一转,一刀划向了对方腹部。
只是轻轻的划过,梁兰的肚子上就多了一条伤口。
她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鲜血却很快顺着指缝流下来。
这一刻她终于慌了,不可置信地大吼道:“你他妈真的敢动手?!”
关厌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这次的伤口不重,但下次就会看见内脏了。不信的话,我们就等十分钟再试试看。”
梁兰脸颊肌肉抽动了几下,咬着牙说:“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
话音未落,一道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如飞速射出的子弹般,迅速袭向关厌!
下一瞬,淡蓝色的光笼罩全身,轻松挡住了这次袭击。
关厌从头到尾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梁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这……这不可能……”
她的道具得来很不容易,在那次任务中九死一生才拿到,使用次数也只有两次而已。
之前为了保命用过一次了,当时的敌人是只已经杀死三个求生者的厉鬼,可她道具一出就直接将其打成了重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才得以轻松完成任务。
可是……连厉鬼都能重伤的道具,这个人竟然毫发无损地挡住了!
关厌扫了眼她已经被染红的手,徐徐道:“你要是想浪费时间在这种必败的事情上,那就请继续。再等九分钟,你就可以亲眼看见你的内脏流出来了。”
梁兰腹部的伤口虽然血流不止但也不算严重,只是鲜红的血水看起来非常恐怖。
她还是不肯就这么受人威胁,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现有的道具,正想再试一次,却听见关厌说:“就算真如你所想我们不会把你杀了,但失血过多的话,你还有能力去查线索完成任务吗?”
梁兰刚刚涌起的杀意,很快消退了下去。
她目光闪了闪,开口道:“行,我可以告诉你们,但得先让我止血。”
关厌让戚望渊去卫生间扯了条毛巾过来,叫梁兰自己先按着:“说吧,这点伤要不了你的命,说完了就放你去治伤。”
梁兰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才开口说:“王阿姨一直在给谢斯吃有毒的中药,那些药混在一起不会马上致死,只会一点点破坏身体,最后导致人因为疾病而死,查都查不出来。”
关厌问:“为什么?”
她扯了下嘴角:“这周围的人都把王阿姨喊杀人犯,因为十几年前的一场车祸……”
关厌打断她:“车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王阿姨在高速路上抢方向盘导致悲剧发生,对吧?”
“外人的确都是那么说的。”
梁兰说:“但实际上,当年的车祸是因为谢斯导致的。”
关厌意外的挑了下眉。
她接着说道:“那时候小孩在后座玩玩具,王阿姨因为晕车就在副驾睡觉,突然听见谢斯哭闹起来,吵着说要开车。”
当时年仅五岁的小男孩玩具就是一辆塑料小汽车,他玩着玩着突发奇想,就想试试爸爸正在开的这辆车。
开车的男人不方便安抚他,王阿姨回头说了不到三句话,就因为晕车太严重没忍住埋头对着塑料袋吐了起来。
没人管孩子,他就直接从座椅中间往前挤,吵着闹着要学开汽车。
男人没办法,只能趁着前面没车的时候回头吼了他两句,谁知道就在那期间,旁边车道有辆车超车过来了。
本来两车之间有距离,也不会怎么样,但偏偏小谢斯被骂之后反而越发凶了,竟然趴在座椅后面去扯他爸爸的头发。
男人脑袋被扯得朝后一仰什么都看不见了,慌乱之下一着急踩了刹车,轮胎跟着打滑,车子就撞到了隔离带。
在那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猛打方向盘,让车身在被撞上去时左侧朝内。
于是当时在驾驶座的他,以及在他后面的小孩受到了最大的冲击,反而是被称为最危险的副驾驶被保护得好好的。
因此王阿姨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撞击最厉害的驾驶座当场压扁,男人的尸体从车里弄出来时支离破碎。
当时王阿姨和谢斯都先被送去了医院治疗,警方暂时没有问话。
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教孩子该怎么说——是的,那些把她称为“杀人犯”的说法,都是她自己亲口教孩子说的。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从这么小的时候起就要背负害死父亲的罪名。
他现在是还小,可这件事会伴随终身,等他明事理之后,知道是自己间接害死爸爸,会有多难过多愧疚呢?
王阿姨信奉母爱就应该是“无私”的,为了孩子将来能够活得快乐,她编出了那样的故事,把一切罪责都安在自己身上。
而她只用了一个棒棒糖,就让懵懂无知的小孩完全照着她的话说了。
“这是写在王阿姨遗书里的一部分内容。”梁兰看着关厌,表情沉重的说:“她快要死了,胃癌。”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其实还没到晚期,医生说做手术再好好休养,应该问题不大。但是……”
“没钱是吧。”关厌接下了话。
“是啊,没钱。”她苦笑:“不仅是没钱做手术,即使做了,她也不可能好好休养啊。如果她不工作,谁赚钱养儿子呢?”
然后,王阿姨就想,等到自己死后儿子怎么办呢?连二楼都下不去的他,以后是不是只能趴在路中央当个乞丐?
“所以她就开始在他喝的药里面加一些有毒的东西,中药材的用法有很多禁忌,我是不太了解,她也没写。反正就是说这不会让儿子太痛苦,等到谢斯走后,她料理完他的后事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梁兰说道:“这就是谢斯死亡的真相。”
关厌怀疑道:“不仅是这样吧,如果只是这件事,你根本没必要瞒得这么严实。我已经告诉过你可以帮你换一具身体,现在我的队友也以交换后的样子出现在你眼前了,但你还是不愿意松口。”
而且,梁兰知道“王阿姨”身体里原本住的那个人不是王阿姨本人,也知道谢斯被人替换了。
这些她都还没有解释。
梁兰用力咬了下嘴唇,犹豫片刻才说道:“因为我查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卧室墙上原来贴的是什么?”戚望渊忽然打断她。
她微微一愣,眼神瞥向卧室方向,好一会儿才说:“就是……就是中药材的……”
“在撒谎。”戚望渊看向关厌。
关厌笑了:“看来我们今天来得太突然,你没有提前准备好说辞。”
梁兰垂了垂头,随后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之前说好的暂时不合作,你们现在却用这种方式威胁自己的同类。”
因为说好了暂时不合作,她的隐瞒也是光明正大的,根本没必要编瞎话骗人,所以这段时间里完全没有考虑这件事,现在临时被问,实在很难编出个像样的谎言。
关厌用刀刃碰了碰她的身体:“到底说不说?”
梁兰皱了下眉,显然很讨厌这种被胁迫的感觉,但却只能认栽:“那是……一张日历海报。不是买来的,是那种保险公司印出来免费派送给大家的,上面印着与他们公司相关的很多信息。”
这种日历是很常见的,也不仅限于保险公司,还有房地产之类的也会印发。
关厌想了想,问道:“王阿姨给谢斯买过保险?她不是要杀了他之后陪他去死,而是要用保险赔付的那笔钱给自己做手术,对吗?”
梁兰撇了下嘴,满脸都写着好笑:“是这样没错,但我觉得很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呢?”
……也不一定。
关厌心想,梁兰先前说的那段陈年往事多半是真实的,因为她说得很流利通顺,不是临时编出来的,表情语气也很真情实感。
这说明一开始王阿姨确实是个为了儿子可以付出一切的好妈妈,但……关厌从对门老两口那里听说的事情,刚好就能解释她心态的转变原因。
谢斯渐渐长大,也渐渐相信了那个谎言,对一直费心费力照顾自己的妈妈恶语相向,持续多年,且越发严重。
王阿姨带着一份沉重的秘密,被人叫了好多年的杀人犯,连房门上都有小孩写着“杀人犯”几个字。
到头来,却要被自己保护的儿子一天天无休无止地伤害。
在多年的互相陪伴中,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早就变质扭曲,成了一对相看两厌的“敌人”。
王阿姨本来还会努力压制着自己好好照顾儿子,可是这时候查出自己得了可以被治好的癌症……
于是,她终于为了自己,抛下了背负多年的“无私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