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疼吗？
月亮于潮汐息息相关, 多晒月亮还能帮助鲛人平复力量的躁动。
也因此，月辉对于鲛人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象征意义，鲛人族中的仪式往往在月光下进行。
银色的月辉像是给海底的宫殿撒上了一层霜雪, 配上宫殿周围昏暗海水中, 星星点点亮起的彩鱼群，互相衬托出一种朦胧又瑰丽的巍峨景色。
往日里普通的鱼群根本不能进入鲛人族地，更何况是靠近鲛人的祭祀神殿。
此时它们与宫殿一同散发出晶莹的光辉，朦胧的光在海水中形成一条蜿蜒悠长的彩色地毯, 一直蔓延到何水现在所停留的房屋前。
飘带两侧是闻讯而来的鲛人们, 他们的衣着打扮有的大胆随性、有的保守克制，但总带着一些常人无法得见的奇异美感。
有些女性鲛人露出傲人的胸部、腰部曲线，只用贝壳和宝石织就的衣物加以点缀，配合上光洁莹润如同珍珠一样的皮肤, 她们本身就在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男性鲛人上衣有的贴合身体曲线，露出双臂和完整的鲛尾, 有的则想斐柒一样，有衣摆如同尾鳍在海水中飘逸, 显得自己更加洒脱。他们也会用更加粗犷的宝石、珊瑚或者是狩猎的骨骼、牙齿打磨成饰品, 用来彰显自己的实力和成绩。
他们修长白嫩的手指上拎着一个个小篮子，笑着将各种宝石珍珠撒在面前彩鱼铺就的道路上, 迎接正式步入成年的伙伴。
每一个成年的鲛人在这个日子，都是鲛人族中最瞩目最光彩照人的存在。
朗越牵着何水的手目光牢牢注视着前方, 不敢有丝毫的偏移, 但无意间总会感到那些鲛人裸露在外的皮肤, 于是耳朵上的滚烫一直没有消退, 原本庄重的黑衣今天反而被他穿出了一种初出茅庐的少年感, 惹得不少的成熟鲛人纷纷露出笑容。
这些露着手臂和部□□体皮肤的打扮, 在何水看来反而多了几分熟悉感。
不过他也只略微看了眼鲛人族的穿衣风格，就把目光更多放在鲛人们的鲛尾上。
鲛人总体是以青蓝两种颜色为主，少数鲛人拥有橙色或者白色的鳞片。但大体上是没有一模一样两个同样颜色的鲛人，并且鲛人们的颜色越浅实力越强。
最前方宫殿前等着他们的还有两个灰色鳞片和发丝的鲛人，那是已经步入暮年的鲛人族长老。
鲛人的鲛尾都很修长，但整体还是以鱼类的尾巴为主，只有少数几个鲛人尾巴是没有尾鳍的蛇尾。
乍然一看似乎有种莫名的恐怖感，但是因为那蓝色的鳞片在莹莹彩光的映照下过于美丽，而让人不自觉被其吸引。
鲛人们围在宫殿大门前，好奇的打量他们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新族人，顺便看一看在他成年之前就已经确定的伴侣。
洒落在海水中的珍珠和宝石都被鱼群含在口中或是固定在背上，将道路映照的更加炫目。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最先出现的是两只在鲛人族中已经快要灭绝的凤鱼。
它们优雅地在前方带路，流光溢彩的尾鳍和蓬松的翅膀给了鲛人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雪凰和曜凤带领着那些刚刚开了神智的彩鱼们，在何水跟朗越从其铺就的地毯上走过后，旋转一圈，重新环绕到他们身后。
汇聚在一起的彩光让众多鲛人们看清了其中的那两个身影，他们新出现的族人有着如同月辉一样的颜色，不管是月白色的鲛尾，还是那种浅色的眼眸，都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外貌和实力更不用说，刚刚成年就已经能在族地中排上前十，他一手牵着自己的伴侣慢慢游到众人面前，神色平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从容而镇定，像一个王者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那是一种在鲛人中很少看到过的强大气场，甚至那些出生了好几百年的鲛人，看着此时的何水，都下意识低头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
不自觉的开始检查自己的衣着，是不是不够得体？
心里紧张又期待。
原本有些喧闹的海底慢慢安静下来，只留下彩鱼们空灵悠扬的旋律。
鲛人们用仰望的姿态看着缓缓走过的两道身影，既期待何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获得他的认可，又担心何水看到自己后觉得不喜欢。
纠结之中却意外发现，和他们新族人牵手的人类，无论实力还是外貌都不落于下风。
甚至那一身在昏暗海水中格外不起眼的黑衣，穿在他的身上却像夜幕的主人，在彰显自己的气场。
晶莹的雪花和冰晶环绕在他们周围，他们的力量和美貌被鲛人们认可，并铭刻在记忆深处。
当下一代的鲛人幼崽成年时，就会从传承记忆中看到，此时大家看到的这一幕。
所有人的目光完全落在两人身上，周围的光芒都成为陪衬。
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的对视间都充满了默契，和对彼此之间满满的爱意。
鲛人是一种极端的生物，兽类的凶残和极端的感性互相交织，成了如今这个强大而又脆弱的种族。
他们的实力明明可以去冲破等阶的禁锢，却又一代代甘愿为了自己的爱人而步入死亡深海。
因此不少鲛人都为两人之间那种纯粹的感情所打动，在两人走过的道路上落下鲛人的眼泪。
“来了。”
宫殿的大门在两人走下第一步台阶时轰然打开，接着一个眼角已经带上皱纹，满头发丝都已经变为银灰色的老年鲛人从中走出。
所有鲛人族都用最郑重的态度弯腰行礼。
何水觉醒的传承记忆中有这个老人的身影，他是目前鲛人族中除了楼主外最年长的鲛人。
斐霆已经年老到无力用鲛尾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于是主持新族人的成年仪式时他用的是人类的双腿，身体穿着一身沉重而肃穆的白色祭服。
在长老的宣扬下，何水跟朗越按照鲛人族力量的规矩，完成了束发，接受长辈赐予的鲛珠项链。
最重要的点醒仪式是在宫殿内。
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或者是精美的雕塑，只有一个高于地面的蓝色平台。
斐霆一左一右拉着两人的手腕，将他们送上高台。
“你是近几万年来第二例，在成年之前就已经确定伴侣的鲛人，眼光不错。”
斐霆看着两人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不用紧张，仪式很简单。”
安抚下两人眼中的忐忑情绪，斐霆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镶嵌着蓝色晶体的戒指。
也是在拿出这枚象征着鲛人族族长的戒指后，斐霆身上的气势开始飙升。
一头银灰色的发丝开始向着金色靠拢。
等过了片刻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个正值壮年，实力深不可测的金色鲛人。
斐霆的目光先是落在何水头上，可却没有看到鲛珠的存在，稍一愣神他就转头看向了朗越。
果然在朗越的眉心看到了何水的鲛珠，他不禁摇摇头，笑叹到：“我真是老了。”
朗越没意识到斐霆目光和话语中的含义。
何水却是听明白了，他紧张的想要开口说话，但石台却在此时和斐霆手中的戒指一起散发出莹莹的光辉，暂时束缚住两人的身体。
在戒指积蓄力量的过程中，斐霆对着朗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朗越，你也是知道的，鲛人族一生就只忠于一个伴侣。”
“楼主不愿意看到鲛人伤心，或是追随伴侣离开，因此面对鲛人带回的伴侣总会阻拦考验一二。”
说道这里斐霆自己都笑了：“但结果吗？大家都是知道的。”
“既然何水已经把鲛珠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还有，要活的足够久。”
长老拍拍朗越的肩膀，眼中满是鼓励。
“......”朗越眨眨眼睛作为回应，他身体动弹不得，可心脏却在听到面前长老的话后一阵紧缩。
眼眸直直看向对面的何水，其中的冰霜彻底化为氤氲的水汽，直让何水觉得心疼。
自己猜测的是一回事，真的确定事实如自己所想又是另一回事。
何水果然早就把鲛珠给了自己。
朗越心里很感动，但也有轻微的埋怨。
这么重要的事阿水也瞒着自己......
斐霆在手中的戒指停止发光后将其印在朗越的眉心位置。
何水的鲛珠散发出月白色的光辉，其中还混杂着颜色不已的蓝，这些颜色代表着何水自身的血脉天赋，还有他对于水之一道的感悟。
所有色彩慢慢融合在一起，最后变为一种类似水的无色质感。
朗越跟何水一起闭上双眼，同时进入一个奇异的海洋世界中。
他们牵手四处游览，大海或平静无波，或波涛汹涌，暴雨和暴雪也经常出现。
有时迷雾会让两人直接失去视野、逐渐分离，又在迷雾散开后第一时间寻找对方。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们一起在这片只有海洋的世界中寻找法则的存在，吸纳其中蕴含的力量，找寻出去的办法。
对水的感悟每多一分，何水精神海就会扩大一圈，对于鲛珠的联系就会越发紧密。
朗越从水法中寻找冰法的起源，更多的时间里，他也开始闭眸沉思。
两人的力量越强，对彼此的感应就会越紧密。
等他们苏醒时，彼此对视一眼就能轻易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现在1008如果出现在朗越面前，他一定可以看到它。
“好了，最关键的仪式结束了，去接受其他族人的祝福吧，他们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的礼物。”
斐霆的容貌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他笑着把两人送出宫殿大门，自己转身看着突兀浮现在石台上的雕像。
那是一个没有雕刻面容的男子雕塑，但看他身上的衣饰，和大陆上历朝历代百姓供奉的海神极为相似，气质上又有几分像蜃楼楼主。
“是两个很有天赋的小孩，比我要强。”
雕像在这一刻宛如活物，从脖子开始一点点变为人类的皮肤，最后走下高台，和斐霆一起站在宫殿门前。
隔着窗户打量外面欢笑声不断的平台。
“是很不错。”雕塑的声音也和斐渊如出一辙。
斐霆听到了他的肯定，但眼中却浮现出迷茫之色：“您是要离开了吗？”
“他们还小，通过最后一个考验后再说。”
留下这句话后雕塑重新回到石台上，失去了活力。
鲛人族的欢庆仪式比人类的庆典多了歌舞表演，何水跟朗越作为第一次回到族中的新人，他们两个只需要坐在那里，吃吃鲛人族的美食，看一看族人的表演就可以了。
何水眼睛看着十几个鲛人在水中舞动展示的身姿，心中却还在回想之前的感悟。
现在他有种感觉，鲛珠之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空有力量却无法使用的容器，但在容器中的水加满之后，逸散出的力量就能让他有更深的感悟。
之后他想要提升自己的力量，甚至帮助朗越成长，只需要继续向容器中倾倒更多的水就可以了。
想明白后何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1008躲回空间里不敢露面，于是他就开始用新学会的方法去调戏朗越。
不停通过鲛珠传递自己的情绪，好无聊，想说话。
朗越原本正听着鲛人的歌声出神，此时不断被何水打断，当即思绪又转回了让他纠结不已的地方，想起了何水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把鲛珠给了自己，事后还不和自己说。
一想到何水在取出鲛珠的过程中可能受伤，或者造成什么坏的影响，朗越心里就有些生气。
既气自己太过迟钝和犹豫，应该在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找何水询问，又气何水对自己的故意隐瞒。
眼看着何水不得到回应就不会停下骚扰自己的行为，朗越转过身，用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何水，试探性的用感知去触碰鲛珠：“你是不是说过，不会再瞒着我事情了？”
何水用手挡住自己脸侧，避开朗越幽幽的目光，接着十分硬气地反驳道：“我说的是一部分不瞒你。”
“......你真是好样的。”
朗越气结，手中的玉杯整个被他捏碎，又在众人察觉之前用冰魄的力量弥补在裂痕上。
“不要这么暴躁吗~”
何水被朗越声音里的寒意吓得一抖，接着伸手去摸朗越的手，想看看他有没有伤到自己。
“疼吗？”
被何水握住的手在微微颤抖，但等了半天等到的却是朗越的拥抱，还有带着哽咽的关心询问。
“不疼，一点也不疼。”
何水身体颤了颤，接着注意到周围鲛人们看似在玩闹，实际上却一直在悄悄观察两人。
特别是在他跟朗越抱在一起后，那含笑的眼神让人格外不自在。
“我不信。”朗越将头埋在何水的脖颈上用力摇头，他今天才从记忆深处感知到一段模糊的记忆。
那是属于鲛人族的传承记忆，所以很多事情何水都无法隐瞒。
“傻瓜，回去再说。”何水抱着朗越的腰，把人从座位上拉起来。
“长老，还有各位长辈，我和朗越想先回去休息。”
“去吧，去吧！”
出席的一位银发长者笑着挥手让两人自便，周围鲛人的欢笑声彻底没了遮掩。
朗越僵着脸任由何水拉着自己离开。
·
房间内一片安静，雪凰和曜凤早就被何水留在二长老那里，让他带着两个小家伙去看族中仅剩的几只凤鱼。
朗越抱着何水，两人静静躺在新家的床上。
“对不起。”莫名的自责让朗越心底涌现出焦躁的情绪，眉心紧紧皱着，只有拥抱着何水才会让他好受一些。
“是我做的不对，朗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何水在朗越眉心落下一吻，一手轻轻安抚他的长发。
贝壳床的盖子落下，两人处在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
昏黄的环境中朗越缓缓呼出一口气。
“阿水，我筤秿们不会分开。”
朗越心中的想法何水都能感受到，有些事情不用他开口去说，何水也能明白。
自从两人在一起以来，身边的亲友看似不反对，但送上祝福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在知道何水是鲛人的那一批人中，更多人是不看好他们的。
因为鲛人是长生种，而人类哪怕再如何努力都注定只有那几百年。
朗越一直都是自信的，他很少为外界的声音所干扰，认定自己内心的想法，然后努力去达成。
他们才二十多岁，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相处。
但是，现在朗越却觉得时间不够用了。
手臂用力环在何水腰间，这一刻朗越只想跟何水靠的更近一些。
“我们当然不会分开，就算死亡也不会分开。”
何水抬起朗越的下巴，两人的唇贴合在一起。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何水的手指带着鲜血划破了朗越的额头，在那银色的符文上，再添了一个浅浅的伤痕。
“......”
随着何水用鲛人语言说出的誓言，朗越眼眶中沾染已久的水汽从眼角滑落，可他嘴角却终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已经有过一次负距离接触的两人没有太多顾忌，随着亲吻的加深逐渐向对方靠近。
何水一遍遍的亲吻朗越的眼睛，今天格外热情的朗越却忍受不了何水迟迟不进入正题的动作。
“再磨蹭，就让我来。”
说出这句话时，本就在强自难耐住把何水压倒想法的朗越，满是红晕的脸上神情格外的别扭。
“那可不行。”何水笑着凑上前，堵住朗越还想要说话的唇。
好不容易朗越愿意主动在下面，当然要珍惜，还要让他爱上这种感觉。
手臂挡在自己的眼睛上，哪怕已经做好了决定，可在最深处传来熟悉的颤栗感时，朗越一口咬在何水肩膀上，嘴硬地说道：“下一次换我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何水擦掉从朗越眼角落下的泪水，嗓音沙哑地问他：“疼吗？”
下一章2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