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陈辞酒本以为秦湛的“换装备”指的是去大型设备公司定制。
没想到秦湛带着他轻车熟路, 一路拐到了邻市城郊的一个地下电子市场。
门口的牌匾破旧，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
迈步进去，她被眼前景象惊住。
键盘噼啪声、鼠标点击声、打印机咯吱声, 人工智能应答声, 各种电子设备特有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热闹至极。地摊上胡乱摆放的零件、店铺里陈设的大型电子设备，看得陈辞酒叹为观止。
近年来线上业务发达，电子市场逐渐从城市里消失。
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大规模的电子市场。
到了这里，秦湛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些许，他抬了抬眼, 看着周遭环境介绍道：“这里有全世界最全的电子设备，下架的、禁用的, 只要你想找这里都能找得到。这里还有全世界最好的电子设备设计师。”
“虽然游戏设备对成绩来说更多的是辅助作用, 但好的设备对选手的实力发挥、身体健康都有影响。我带你来这里, 就是来找适合你的设备的。”
说完，他迈步向前，陈辞酒紧随其后。
没走几步，两人突然听到一阵骚乱声。
“我有钱, 很多钱, 你凭什么不给我做！西八！任湘, 你开门！”一道说着生硬中文的男声传入两人耳中。
“任湘？”秦湛皱了皱眉, “正好, 我们的目标也是她。走, 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边是一处小店面, 没有招牌也没有标识, 门紧锁着, 若不留心很容易忽视了去。
此时, 那一圈已经围了不少人，陈辞酒的手被秦湛抓着手带入内圈，这才看到里面的情况。
“开门！西八！我是世界第一AD，你凭什么拒绝我！”男子边拍门边大声吵闹。
秦湛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世界第一AD”是谁，他很快移开目光，淡淡对着陈辞酒道：“这人操作不行，素质更不行。”
陈辞酒也认出了面前的人。
是隔壁高丽赛区THE战队的AD选手，JINI。
高丽赛区LCK今年和他们LPL一样是四支队伍进世界赛，不过他们队伍少、赛程结束得快，现在LPL还在打冒泡赛角逐最后两个名额，LCK四个名额都已经出来了。
面前这位“世界第一AD”就来自LCK今年的二号种子，THE战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两人站得太近，秦湛说话时声音也没用刻意降低音量，这话被周围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JINI也不例外。
“你说什么！我是今年LCK一阵AD，当然是世界第一AD！”JINI愤怒的目光落在了秦湛身上，但在看清他的长相后，JINI的怒火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磕磕绊绊：“ZN？你怎么在这？”
变脸速度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周遭吃瓜群众一阵此起彼伏的嘲笑声。
但JINI顾不上这么多了。
往昔世界赛上被ZN打爆的场景尚还历历在目。
那场比赛之后，他接受了三个月的心理辅导才慢慢缓过来。
在ZN面前嘴硬自己是世界第一AD？JINI觉得自己现在还不想提前领略ZN的恐怖。
“吱啦”一声，久未打开的店门悄然开启，一位粉色兔子图案上衣的女子从内打开了大门。
“是青檀姐！任湘的大徒弟！”
“正好我有几个问题不懂，看等会能不能寻个机会问问她。”
“青檀姐平时忙的很，你少拿那些弱智问题烦她，还是让我来吧。”
围观的众人明显有些意动，可青檀看也不看其他人，她径直走向秦湛，恭敬道：“师父请您进去。她正打算找您。”
人群一片哗然。
青檀是谁？任湘的大徒弟！
任湘在这里地位极高，作为世界知名电子设备设计师的她是这里的一块活字招牌，来这里摆摊的人中有一小半甚至是专门为她而来、希望能与她见上一面、得她几句指点。
可惜任湘常年深居简出，一切事务都由几个徒弟代劳。
作为任湘的首席弟子，青檀在这里自然是地位超然的存在。
平日里她对所有人都是一张冷脸、好似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们何时见过她这么客气地待人？
更让他们在意的是青檀口中的话，这个人居然是任湘点名要的人！
他们许多人来这里一年半载也没见过任湘，这两人来了立马就能被任湘请进去？
他们什么来头？！
有人试探着问：“青檀姐，这两位是？”
青檀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人一眼：“他是‘锋芒’的主人。”
哗——
此言一出，人群一下炸了锅！
那可是“锋芒”啊！
传言中任湘自认为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
不仅如此，“锋芒”也是任湘唯一一件流传在外的作品。
顿时，他们看向秦湛和陈辞酒的眼神热切起来。
JINI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他费尽心思打听到的任湘这个人，花了将近半个月都没能敲开门，没想到ZN只需要刷脸就能进，还是被主人亲自请进去的！
“麻烦你了。”秦湛冲青檀一颔首，领着陈辞酒走进了大门。
青檀看了陈辞酒一眼，生面孔。但碍于是秦湛带来的人，她也没多嘴什么。
陈辞酒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门，身后，门扉无声自动合上恢复成他们来时的模样。
她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间房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青檀不知按了什么，地上缓缓升上来一个电梯。
青檀领着两人一路坐电梯下到地下五层，来到最深处的工作间门外。
石门厚重，她伸手按响了门铃，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不是让你去逮秦湛吗？回来干嘛？说了没事别打扰我！”
青檀赶忙解释道：“师父，人我给你带来了。我们在外面遇到了，他好像也有事找您。”
里面不说话了。伴随着一连串极其细微的机械声，拦在几人身前的石门无声地降了下去，里面键盘、键帽、鼠标、电线到处都是，堪称电子设备坟场。
陈辞酒随便一眼就看到了一具鼠标的尸体。
这个好像是某家的限量款，前几年拍出了接近千万的高价，在这里居然只有被肢.解的价值。
一个女人边用湿巾随意擦拭着手指边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有些年纪了，脸上法令纹痕迹深深，一身衣物色彩斑驳，袖子上白一块、黑一块，身上还沾了些类似润滑油的东西，若不是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仅看她此刻的模样，说是修车师傅都有人信。
“秦湛？你来得正好！”任湘看到秦湛眸子一亮，当即想伸手去拉他。
秦湛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躲过了她的魔爪。
一击落空，任湘丝毫不在意，她看也未看青檀和陈辞酒，顾自招呼着他往里走：“我正好想向你要个人，你快来看看这个！”
陈辞酒跟上两人的步伐，走了两步，她疑惑地看向留在原地的青檀。
青檀忙摆了摆手：“老师不喜欢别人打扰她。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陈辞酒点点头，跟着两人走进了内间。
与外面相比，内间显得更乱，各色液体罐子，各种金属、塑料等材料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但任湘对这里显然很是习惯，她随手扫开一片空间，挖出了被埋在一堆合金下的电脑，她轻松点了几下，一旁天花板突然积木一样落下一些方块组成一块屏幕，很快播放起画面来。
这竟然是个大型折叠屏幕！
陈辞酒暗暗惊叹任湘的大手笔。
“来来，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坑蒙拐骗随便什么都行，反正我要见到人。咦，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陈辞酒和秦湛看着屏幕上播放的画面，两人对视一眼，眼神怪异地看向任湘。
屏幕上播放的是一段集锦，被镜头眷顾的主人公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那顶着“wine”的辅助，不就是她本人吗？
陈辞酒哭笑不得：“您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这个，任湘整个人瞬间兴奋起来：“当然是给她做设备啊！只有她才配用我的东西！我原本以为秦湛已经算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合适的！你看这里，神乎其神的抢龙！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天才！我好爱她！她就是我的缪斯！”
自嗨似的一番话说完之后，任湘这才注意到陈辞酒的存在，她淡淡一眼瞥来：“你是什么人？我和秦湛说正事，你去外面等着吧。”
“如果您是要找这个wine，那我想我认识，”陈辞酒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任湘心心念念许久的脸，“因为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
任湘看到这张脸，先是愣了一下，任她怎么也想不到要找的人会自动送上门来，随即她兴奋地朝陈辞酒扑了过来，大叫一声：“太好了！”
陈辞酒躲闪不及被扑了个正着，任湘将她壁咚在墙上，两只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一会儿摸摸小手，一会儿捏捏手臂。
“您别这样…您这是在干嘛……”任湘常年干手工活，力气非一般的大，陈辞酒一时还挣不开她的钳制。
秦湛黑着脸把任湘从陈辞酒身上拽了下来：“注意形象。”
“还要什么形象啊！”任湘大喊一声，又要扑向陈辞酒，幸好秦湛眼疾手快把人拦了下来，“你放我过去！让我看看我的缪斯什么尺寸，我现在就要给她做装备，我要看着她拿着我做的东西在场上大杀四方！”
陈辞酒最后还是让任湘量了尺寸。
不过全程都有秦湛在一旁盯着，任湘任何一点越矩的举动都会被他严厉制止。
定制键鼠通常需要使用者的手部尺寸，任湘考虑地更严谨，她亲自测量了陈辞酒的每节指骨长度、软硬，使用键鼠的常用姿势、力度等数据。
陈辞酒硬着头皮看任湘来回揉捏她的手指，不太自在地说道：“没必要这么精细吧……”
“要的，”任湘还没说话，秦湛先替她解释了，“我当初定做‘锋芒’的时候也是这样，数据越充分设备效果越好，对你身体的保护也越好。这么多年其他人的设备或多或少都出了些问题，只有‘锋芒’还和刚拿回来的时候一样。”
说起这个，任湘难得还有印象，她接过话：“我记得你们当时是五个人一起来的？好像是好几年前了，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一个时间点吧？不过除了你之外，其他几个资质都太差了，不值得我动手。只有那个玩中单的小家伙还有点意思，不过也还是差点火候。”
玩中单的小家伙？
“她说的是none。”秦湛读懂了陈辞酒眸中的疑惑，他垂下眸。当初他们一行人备战世界赛，打听到任湘的存在后特地来求专属设备，但五个人中只有他得到了“锋芒”。
不知道为什么，陈辞酒总觉得湛哥在提到“none”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任湘显然没有读懂氛围，她继续絮叨着自己的：“‘锋芒’凌厉，反应速度做到极致，和你ADC的职业挺配的。不过我近些年又有了新的感悟，这设备并不是越快、越锋利越好，我敢保证这次的成品一定比‘锋芒’好不知道多少倍！”
“嗯。”秦湛点头，发自内心地为陈辞酒高兴起来。
要知道任湘可是为许多电竞史上跨时代的人物定制过设备的顶级设计师，隔壁游戏的三冠王手中那一套谁也不让碰的绝品“征伐”就是出自任湘之手，还有电竞名人堂成员手里的“风暴”等等，她也常被人戏称为“冠军背后的女人”。
无数人想从她手里得到一件专属于自己的装备，但他们的下场大多和门外的JINI一样，根本见不到人，更别提拿到装备。本来他带人过来只是想碰碰运气，凭他手里的“锋芒”应该能让陈辞酒和任湘见一面，但他没想到任湘居然早就看上陈辞酒了，还主动提出为她制造设备。
这种事求之不得！
两人在任湘这儿待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临走时任湘还依依不舍：“要不我再给你做个耳机、电竞椅之类的吧？外面卖的东西质量那么差，你用这种劣质品我不放心。”
“不劳您了。”秦湛冷着脸一口回绝。
耳机、电竞椅？摸脸摸耳朵、搂腰测尺寸？想都别想！
“还是算了，俱乐部给我们配的东西已经是顶好的了，不麻烦您了。”陈辞酒也不想要这些。
键鼠她还能带到场上去，耳机电竞椅这种东西都是甲方爸爸提供的，难道让她自带电竞椅上台吗？就算放在基地里，电竞椅设计得再好她平时也不见得会规规矩矩坐着啊，到头来白费人家一片好心。
“好吧，”任湘语气里满是遗憾，“东西大概下周能给你，这段时间你先凑合着用这个吧。”
她翻找出了一套黑紫色的键鼠：“这是‘枢纽’，本来是给一个中单设计的，但它的未来主人一直没来取，送你得了。性能还行，你拿着用吧。”
任湘随随便便送出了一套键鼠，丝毫没考虑过这东西在外界价值几何。
“噢，还有你，‘锋芒’带了吗？我看看。”任湘这时候才想起了秦湛。
秦湛默默从包里取出“锋芒”。
任湘打量了一下秦湛的手，手指飞快拆开“锋芒”动了几个零件，又给装了回去。
“行了。没事别来找我。青檀，送客！”
两人于是踏上归程。
刚下高铁，陈辞酒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接起。
“喂，酒酒吗？你什么时候回家来啊？”
是她爸打来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