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皮货生意了。
“师叔,咱还要去吗?”善果有些犹豫,辽东太远了。
“不见面终是不放心,北上吧!”缘行紧了紧手中的棍子,虽然看不见,他却能听出宁府下人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两年前北方战火正凶,那时候北上做生意?宁府肯定发生了什么。他哼了一声,眼下只有先找到三师兄,若人平安无事便罢了,若是出事说不得要回来再做计较
“知其本因,随所缘出;如是乃至恒沙界外一滴之雨,亦知头数。现前种种,松直、棘曲、勂白哎呀!”随着后背传来的疼痛,读着经的善果忍不住呼出声。
“勂白?我看你是真白。”缘行收回打出去的棍子,淡淡地道:“那念鹄,是天鹅的意思。”他此刻盘腿坐在善果身侧,怀中抱着那根从不离身的棍子,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口中吐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入门几年连开悟的楞严经都读不好,我都觉得丢人,重头念。”
错一个字就要从卷头开始念,善果内心是崩溃的,可又不敢反抗,只能端正坐姿重新念经。
此时,他们正身处天津卫郊外的通海寺寮房内,原来当时在济南府二人修整半日,转天跟着北上的商队,走大运河直奔天津卫,可惜运气不好,始终找不到北上的海船,无奈下只能在通海寺挂单,安心等待春季到来。
冬天不是寺院接受挂单的时候。知客僧见二人年纪都不大,还有个瞎子,心便软了,同是佛门弟子,自然要开方便之门,查看了缘行的度牒便收留了他们,而这一住,就是四个多月。
挂单的行僧和寺内的和尚都是要参与劳作的,但冬天事务不多,又鉴于缘行目盲的情况,所以这段时间,缘行反而成了全寺最清闲的一个。
人一旦闲下来总要找事情做。所以每日早课完毕,他就回到寮房打坐,等善果完成自己的工作。他便会要求对方去藏经阁找些天禅寺没有的佛经典籍回来念给他听,然后就发现了问题。
善果竟然很多字都不认得,就连早晚课诵念的经都经常念错,明显学习不用功啊,这怎么行?
他郑重地询问对方是否真心要做和尚,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教授善果的身上,怎也是跟着他出来逛一趟,总不能耽误对方功课吧?
于是他切换入严师状态,手中的棍子化作戒尺,这几个月来颇有成效。
善果磕磕绊绊读完了楞严经第五卷后,缘行点了点头,开始讲解起经的意思:“这卷讨论的仍是六根,六根乃是令众生流转生死以及解脱证果的关键”
这就是他的教学模式,先让学生将章顺利读下来,然后再进行解析。寮房来往人不少,他们不作避讳,许多僧人也无事的时候跟着听上一停,缘行也毫不在意。
他毕竟来自后世,怕善果年纪小听不懂,讲解经时由浅而入,话语平实又经常旁征博引,这在旁人听来就显得语言生动有趣,更加难得的是不枯燥,有些观点在这时候看来还很是新颖精辟,比之很多高僧的讲解要精妙许多,如果是个老僧也不足为奇,关键对方看着实在年轻,这就不得了了。
很快,通海寺的僧人都知道寺里来了个青州的盲僧,法号缘行,很有些道行,在讲解经颇有独到的见解,所以每到他授课的时间,寮房内会多出许多人,多是沙弥,也偶尔会有比丘僧出现,甚至有一次通海寺的方丈都亲自前来观摩,成为一段佳话。
善果却是不大自在,向身后瞪了好几眼,引来一阵窃笑,因为来人里面有一帮最近玩得好的小沙弥是专门来看他挨打的
春风袭来,已到了北地的二月,这日早课后缘行却没有按平日作息安排,而是在善果的帮助下好好的收拾了一番,穿着一直不舍得穿的新僧袍,直奔不远处的一处庄园而去。
单公子名玉成,字俊悟,是北上天津时在大运河的船上相识的,因为年纪相仿,两人在一起时常饮茶聊天,很谈得来。近几日气候宜人,早早便递了帖子到通海寺,邀缘行参加自己的新春诗会。
路上善果的心情不错,今日终于不用读经挨训。
缘行兴致也高,也许金蝉的提醒是对的,出外走走真的有利修炼,他眼前虽然仍是漆黑一片,却偶尔能感受到强烈的光线了,这是不小的进展。
而且他们也联系到北上的商船,两日后便可出发。早早见到三师兄,这趟旅行也能快些结束,出来五个多月,有些想师父和师兄他们了。
第八章 一场沙龙
因为是出家人,单公子特意给缘行二人准备了精致的斋菜点心,安排的座位还算清净,起码闻不到什么刺鼻的酒味儿。
缘行和单俊悟两人都是个嘴炮,没事儿指点江山什么的还成,真要说诗词章,也就勉强说几句,打油诗还能做几首,只能用不堪入目形容,所以他们才觉得彼此投缘。
这样一个闲散公子,所谓的至交好友能是什么角色?
缘行不会做诗,但他会听啊,只听得几个公子语气激昂的将自己的大作朗诵出来,他一边听一边乐,这些都是知己啊,当然好是叫不出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嘛。
说是诗会,倒不如叫游园会,或者说是古代版的沙龙。一帮富家公子带上一群良家或不良家的女子玩乐一番。听那些公子的殷勤劲儿,在场的莺莺燕燕中应该有几个美人,可惜他只可闻其声不能见其貌,话说他到古代还没见过女人呢。难得下趟山,眼睛还看不见,倒霉。只有将郁闷化作食欲,和看热闹看得兴奋的善果将桌上的糕点分吃了。
恩,这次诗会的感觉,热闹,东西好吃。
这里是大雍,到底不是地球的大明,虽也有程朱理学却未曾真正流传到民风尚且彪悍的北方。在场众人不分男女自由交谈,不言什么经史子集,也不论什么军国大事,说的都是家长里短或者在场某位公子小姐的一些糗事,不时引得一阵喝骂或者娇嗔,却都有个限度并不过分。
缘行其时挺喜欢这样的聚会,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学生时代,当然那时谈论的都是一些游戏动漫或者电影之类的话题
也许是他这片刻的沉默,也或许是那颗光头在太阳下太过晃眼,这时终于有人想起来,眼前这个俊朗和尚竟还未作诗,不由起哄,要他也来一首。
缘行合十起身道:“贫僧目盲,提不得笔,写不了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