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皇子教会了他修行方法,这种远比任何事情都有意思的事情终于让骑士有了活着的实感,他开始觉得变强就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变强本身也让骑士多了许多想法,让他可以帮助自己的朋友,让他的存在有了意义。
直至如今,伊洛维兹仍然不后悔在那天救了米哈尔和阿哈罗诺夫,他们昔年冒险的快乐直至如今也没有忘怀。
而且,很可能,变的并不是皇帝,而是自己和阿哈罗诺夫。
他从虚无的猎户之子变成了道义的守护者,变成了帝国第一骑士。
他从皇子的陪读,只想平静生活的少年,变成了帝国上将,皇权秩序的维护者。
而他。米哈尔。自始至终,都一模一样。
他只是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
——生命,是自私的。
这自私胜过一切,即便是自己活不下去,自己的后裔也要活下去,自己的后裔活不下去,也要在世界上留下印记,留下传承。
对于某些人而言,传承可能比血脉更重要,但归根结底,无非就是存在和延续。伊洛维兹岂能不懂?他曾经陪伴皇帝和将军冒险,探索过上一纪元的遗迹,他们感受到了文明消亡后的虚无,也感受到了遗迹存在代表的传承意义。
而面对世界末日,想要百分之百活下去,就要比谁都自私才行。
他作出了选择。
“只是可能,你忘记了初衷,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闭上了眼睛,伊洛维兹低声自语:“你明明是个想要,探索远方的冒险者,不是吗?”
“究竟是忘记了,还是说,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骑士已经能看见希光高塔,他能感应到塔顶处那强大无比的源能波动,仿佛能遮蔽整个山脉和苍穹。
那就是令阿哈罗诺夫自裁的男人,希光的斯维特雷居住的地方。
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好到骑士自惭形秽。
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项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仅仅为了自己,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整个世界,平等的凝视着万物。
他的思想和行为都是正确的,他的纲领条理有序,远比只会苦恼‘为什么’的自己要来的清晰。
骑士没有打算复仇,哪怕要战斗,也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他一路前行,只是想要问对方一句话。
“你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或者。
“你存在至今,变得如此强大,且庇护众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但很快,察觉了什么的骑士就皱起眉头。
他侧过头,看向南方,感应到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灵气波动——在那里,南境贵族所在的土地之上,骤然浮现出数以百计,近乎是灾境的强者气息。
天象反应,乃至于小半个埃安世界都在咆哮着不可阻挡的狂风。
这显然不对劲,甚至称得上是诡异。
数百个灾境强者,倘若南境贵族有这样的力量,只要其中有几位顶级灾境,那堆也把自己堆死了,而自己死后,有着同样契约的皇帝也会受影响。
总而言之,南境贵族当场就会成为埃安世界第一的大势力,可以轻松推平整个世界。
所以,他便直接转向,朝着南方飞驰而去。
紧接着,骑士便看见了。
他看见了,一颗颗正在城市上不断生长,不断蔓延的神木。
哀嚎,欢呼,怒吼和哭声,全部都混合在一起,在血月的光辉中凄厉地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下意识地,停下了飞行,悬浮在半空中,伊洛维兹呆愣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看见了血肉的舞动,骨骼的凝结,以及‘生命’和‘存在’的究极融合。
他看见了。
一颗盘踞在移动都市之上,所有枝干和树叶都是一张张人类面孔的,血之神木。
第六十一章 可悲的我
阳光明媚。
今日是南境难得的好天气,秋风和睦,天上的云稀疏淡薄,令温暖的光照耀大地。
万物都因此而欣喜,广袤大地之上的移动都市居民也不例外,一根根血色的触须盘旋着延伸至高空,最终化作了伞盖一般的模样,而就像是花蕾一般的结构正在伞盖的中央绽放,开出了一朵覆盖满磷光和结晶的血色之花。
它正在吸收这圣日黯淡后,已经难得一见的耀眼阳光。
成千上万人类的面孔,肢体还有脉动的筋膜血管组成了这张巨伞和花。
而它远不止一个。
赤褐色,像是植物,又像是血肉一般的组织在岩石和金属的城市间生长,最终化作了一根根坚固的巨柱。
它们盘踞在移动都市上一座座高耸建筑上,这些巨柱大多以血管亦或是类似脐带般的生物组织相互连接,就像是巨树之间勾连成网的蔓藤,支撑着花与伞,作为树木的树冠的主干。
有声音——静谧中,有属于灵魂的声音正在响起奏鸣,血肉的参天巨树舒展着自己怪异的枝干和树冠,源能的磷光带着近乎花蜜一般的气味在大气中蔓延。
——痛苦吗?
并不痛苦。
被巨树吸收并没有任何痛苦的地方,疼痛是人类神经的本能反应,它在神木温和的拥抱下根本不会有任何受到刺激的机会。
——悲伤吗?
也不怎么悲伤。
一个城市中的所有人都在这里,没有失去谁,也没有遗忘谁,万物都团聚在一起,比以往更加亲密,直接,不加掩饰。
——绝望吗?
奇怪,似乎也并不绝望。
这又有什么可绝望的呢?大家都是如此,既没有死去,也没有消失,大家仍然存在着,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是,的确有哀嚎,有怒吼,有哭声。
但也有欢呼,赞叹,还有觉悟的赞美。
血色的神木舒展树叶,一张张人类的面孔在其之上露出了不一而同的表情。
无法互相理解的人类,即便是肉体被吸收消融,灵魂贴在一起,也难以真的感同身受,所以不同的感情是理所当然之事,感到排斥和恐惧也是再也正常不过。
可他们终会明白,如若想要永恒存在,那么今天的此时此刻,就是他们这些平凡如杂草,注定活不过五十年的普通人,最后也是最大的机会。
这是距离他们成就永恒最近的一天。
以永恒中一份子的身份。
血之神木在光中茁壮成长,有正阳,秋风和天边的霞光,令它甚至有些神圣的美感。
但是,总是会有一些顽固会无法欣赏这种美感。
譬如说第一骑士伊洛维兹,他在看见血之神木的瞬间,就愤怒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这是……何等……邪恶!!”
居高临下地俯瞰城市中正在风与光中摇曳的血色树冠和枝干,这位灰发骑士震惊地停滞在半空中,他感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