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
【星切】。
这便是此刀之名。
倒是一反老爹的非主流风格,朴实无华,风轻云淡,听起来却又豪迈如山河万里。
路怀秋绕过石台,望向刀身的另一面。
此处同样有一个道剑铭。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路怀秋缓缓地念出那句诗。
他依稀记得,那个男人是喜欢念诗的。
但这仅限于后者刚干完一瓶茅台或者二锅头的时候。
每到那个时候,这个平日里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就会变得落拓却又豪迈。
然后指着天穹之上的辽阔星空,扯着嗓子对他道:
“小秋,告诉老爹!”
“你看见了什么?”
“星辰大海。”早已熟悉了台词的路怀秋,每次都乖乖地如是回答。
“错!”那个男人高声道,“是你与老爹的星辰大海!”
如今。
凝视着这柄刀的铭文,再次忆起那个画面的时候,路怀秋依然能够闻到那股跨越时空的中二气息。
路怀秋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
“刀来!”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声,路怀秋伸手握住了刀柄。
锵!
在刀身与石台分离的瞬间,清脆的拔刀声也久久地回荡在了房间之内。
没错。
虽然【星切】真的插得又深又紧,而且还没有任何润滑,又干又涩。
但路怀秋,还是轻轻松松地将其拔了出来。
然而。
淡定自若的路家主,却对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
毕竟——
他流淌着路家的血脉!
【星切】从石台中被拔出后。
青苔密布的台面之上,竟绽放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
光芒在其上蜿蜒流转,最终形成了一个图案——
七芒星。
星辰家族的旗帜。
“果然啊……”路怀秋喃喃低语。
是的,没错。
很多出色的优秀猎人,手里都会有一把心爱的佩刀。
它们陪着猎人出生入死,共享荣辱。
很多时候,它们的含义已经不仅仅是一把武器那么简单了。
它们,更是猎人们最忠诚的伙伴。
而这柄【星切】,应该就是老爹的御用佩刀没错了。
地位大概也就等同于唐叔的【村正】。
数分钟后,石台上的光芒逐渐散去。
光芒涌向空气之中,逐渐凝聚成了一把剑鞘,落在了路怀秋的手中。
他将【星切】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旋即缓缓收入剑鞘之中。
入鞘的瞬间,空气中余散的光芒也是同时熄灭。
狭窄的小房间内,再次重新遁入了黑暗和宁静之中。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路怀秋作了深呼吸,面色淡然地走出了房间之外。
刚推开门,他便看见了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影子。
它安安静静地在路怀秋的面前飘荡着,两个大大的眼眶也似乎在呆萌地望着后者。
看到路怀秋提着【星切】走了出来,它似乎很兴奋地举起了它的小短手:
“give--five~”
.
120 一只执拗的鬼
啪!
一人一妖,就这么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击了一掌。
“一直待在这里,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路怀秋道。
影子的眼眶扭成了“囧”的形状,然后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接着火速停了下来。
然后又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明白了。”
路怀秋大步走到了地下室的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的光线淌了进来,微微地照亮了阴暗无光的地下室。
“走吧。”路怀秋道,“哥哥带你出去玩儿。”
听到这话,影子的眼眶忽而又圆瞪了起来。
它似乎又是犹豫了一两秒,然后缓缓地飘向了路怀秋。
“来。”路怀秋站在门外,对影子挥手道,“哥哥带你看看,什么叫做外面的世界。”
听了这话,影子的脚步仿佛变得更加轻快了起来,飘行的速度也是刹那间提升。
但就在它刚刚冒出门外的一瞬间。
滋!
就像忽然触了电一般,影子的整个身体突然间炸毛了一下,瞬间弹回了房间之内。
就连路怀秋都差点被它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路怀秋问道,“你不喜欢外面吗?”
影子看了看路怀秋,又低头看了看它并不存在的脚尖。
然后像拨浪鼓一般,摇了摇头它的脑袋。
像是有点委屈,又有点无奈地耷拉下它的脑袋。
路怀秋也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尖。
——他所踩着的地方,是被光线所占据的一块地盘。
“你怕光?”
路怀秋又看向影子问道。
毕竟这并不奇怪。
确实有很大的一部分鬼怪,是害怕光照环境的。
比如说生性喜欢阴暗的黑魂怪,再比如说见不得光的怨灵。
更别提像影子这种,在地下室里一待就是十几年的鬼怪了。
这么漫长的岁月里,黑夜早就像是风寒和湿气,沿着皮肤和经络,一丝一层地烙印进它的血液里了。
路怀秋凝视着影子那两个幽深可怖的眼眶,逐渐陷入了深思之中。
【鲁迅曾经真的说过那么一句话。】
【他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更别提人类与妖魔。】
【所以,无论路家主如何认真地凝望着勾镰鬼,也难以真正的洞悉到它如墨般的悲哀。】
【更遗憾的是,勾镰鬼连路家主的样子都看不清。】
【在它那依稀存在的视觉之中,路家主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残像罢了……】
【是的。】
【它也曾拥有过双眼。】
【可惜永无止境的黑夜,早已剥夺了它热泪盈眶的权利。】
【……】
路怀秋站在门外,久久地凝视着影子。
它就这么静静地飘浮于门后。
光线淌进它那两个呆萌的眼眶内,就像是进入了黑洞一般,逐渐湮灭。
“他一定很难过吧?”
路怀秋轻声道。
“不。”
一个略显沧桑却格外温柔的嗓音,在路怀秋的耳边响起。
不知何时,邓叔也来到了此处。
他默默地站在路怀秋身后一两步的地方,已经静候了很久。
“它应该很开心。”邓叔道。
“开心?”路怀秋微微皱了皱眉,“可我好像没看出来。”
“是啊,它很开心。”邓叔轻笑道,“毕竟,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使命?”
“嗯。”邓叔微微颔首,“它一直在守护【星切】,直到【星辰】的到来。”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老爷的嘱托。”
邓叔道,“其实当年老爷临走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提罢了。”
“可这个小家伙却当真了。”
“从那以后,它就一直守着这间地下室,哪都不去,执拗得很。”
“就这么春去冬来,日夜更迭……”
“它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邓叔长叹了一口气:
“不像是妖类那样,鬼怪的寿命其实并不算很长。”
“按道理来说,影子的生命早就已经走到终点站了。”
“也不知道这个固执的小家伙,究竟是靠着什么,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再后来……”
“由于长时间地待在黑暗的环境中,它的身体便失去了对光线的适应能力。”
“同时因为看不见光,经年累月的,它的双目也慢慢地退化消失了。”
路怀秋沉默了。
他抬起头,又一次跟影子那双空洞的眼眶对视了一番。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