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因
虽然这颗眼睛伴随了自己很多年，可直到最近它才开始发迹，仿佛沉睡多年的力量倏然苏醒了一般。
之前夏梓还在怀疑，怪不得在星空地下游乐场进行冥瞳测试的时候，自己分明没怎么发力，就激发了超乎想象的能力，原来都是这颗眼睛自己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这颗眼睛脱离了我的身体，那我会不会真的变成瞎子？”
夏梓咽了口唾沫，不太敢想了，他依赖这颗眼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它会不属于自己，这太荒谬了！
可仔细想一下，自己从获得这颗眼睛开始，遇到的荒谬的事情还少吗？
想到这里，夏梓的内心稍稍得到了安慰，如此说来，自己便不是冥瞳者，也就不会只拥有25年的寿命了，这算是个好消息。
如果这颗眼睛没有把短命的诅咒带给自己的话……
夏梓将手抚在一二三的脖子上，灰色气流慢慢地汇聚到他的手臂，继而下沉到他的右手。
这只原本血肉之躯的手竟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仿佛逐渐消融的冬雪。
然后，夏梓一下子将狸花猫给提了起来。
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接触，夏梓清晰地感受到了毛发的质感，而不再是一团抓不住的气流。
夏梓点点头，明白了什么。
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只有诡灵才能接触诡灵。
此时此刻，夏梓的右手正是灰色的精神物质与血肉相融的状态。
实际上，灰色，是夏梓，或者说能够诡化的冥瞳者看到的颜色，而普通人看到的，是无色。
一二三这才从沉浸中回过神来，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猫瞳中闪烁着疑惑。
夏梓给了它一个眼神，一二三“喵呜”一声，乖乖地跳上了夏梓的肩头。
他在想，如果换位思考，诡灵存在的世界看真实的世界，会不会如我们现在看他们的世界一样？
诡异，神秘？
不！
夏梓当即否定了自己，所有的诡灵都来自现实世界，它们的肉体死后，精神物质存在于某个空间夹缝中，与现实世界交互缠绕。
而可以诡化的冥瞳者，则是现实与这个夹缝的摆渡人。
冥瞳者要做的，就是把在夹缝中挣扎的诡灵送去另一个世界，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世界。
可以理解为，阴间。
如果把游荡在人间的诡灵当做无法转世的孤魂野鬼的话，冥瞳者组织的最终目的，应该是送它们去阴间投胎……如果真的能投胎的话。
这个比喻很形象，也很好理解。
……
夏梓靠在椅子上，想了好多，他甚至有些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才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看自己，看看四周，最后将目光汇聚到了夏梓的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过去拍了拍夏梓的肩膀。
“兄弟？”
夏梓转头看向他：“醒了？”
“醒？”
男人回忆着刚才的状态，的确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满脸疑惑地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睡着了呗，还能怎么？”夏梓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睡着了？”
男人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将椅子往后一拖，坐了上去：“我怎么可能站着睡着？”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夏梓问道。
“刚才？”
男人努力回忆着，忽然开口说道：“对了，我记得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
男人再次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我……”
男人刚要说什么，可忽然意识到什么，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向夏梓，慌张地问道：“刚才的事不是梦？”
夏梓给了他一个“当然”的表情。
下一秒，男人的举动让夏梓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见他双手合十，神神叨叨地朝着电脑屏幕拜了起来，男人的表情很复杂，惊恐中带着一丝真诚，他嘴里不断念叨着：
“老刘啊，老刘，是你回来了吗？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那疯子教授已经被关起来了，你就不要再回来了，听哥一句劝，赶紧投胎，下辈子好好活着，要是那边钱不够了给哥说，哥给你烧点儿过去！”
“老刘？”
夏梓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他赶忙问道：“老刘是谁？是不是刘家卓？”
可男人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在那儿祭拜。
夏梓见男人软硬不吃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下一秒，只见他的指尖有一缕纤细的白烟溢出，而后一下子点在了男人的身上。
刹那间，那缕白烟仿若一条听话的小蛇，倏地钻进了男人的体内。
男人的身体猛地僵住，眼神涣散，仿佛被催眠了一样。
“坐！”夏梓命令道。
男人听话地坐在了座位上。
夏梓一喜，管用，而后问道：“你叫什么？”
“陈松。”
“刘家卓是你什么人？”
“朋友。”
“他是怎么死的？”
“炸死的。”
“嗯？”夏梓眉头一皱，继续问道：“怎么炸死的？”
“氰化氢爆炸。”
“原因呢？”
陈松机械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道：“清北大学的疯子教授说是研究出了新型的灭火剂，刘家卓是那疯子教授唯二的学生之一。
所以他就让刘家卓带着这瓶灭火剂去人口密集的地方对群众展示，出发前还特意叮嘱说观看的人越多越好。
刘家卓对自己的老师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并未怀疑灭火剂的真实性，便将灭火器带到了常去的极天网吧，也就是现在的勇敢牛牛网吧。”
“疯子教授……”
这个名字夏梓听说过，他是清北大学一位知名的化学教授，听说做出了很多疯狂的实验。
不过，正是因为大部分实验的危险性都很高，所以很少有学生会去听他的课，没想到刘家卓竟然是他的学生。
陈松虽然被催眠了，但似乎压抑着某种难掩的情绪，他继续机械般地讲到：
“这件事发生前不久，京市一家网吧发生了主机爆炸事件，爆炸继而引发了火灾，造成了一人死亡，十几人被烧伤。
而网吧负责人被问责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不会用灭火器，所以京市针对人口密集的场所进行的灭火器的使用教学。
所以当刘家卓带去新型灭火器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抵触情绪，更何况大家也都想看看清北大学教授研制的新型灭火器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效果。”
“可实际上，那疯子教授将灭火器中的灭火剂换成了氰化氢，当刘家卓将火堆点燃，开始演示的时候……”
虽然看不出来，可夏梓能感受到陈松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
“我当时就在现场，我亲眼看见，爆炸的前一秒，老刘将身体压了上去，压到了火堆上。”
“嘭！”
“然后就炸了。”
“如果他不这么做，当时整个网吧的人都会被他害死。”
“灭火器中的氰化氢还在不断的溢出，所有人都逃了……”
越听，夏梓的心脏跳得越快。
“为什么？！”
“那个疯子教授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松停了两秒，说道：“他是个疯子！”
得到这样的回答夏梓并不意外，因为你没法用普通人的思维去揣度一位疯子。
不过，更让他奇怪的是，那个索自己命的青年诡灵竟能做出牺牲小我这种英勇之事？
当然，夏梓想到了一种可能，自赎。
尽管是疯子教授让他做的这件事，可实施者却是自己，不管自己是否有意，爆发已经发生了，他必须尽全力挽回，结果贡献了年轻的生命。
可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清北的学生都不知道呢？
“后来呢？”夏梓问道。
陈松木讷地回答道：“后来那疯子教授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听说那教授与京市某财阀的大佬有关系，所以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
而且他们还给刘家卓扣上了一个品德败坏的帽子，说他有邪念，预谋了这一场恶性爆炸事件。
尽管当时侥幸存活的人都看到了刘家卓扑向火焰，可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并不多，所以并没有人站出来质疑，再后来草草结案，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那天他特意跟我讲了这件事，还邀请我前来观看，没想到……”
陈松的目光有些松动，似乎在挣扎。
他继续说道：“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不甘心！”
两人的问答声音不大，网吧里比较嘈乱，再加上多数人都带着耳机，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夏梓这里，更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夏梓有些失神，他靠在座椅上，消化着陈松讲的事情。
舍己为人的刘家卓，被关进精神病院的疯子教授，财阀大佬……
“呵呵……”
夏梓不禁笑了起来，苦笑。
他原本以为诡灵杀人可以不用偿命，原来人杀人也不用偿命，只要后台够硬，懂得钻法律的空子，就能为所欲为。
“疯子教授啊……精神病院果然是个好去处。”
夏梓始终不理解，为什么精神病杀人不用偿命？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成为世界的至高裁判者，维护可望不可即的绝对正义。
想着想着……
突然……
夏梓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意识仿佛坠进了迷雾。
昏暗中，他看到了一颗硕大的白色眼球悬在高空，俯视着下方这片诡异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