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被证道后我跟龙跑路了 怀舒子 457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5章

  喜欢什么?大师兄吗?

  音音被问的心间一悸。

  阿昭为什么会这么问啊……

  她不喜欢大师兄。

  自始至终, 她对大师兄只有师兄妹之间的情谊,甚至,她隐隐约约将大师兄视为庇佑。

  大师兄在, 她则安。

  大师兄不在,那她就需离开沧海宗。

  “我不喜欢大师兄。”

  她很确定。

  音音又小声地重复着, “我对大师兄, 没有爱慕之情。”

  衡昭仔细地端着她, 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发觉些许说谎的蛛丝马迹。他并非希望音音孤生一辈子, 她可以找一个道侣,但这人不该是顾叙之。

  在沧海宗短短的几日, 衡昭就将顾叙之的脾性摸得极准。

  这个男人心智坚韧, 断情绝意。

  全然不是音音可以轻易拿捏住的人。

  像顾叙之危险且冰冷,不就是那些玄幻故事中最终走上无情大道的能者?可这条无情道不好走, 每一步都要踩着亲眷好友的鲜血和尸骨。

  衡昭不想, 也不愿音音也变成被辜负的那个人。

  “那你为何会住在他这里。”

  音音又沉默了。

  “呵。”衡昭嗤笑一声, “音音,你同我有了嫌隙。”

  嫌隙?

  音音木木地张开唇瓣:“没有, 我只是……”

  “只是什么?。”传音器那头的男人峻彦寡艳, 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着黑色深潭般幽寂的光泽,“你可以解释。”

  解释……

  她该如何解释?

  音音的大脑彻底融成一滩浆糊。

  她讷然抱着怀里的棉枕,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被她死死地压在了抱枕上, 阳光裹挟着棉花的独有气味,音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心是空的。

  甚至原本温热的脉络还缓缓蒙上一层冰霜, 她的鼻尖软涩不已, 眼尾飘红, 眼眶中也渐渐沁上湿润的蹇苦水光。

  为什么。

  当初她没有希望,想一把火自焚的时候没有成功。

  现在她想活了, 却如此艰难。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就不如遇到这些?

  如果当初死了。

  她或许能投一个正常的胎,会有个温温和和的娘亲,努力养家的父亲。

  而不像现在。

  和她有血缘联系的父亲想抽干她的血,用去滋养那俱亡故近二十载的躯体。

  幽暗腥味的地宫中,她被男人的灵力死死压制,挣扎但徒劳,她亲眼看见小臂被利刃划过无数个刀口,鲜红的温血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抽离……

  心跳越来越慢,久违的垂亡感再次袭来。

  男人疏朗的声线却悄然袭卷她的耳迈。

  “音音。”

  衡昭并未躺在床上,此刻的他身形颀长,目色凝重。

  音音埋在枕头里的脸丝毫未动,但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衡昭并未逼迫什么。

  他只是无言地敛容,看向音音细弱到随手可折的后颈,而那处莹白此刻正无声震颤着。

  一颤又一颤,形似最娇嫩的芽,被风雨吹打。

  衡昭看得眉头一皱。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小傻批,哭了吗?

  不再提碍眼的顾叙之,衡昭的喉结上下轻滚着,紧迫的声线也不复凛然。

  哭了。

  的确哭了。

  他难得暴躁。

  但心烦意乱之下,他还是屏声敛息。

  “音音,别哭。”

  “没哭。”音音呛声回应,但咽嗓中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软糯哭腔。

  “……”衡昭放缓了声调,“好,你没哭。你最近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音音缄默不语,无声缩成鸵鸟。

  她不敢看衡昭,既害怕被阿昭逼问,又怕说谎后对方一眼戳破她的谎言,她在阿昭面前,总是不愿说谎。

  衡昭的金色瞳目还在瞩望着她,颇感棘手,两辈子了,他除了安慰过那个始乱终弃他的小仙子,也独独只安慰过音音。

  第一次见音音哭,他还能当成哄小学生。

  可现在不一样,看着音音姣好的身段,衡昭无法把她再当小孩儿。

  小傻批已经十九了。

  这怎么哄。

  衡昭突然感觉此刻的情景就和他第一次哄洛繁音一样。

  成年的姑娘都这么难哄么。

  终究,衡昭还是没有选择为难她:“不用勉强。”

  音音眨眨眼,喉咙发涩,眼睛也酸。

  衡昭不确定她哭得有多凶,又不敢言语严相逼。迁思回虑许久,他才干硬着嗓子:“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遇到不开心的事不用自己憋着,直接同我说不就行了?”

  软话说得像命令,衡昭顿了顿。

  很快,他又故作轻松,许下承诺:“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只要你说了,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清越的声线生涩纠结,但却裹挟着某种难言的魔力。

  仿佛能跋履山川,跨越天地。

  轻易击溃她的内心最静寂的软处。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自她有记忆起,就只有她自己在硬抗着。

  “娘亲”不靠谱,日日夜夜为了一个男人醉生梦死,丝毫不顾及饥饿到极致的她会去翻土地,找草皮,甚至那次她好不容易收集的糙米被村童夺取,被同龄的人骂“小杂种”时,她听到也只会艳然一笑。

  “可你不就是个杂种吗。”

  “音音有爹。”

  “可你爹不要你,他有别的女人,还有俩别的孩子,是他抛弃我们孤儿寡母在这破落村子里。而你,没有爹了。”

  女人长长的红指甲死死地钳住她的下颌,乖张模样和她后来遇到的顾皎皎简直一模一样。

  那日,她才懂得一个道理。

  有宠爱才能肆无忌惮。

  而撒娇,委屈,哭泣,被拥抱……

  这些她不配有。

  所以她一路小心翼翼,不敢高声惊左右。

  后来结识了大师兄,白衣少年御剑而来,犹如天外飞仙,举手间,便轻易将那些欺负她的孩童驱赶走。

  大师兄真好啊……

  她尝试着靠近。

  又几次三番地被大师兄的凛然告退击退,虽然大师兄没言明,但音音依旧明了:在大师兄的眼中,自小一起长大的顾皎皎更为重要。

  她不求自己能取代顾皎皎的位置,自己只要稍微能再靠近大师兄一些,就好。

  可这样,都不被允许。

  再往后,她遇见了很多人。

  性子古怪的骄傲阿昭。

  起初看不顺眼她又蓦然亲近她的苏青鱼。

  还有她的师傅,呕心沥血,将压箱底的丹修之术都传授给他。

  这些人一直陪在她身边,都对她很好。

  可她绷着心,又忍着无形的压迫感,她就像意外被遗弃在野外,只能独生的小兽,面对潜在的危险时,必须亮出自己的爪牙、展示自己的强悍,才不会被欺负。

  她依旧不愿、也不敢对外展露自己的脆弱。

  就此,她夜以继日地学习炼丹,一次又一次地拿下宗门大比中的丹修魁首,目的就是要告诉所有人——

  她已刀剑不惧,百毒不侵。

  然而徒劳。

  她本以为眼泪这种东西在她进入沧海宗以后已经蒸发殆尽。

  可彼刻。

  因为衡昭简单的一句话,她已溃不成军。

  滚烫的眼泪冲破眼眶,压制已久的委屈同怆然层叠翻滚,无声地和着经年灼泪泫然而落。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大雨。

  骤风急雨,大雨磅礴,绿到逼眼的偌大芭蕉叶随着豆大雨滴的敲打而上下飘曳,由外而内发散的坠雨声响沉闷,谡谡的穿堂风如同一张庇佑的网,遮掩音音沉闷的哭腔。

  顾不得下雨,音音的指尖死死地攥紧怀里龙枕的两只嫩角。

  借着滴答喧嚣的雨声,她哭了许久。

  直到怀里抱枕的枕巾湿哒哒的,龙角那处早已被她的眼泪濡湿。

  音音抽搐的后背这才释缓。

  雨声渐渐停息。

  哭完难为情的复杂情感才陆续漫延出心脉。

  眼角酸涩尚存,音音迟钝地意识到——

  她哭了。

  她还当着阿昭的面哭了这么久!

  阿昭会不会笑话她?

  继续埋头。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残破模样。

  骤然失去所有的勇气,她不敢直视传音器那头的衡昭。

  而先出声的是衡昭,话题还岔得很奇怪。

  “多喝热水。”男人单手拖着侧脸,瓷白指节如同最为直挺的竹节,将他的下颌线凸显得愈发完美。

  音音绵软的声音里掺着哑意:“为什么多喝热水……”

  看音音终于肯抬头,衡昭眉一挑。

  为什么多喝热水,当然是因为你哭了这么久,再不停下整个人都快缺水干巴了。

  瞧这两个大红灯泡。

  哦,不,限量款红色金鱼眼。

  真可怜。

  但又很好看,让人手痒,忍不住欺负一下。

  等等,很好看?

  衡昭眼皮陡然一跳。

  他居然觉得小傻批哭起来很好看???

  这哪里好看了!!

  他变成了什么品种的大变态。

  可看音音红肿着眼,怒其不争和自取咎戾又演变成幽微的心疼,衡昭的指尖松松垮垮地敲着侧脸,莫名很烦躁。

  迟笨,愚懦,还冥顽不灵。

  为了个无心的男人哭成这幅傻样。

  小傻批果然不中用,学了人家挖了野菜。

  不过他责备小傻批这个可怜蛋做什么,要骂就骂顾叙之,自己都要飞升了,还来招惹人家小姑娘,辜恩负义的大渣男!

  衡昭在心里骂骂咧咧,这头的音音却一无所知。

  她忍着羞赧,在此窘态下,不动声色地伸手揉了揉肿胀的眼眶。

  哭久了,昏眩之感难散。

  还好阿昭没发现。

  太丢人了。

  不过,阿昭应该没发现吧。

  如果发现了,一定会嘲笑她的。

  音音兀自庆幸着,探出的手不露声色地将传音器往下挪了挪,企图将自己的脸从阿昭的视线下移开。

  “挪镜头做什么。”

  “啊?什么是镜头?”

  “……就是传音器顶端。”

  音音试着用手摸了摸,果然发现一个米粒形的凸起。

  之前还没有呢!

  音音顶着两个大的红肿眼泡子往前凑,傻呆呆的样子让衡昭简直没眼看。

  衡昭看她没了哭意,往后退了退。

  他漫不经心,实则语含深意地道:“你住你大师兄那儿,没被他欺负吧?”

  音音顿了顿,“没有啊。”

  经过这么一哭,她大底知晓衡昭势必误会了什么,她低下头,终于找了个事实,但不对号入座的回答。

  “宗门有魔物出没,我之前被袭击了,所以现在在大师兄这里落脚。”

  衡昭没了玩笑的意思。

  他直起腰:“你们宗门有了魔物?”

  衡昭想起什么,很快又查出他的传音器今日不如之前亮,他眉头紧皱,神色冰凝:“有人要杀你。”

  “阿昭怎么知道的!”

  “传音器里我放了一道神识,必要时可以护你周全。”

  音音的心暖了又暖。

  她终于知道自己那日为何会从顾明瀚的手中逃脱,原来是阿昭救了她。

  衡昭语气突然变得很差:“所以是魔物伤了你,你才住在你师兄这里?”

  难怪屋里的驱魔阵法密密麻麻,如此之多。

  音音顿了顿,小声道:“应该是的,师傅为我诊脉的时候,说探魔针验出了魔物的气息。”

  不是魔物伤了她,而是她那个父亲。

  不过她这么说也不算说谎吧。

  说出实情只会让阿昭平白担心。

  衡昭也信了。

  四海八荒镇压阵法之下,近来的确有魔物蠢蠢思动的迹象。

  几大结界不断遭受侵袭,好些仙族都组织人手去护阵。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记忆中,仙魔大战,仙族式微,黑色巨龙哀怜顾恤,悯恤生民,便意一己之力以身镇魔,在生死九重渊重伤而归,也不见那些他救助过的仙族、人族和妖族施以感激。

  嗤笑一声。

  男人的嘲讽散漫无比。

  觉察衡昭的异样,音音紧张地扣着指尖。

  阿昭不说话,还笑得这么奇怪,是不信她的话吗……

  音音想岔了。

  衡昭没说不信,但他笑完以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欠意,先前施法给沧海宗下了一场骤雨,刚刚又顺便给音音的传音器又附了一道驱魔咒,此刻的衡昭自觉自己胸前的某道红色愈发鲜艳。

  一做完正事就劳累。

  衡昭没骨头似地斜靠着床头,不等他摆出一个让躯体舒服的姿势,又不小心在躺下的时候扯到了头发。

  艹!疼!

  衡昭冷脸坐回原来姿态,伸手整理胡乱飞着的发丝,却总有一根头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揪头皮。

  烦死了。

  果然古装电视剧的长发飘飘都是骗人的。

  一点都不仙,只会让他无数次扯到头发,很不方便。

  巨龙兀自愠恼。

  音音看了却直想笑,笨蛋阿昭,一定又扯到头发了。

  不过他揪着头发怪怨瞋目的样子,真的和平时好不一样,脱去了运筹帷幄的统御感,多了几丝五陵年少的风流酝藉。

  就……怪招眼的。

  音音耳尖微烫。

  但等她再看到过去。

  衡昭的神容变得愈发郁躁,具体体现在男人骨干分明的手指动作凌乱,先是不熟练地束了个高尾发,却慢拙地漏了一小撮头发落在脖颈处,随后拆东补西,越操作、越暴躁,头发也越漏越多。

  暴躁美人也是美人。

  音音忍不住了。

  不,她不能笑,她一定要忍住,如果笑了还被阿昭看到那么阿昭一定会恼羞成怒然后迅速挂断传音器装睡一整年不理她。但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破功,她死死地咬住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衡昭:??

  他瞥了眼传音器里的音音。

  什么逼/动静,小傻批在笑他?

  笑他不会束发?

  难道小傻批会,哦,她的确会。

  女生们似乎天生觉醒梳发和美妆,洛繁音的发髻就千变万化,他曾经好奇,就寻了书册查看,一看惊人,洛繁音常有的发髻,就有飞天髻、瑶台髻、惊鸿归云髻,此外还有数十种只出现一次的发髻。

  音音也如此,哪怕不是小仙女,头上的髻发也隔三差五变换。

  还都是她自己摆弄的。

  可他是个被车创来的外来户。

  习惯了短发,哪知道长发这么不好束,十次只成一次,还是在他用了束发诀的前提下。

  而刚刚没用束发诀,也是因为他先前练习束发的时候自己摆弄惯了,这次也顺手束发。

  不想忘了自己手残。

  失策了。

  衡昭捏着发丝,觑了一眼音音。

  他语含警告:“你笑什么。”

  音音不怕他:“没什么。”

  音音憋笑,咬牙死不承认。

  衡昭敛容。

  别装了,眼睛都笑眯了,还说没笑。

  小傻批居然会因为他束不好发而笑他。

  这他么能忍?

  衡昭端正姿态,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不驯,他单手解开束发的金边红发带,任由发丝落在两颊边,在某瞬间,他忽就妖孽似的一笑,美如冠玉,恣意风流。

  音音笑着笑着,生生地看呆了。

  衡昭并无自馁之意。

  反而放荡不羁,笑得异常灼眼,金边红发带被他随手扔在一边,看着肿泡眼的音音还在捂嘴笑,他觉得自己之前难得的体贴细致都白费。

  头发束不好就不束,但他绝不能放过这个取笑他的小傻批。

  行啊,互相伤害。

  思及此,他扯唇,蓦地言道。

  “刚刚雨很大。”

  “?”

  音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刚刚的雨很大啊,只是阿昭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阿昭那儿也下大雨了?

  音音一通瞎琢磨,也踩不上点。

  而那头的男子眉眼精致,如雕如琢,微勾的唇角让他少了几分端庄典雅,多了几许难得的风流意气,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坐上宝马雕车,盈香满路。可这样俊美到被路人投掷瓜果,争相追捧的美男子,却用他这么清越动听的声线说出如此戳心的话来。

  “阿昭,你说什么?”

  对方的话和绕口令似的,音音听完只觉不可思议,她忍不住捏捏耳朵,脑袋也往传音器那儿靠着。

  “你当真要我再说一遍?”

  “……”

  “我说,刚刚是谁哭了我不说。”

  然而对方还没有收敛。

  此刻的衡昭吊儿郎当的斜靠在栏杆旁,慵懒到不修边幅。

  “是吧,红眼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