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阵阵呼喝成风中,耳边只听刀剑铿锵,厮杀不绝。
情势急转直下,晏安宁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坪嘭锐响落入耳中,因服下解药刚和缓些了的面色又陡然苍白了几分。
她其实不大明白,从来寡言少语善当上位者的顾文堂为何要出言激怒一个不起眼的慧恩,或许是旧日里的背叛让他多年来都难以忍受,以至于在众人面前显露少见的一面,又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
晏安宁仍旧没法顺畅地思考,只是渐渐觉得己方阵营在围攻之势中明显落入了下风,似乎身侧之人方才的举动并没有起到以少胜多的作用。
顾文堂能察觉到她的细微情绪,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轻声道:“无碍,我们会安全出去的。”
她望着他坚毅的侧颜,抿了抿唇,点头。
其实比起旁人,她向来更相信自己,只是不知缘何,这样的情形之下,在他身侧紧握着他的手,竟也能让人安心。
顾文堂心里自然是有把握的。
从他在江陵开始谋划时便早预料到今日与魏延的交锋不可避免,陈望舒意料之外的消息并不是他骤然发难的全部理由。而对待魏延这个昔日好友,感情上他不乏怨恨与不甘,但理智不会允许他被仇恨冲昏头脑。
他既然敢只身来赴会,自然有能耐将安宁安全地带回城中。
混战中,晏安宁几人不再原地不动地待在安全地带,刀枪无眼,晏安宁只是顺从地跟着他的牵引,在渐渐浓郁起来的血腥味儿里穿行。
有援兵的声音在背后想起,她吃惊地去看,赫然看到几位银甲将帅骑着高头大马奔袭而来,卷起一片尘烟。
其中一位,竟然是任匡!
与装备精良的卫所精兵相较,魏延麾下为了隐蔽行踪轻衣简装的黑衣人们顿时被衬成了土鸡瓦狗。
魏延也是神色微变,冷笑道:“顾兄何时竟然买通了任佥事带着卫所精兵为你效力?以本王看,我那弟弟倒是更该担心身下的宝座被你夺了去才是。”
诛心之言顾文堂只是充耳不闻,丝毫不打算理会他。若是他一个人在也就罢了,兴许他还有与他斗嘴辨忠奸的心情,但此刻手里牵着他的小姑娘,他只一心想着带她脱身。
短暂的惊慌过后,魏延也很快镇定下来。
顾文堂来江州府是便衣出行,身上并无皇帝的敕令,皇帝也不会下这样的敕令——对皇室而言,他仍旧是当今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兄长,小皇帝初执政,担不下手刃血亲的骂名,即便是寻到了他,也只能让人暗杀他,而万万不会出动卫所这等官方势力堂而皇之地砍下他的脑袋。
所以,任匡人虽然来了,看上去也威风凛凛似乎不可战胜。但真论起人数和战力来说,大抵只能与他们打个平手。
更何况……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袭罗裙上,眯了眯眼睛。
关心则乱,倒是个令人感概万千的情绪。有人教过他,他并不太懂,但不妨碍会用。
……
看见来救援的任匡,晏安宁的心不由安定了一分。
以少胜多的仗难打,现下的局势,倒还有一争之力。
于是她跟着他灵活地不断穿行,眼看着就快冲出重围,旁边却忽地冲出了两个杀红了眼的黑衣人。
顾文堂皱了皱眉毛,一手飞快地施展出两刀将二人击伤,却见面前那位龇牙咧嘴了一刻就又迅速地提刀冲了上来,身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神情却像毫无知觉。
晏安宁也注意到了这人,心里暗暗发苦: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人都快死了,还要在魏延面前争功?
她难以理解,余光却注意到另一侧倒下的一人也提着刀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
不像是精兵,倒像是死士。
她心间一跳,见那人直冲着顾文堂的后背而来,可他似乎全副心神都用来躲避面前人的袭杀,身体下意识地便拉着他往两人都会扑空的方向躲了一下。
顾文堂瞳孔骤然紧缩。
“小心!”
他高喝出声,旋即毫无犹疑地拥着她的头将她护在怀里,面转向她。
晏安宁怔愣了一下,旋即浑身发冷。
她躲避的方向,竟也有人蓄势待发地冲了出来……
顾文堂替她生生受下了一剑。
高大伟岸的男人闷哼一声,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笑着道:“没事,轻伤而已……”
一面抱着她灵活地将几人都躲避开,顺带一刀将偷袭的人砍倒,己方的兵士瞬间便围了过来,警惕地望着四周。
轻伤吗?
晏安宁瞳孔有些失焦。
她被他抱着,明显能感觉到环住她腰间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松懈,他的脸色也开始一阵阵发白。
她想去查看伤口,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摇头:“别去摸,伤口有毒。”
他练武多年,一眼能看出那两个死士般的拦路虎不过只有三脚猫功夫,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闪。只是她不懂这些,又关心则乱地怕他受伤,才正中了对方的圈套——他与魏延交手多年,最后出手的那人手里的剑他也认识,那是这些年他们行刺朝廷高官时用的毒剑,用罢张扬地扔在现场,丝毫不遮掩他们的存在。
那一剑原本伤不到他,但却是魏延明晃晃地逼他做抉择:是让佳人再度蒙难,还是他替她受下?
被捏住了软肋呢,但他并不打算欺骗自己——在那一瞬他想的是,若是要看她倒在血泊里而他无能为力,心痛如绞,倒不如让身体来遭受这份苦难。
人活一场,不过从心而行最自在罢了。
晏安宁睁大了眼睛。
有毒?
关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明知那剑上有毒,却还要救她!
她原以为她够愚蠢了,低估他的实力反倒将二人陷入更大的危机,可他怎么还能比她更蠢?这世上除了爱子如命的母亲,哪有人会为了旁人牺牲自己的性命的?
她愤怒,但更多的是难言的恐惧,张嘴几次都没能问出声。
是什么毒呢,是方才那种只有魏延手里有解药的毒吗?可眼下,他们哪里还有筹码去同他做交易呢?
她的心头骤然升起了对魏延无比的仇恨,恨他如后宅妇人般只知道阴谋诡计,不敢堂堂正正地同他较量一场,又恼恨自己方才没有一击杀了他,引来后患无穷。
顾文堂想抬手摸摸她的脸,想说不碍事,可别掉金豆子,但毒发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更快,一时之间竟然发不出声音了。
眼睛通红的姑娘却没有哭,她茫然地看着似乎渐渐又将他们围拢起来的黑衣人,无声而小心地抱住了他的腰,轻声道:“三叔,若一会儿还有人不长眼的要伤你,我会挡在你身前的。”
顾文堂神情微顿。
傻丫头,我救下你,可不是要你一命换一命地来报答我的。
原本开始模糊的意识在柔柔软软的一番话的刺激下,忽地变得无比清明。
他永远不会,让他想捧在手心的姑娘替他受任何的伤害。
……
顾文堂倒下后阵营变得有些群龙无首,很快冷静下来的任匡似乎也不足以安抚相府诸多护卫的情绪。眼看形势一片大好,那头的慧恩却陷入了沉默,头一次在魏延的发号施令下没有冲锋在前,身先士卒。
他看着被女子偷袭了一记却仍旧身姿挺拔如松的俊秀而立男子,心里想:主子宽厚如现世活佛,即便为人所污蔑陷害,见他踯躅不前,大抵心里也不会怪罪,只是会拍拍他的肩膀,感慨他命运多舛,百般不易吧。
面前人的相貌似乎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一眼看过去就令人信服,信他心无城府一意为世间人谋福祉。
他不禁为自己怀疑的念头感到羞愧。
这种时候,他该跪伏在主子面前诚恳地认错,想来定然会立刻得到宽宥吧?
于是他忍不住上前跨了一步,但出乎意料的是,魏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退后了半步。
不容错识的是,往日里温和良善的瞳孔里此时全是戒备与轻蔑。
“慧恩,你的事情,等一会儿再谈。”似见到他错愕神情,上位者神色微微和缓一分,是礼贤下士的保护姿态。
慧恩却忽地朗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泪水。
是保护吗?是在防着他啊。
他跟了魏延多年,一眼就能看得出,此时这副面孔上的神情与他平日里有多么不同。
倘如是被人泼了脏水,又何必这么快地放弃为自己辩白的机会,将他这个隐患收拢在后头?
“顾贼,可恨!”他高喝一声,眼睛里却是仇恨。
慧恩素日里培养的兵士们似乎也收到了感染,高举着刀剑气势汹汹地向前冲锋:是啊,可恨,顾贼居然污蔑主上是灭了智将满门的元凶,简直是荒谬绝伦!可恨的顾贼!
顾贼哪里知道,智将与主上之间的情谊有多么深厚,智将又是多么的聪慧,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他们势要砍下他的头颅祭旗,以平心中难言愤怒。
然而忽地有人惊愕地出声:“智将,你……”
闻声者不由微微停顿脚步,朝那头望去,一眼之下,便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只见本来似乎对顾贼恼恨至极想亲手取下他性命的智将,竟在最后关头调转了剑刃的方向,没有横冲直撞地脱离试图拦他的自己人,而是径直刺向了负伤的主上!
但主上并未再度挂彩,锋利的剑刃刺入的,是智将的胸膛。
慧恩立时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吐血,一双眼球几乎要脱离眼眶,目眦尽裂地瞪着神色古井无波,见他开始吐血,才有些嫌弃地收回了剑柄上的手的魏延。
他是偷袭,可眼前这人却是早有预料,甚至还朝前冲了两步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他从前并不知道,主子杀起人来这么厉害。
在他的印象里,他一向是兵不血刃,肮脏龌蹉的事情,从来都是他们这些忠心的人不用打招呼就替他默默办好的。
慧恩不由在想:十年前他身边并没有如此多的拥簇,那时的他想要制造灭门之祸,是不是也亲自出手杀了不少人?
他的姨娘,是不是也死于他手?
有人愤怒地大喊:“智将,你怎么能因为别人的话怀疑主上?”
他缓缓地去望,看见有人表情怨恨,有人神色踌躇,更多的人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说什么。
他这一生,为魏延所折服,甘愿当他的走狗,但同样的,也有许多人被他折服,情愿为他奔赴刀山火海。
放在往日里,他会呵斥他们,道他们心里应该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魏延。可此时此刻,他却自私地盼着,那些人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实际上还是在以他马首是瞻。
他的目光又从似乎倒在了女子身侧的顾文堂身上扫过,咬了咬牙。
依旧怨恨他——明明可以不在意他这种小角色,却仍旧要将最不堪的真相揭给他看,要他为多年替仇人鞍前马后而遭受诛心的痛苦;明明他素日里最讲义气,可如今要死了,却要将一众兄弟都拖下沼泽,忍受更长久的煎熬……
能明显感受到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失,慧恩耗尽最后的气力,忽地朝天大喊:“周盘为何会背叛您,现在我知晓了!当年李家村被海寇侵袭的事情,也是您做的吧!我只恨顾相没有早些告诉我真相!却原来,时至今日,我的痛苦都是主子你给的!若非如此,王妃……”
话未毕,慧恩忽然闷哼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
原是面前人忽地一言不发地上前将剑柄又往前狠狠一推,神色却看不出丝毫动摇。
他冷冷地开口:“阵前扰乱军心者,诛杀!”
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让一众黑衣人们都瞧见了其陌生的一面。
王妃……
王妃如何?
有人在深思慧恩未尽的话,只可惜如今人已身亡,倒是再也不能去询问。
但也有一些人,默默地红了眼睛。
李家村一役,边境渔民损失惨重,村子里的成年人更是几乎死绝,只留下了几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他们只知道,当时郕王与海寇勾结,纵容海寇侵袭海岸线,搜刮边境渔民家中钱财。但几个渔民,在朝廷眼里哪里值什么钱,最重要的是,当时陈家二老爷一家子在李家村歇脚,也被海寇残忍杀害了,朝廷听到消息,这才重视了起来。
郕王被查了个底掉,可最终因为是皇帝的儿子,只是爵位被降了一等,在京城里赋闲,没有机会再当皇帝了。
李家村的遗孤们越长大越恨朝廷,更感激佩服不仅收留了他们,且自记事以来便在不停地与海寇做对的魏延——这才是朝廷该有的明主,而非老皇帝亲手指定的继承人,听闻脾气和他如出一辙的小皇帝。
慧恩与他们身世如出一辙的可怜,更比他们聪慧许多,能在主上面前说得上话,平日里,也数他对他们最和颜悦色。
长年累月之下,这些人对慧恩的感情倒超过了对魏延的。
此刻,竟听得慧恩说,一切都是主上的圈套!
有人开始动摇了。
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郕王在李家村惨案之前,边境的渔民并没有遭受过这么严重的侵袭,也很少死人。难道,真是主上为了给自己谋前程,用这么多条人命,捏住他亲哥哥的软肋将人拉下马?
怀疑并不足以让人如慧恩般立刻就对旧主刀剑相向,大多数人少了些果决。
可看见主上这般毫无留情地将昔日里最看重的慧恩杀死,并不给他任何改错的机会,到底是让大部分人心寒了。
更多的人不由想起,那个最为忠肝义胆的周盘,当日怎么会在京城待了些许时日便变了心志,一心嚷嚷着找主上复仇呢?
人心不稳没有让魏延有丝毫的动摇,他一向视他们如蝼蚁,蝼蚁若是起了反叛之心,杀了便是。世间蝼蚁千千万,没了他们,总还有旁的人飞蛾扑火般地等着为他效力。
他眼下要做的,就是趁他病要他命,彻底除了顾文堂这个心腹大患。
然而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林间便有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现了身。
平静如水的魏延不知看见了什么,骤然变得狂躁起来。
晏安宁正紧紧地抱着顾文堂,心里也不太明白。
来的人不过十数人,并不足以彻底让魏延的人马落入下风,他为何要这般惊慌?
“你想要做什么?”魏延绷紧了脸,目光冰冷如蛇地望过来。
顾文堂扯了扯嘴角,面色发白,声音却可以发出来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今日我要是死了,我准备让她殉葬。”
“你敢!”魏延目眦欲裂,如同随时要暴走的狮子:“她是我的人,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她是他的领地,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或是伤害,这是对他君主威严的冒犯!
“你威胁不了一个将死之人。”
平静的语气几乎将魏延的心理防线击溃,他用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看着他,嘴里却道:“你不觉得无耻吗?用一个女子的性命来威胁我!”
“彼此彼此。”他觉得,但此时此刻,他更想活着离开。因为,伏在他身上的小姑娘看起来伤心得准备随时跟着他去了。
“呵呵。”魏延冷笑一声,怀疑地开口:“你真能对她下手?你们自小一起长大,论情分,不比那人少。”
顾文堂眉头微微上挑:“那你可以试一试。”又垂眸一笑:“你也说了,是和那人比,可那人,已经死了啊。”
这句话让魏延骤然色变。
镇海王过世后,他们二人的性情在对方眼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他。
若是在十年前,他能打包票他绝对不会对陈望舒下手,可眼下,他却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骤然出现的援兵不足以让他束手就擒,可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慌——因为这股力量,他原原本本地交给了陈望舒,除了她的令牌,没人调动。令牌在顾文堂手里,那相当于陈望舒的性命也被他拿捏在了手心了。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魏延闭了闭眼,扬起了手:“放人。”
*
晏安宁立在庭院中央,绣着漂亮纹路的罗裙此时浸染上了大片的鲜血。
是顾文堂的鲜血。
离去时虽然成功地从魏延手里讨来了解药,可舟车劳顿之下,他原本就很长的伤痕又裂开了几分。她片刻也不愿意撒手,简直要成了血人。
招儿看着自家姑娘自从下了马车看大夫们鱼贯着进去诊治相爷便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里,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闺阁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姑娘,何曾受到过今日这般惊吓?连她都觉得要去了半条命了,更何况她家姑娘?
她担忧地在她耳边小声劝:“姑娘,去换身衣服吧,也自在些……”
自在?
她哪有资格自在呢?
晏安宁自嘲地想。
起初她千方百计地勾引于他,求的就是一份性命不握在他人手上的自在。她对他,充满了算计与利用,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就瞧不出来呢?怎么就肯为了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毫不犹豫地挡下毒剑呢?
她没有动弹,招儿欲言又止地看了她许久,最后也只能陪着她一块儿站着。
似乎有血水在她眼前晃过,她捏紧了衣袖,咬了咬唇:难道解了毒,仍旧还是止不住血吗?江州府的大夫怎生这样无能?
有人神色慌张地进了庭院,见到染满了血迹的晏安宁几乎昏倒,紧接着劈头盖脸的教训就响了起来:“你做什么要自作主张?若非是你,相爷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是那个老头闵大夫。
年纪一大把,却丝毫不顾仪态地惊慌奔来,看见她便是满肚子的怨气。
招儿还是头一次见相爷身边的人敢这么和姑娘说话,她气得面色发白:“你这老头好生无礼!我家姑娘若不是跟着相爷,也不会受这等无妄之灾!今日那人,明摆着就是相爷的仇家……”
“大夫。”晏安宁却面色平静地拦住了她,然后规规矩矩地给闵百岁行了一礼:“闵大夫,你救救他,一定要救活他。他若是能活,我的性命都不要紧,您要如何打骂更是无妨。”
满腔怒气的闵百岁愣住了,旋即不再理睬她,提着药箱匆匆忙忙地奔了进去。
屋子里响起老头不耐烦的赶人声:“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连个止血都做不好,都给我滚!”
真是个暴脾气的老头儿。
招儿暗暗腹诽,但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都说艺高人胆大,有这么大的脾气,应该能将相爷救活吧……
大约等了快两盏茶的时间,里头才传来闵百岁如释重负的声音:“行了,没大碍了,等着相爷醒来就是。”
过了危急关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好家伙,他怎么朝未来的相爷夫人发脾气了?
等相爷醒来,这小丫头该不会给他告上一状吧?
他摸了摸胡须,暗暗想着她方才的话……大抵不是个小肚鸡肠的。
庭院里,晏安宁听到这番话,终于展颜一笑。
招儿也松了口气:“姑娘,我们回……”
话音未落,便见面前的女子直直地倒了下来。
“姑娘!”
“嘶!”
闵百岁被吓了一跳,惊得无知无觉地拽下了好几根胡子,这才有了痛觉。
却来不及去管这些细枝末节,拎着药箱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坏了,该不会是被他气着了吧?
这头刚救活一个,那位主儿要再出什么事,以相爷护短的性子,醒来岂不是要生吃了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