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妖界的中秋◎

　　司阑在人界吃了那么多甜品, 回来晚饭依旧吃了几大碗，看电影时嘴也不停，连久不知道他身体里是不是只有胃这一个器官。

　　已经知道每次只要他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性格, 她坐下来问：“药兽怎么教你的？”

　　司阑表情不变：“山里有几株药材。”

　　这么大晚上还出去找药材……

　　连久叹了口气：“去我那吧，我也有大人吃的肠胃药。”

　　这还是刚来山里天天吃速食的时候连久给自己准备的, 没想到还没用上，这大小妖怪倒是都齐了。

　　她现在心里暗暗庆幸得知小妖怪们食量大时也没让他们毫无节制地吃，不然孩子们不知道已经病过多少次了。

　　而且照这么看, 招聘的事还迫在眉睫, 毕竟总不可能每次出什么事就跑山上来找合适的药材。

　　跟着连久回到学校的宿舍, 司阑手里被塞了一杯冲剂, 他抬眸扫了下连久住的地方。

　　当初建学校时他也在，即便里面的陈设都是按照人界的习惯来, 但那些木材石头始终比不得外面，看起来非常简陋, 而现在这房间被打理得很好, 床铺看上去很柔软，窗旁插着一束新鲜的花，任谁来都看得出来这是个极其会生活的人。

　　连久自己房间没什么隐私的, 也是拿药方便烧热水方便就把司阑带回来了：“你坐一会儿，舒服点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她顿了顿, “司阑, 你以后是不是应该控制一下饮食？”

　　司阑捧着热水, 视线垂在地面上：“不是。”

　　“……”

　　你还挺会挑重点回答。

　　但连久也不会放任学校员工的身体健康不管：“自己的身体还是注意一点，你又不是小朋友了。”

　　司阑决定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头一次主动发问：“你在做什么？”

　　连久坐在小书桌前查阅资料, 没有抬头：“学一学怎么写招聘启事。”

　　“连久。”

　　听到这声时, 连久愣了一下才转头，这是她第一次从司阑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来了这么多天，他似乎都没有这么正式的叫过自己。

　　司阑端着杯子靠在墙上，姿态闲散，像是随意发问：“你为什么敢冒这个险？”

　　连久手上动作一顿，不用听到解释就明白了司阑的意思。

　　“我不是预言家。”她说。

　　“嗯？”

　　“我预测不到每件事发生的结果。”连久转过身子，抬头与司阑视线对上，坦坦荡荡，“但我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一步也不往前走，衡量下来这个决定的利大于弊，所以提出来了。”

　　她说：“我们总是要为了一些希望冒一点险，要是不敢的话，希望这个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司阑指尖轻轻点着杯壁，许久后忽的莞尔，移开沉沉的视线：“有理。”

　　空气里积攒的无形压力好像在一瞬间散开，连久无意识松了口气，然后注意到司阑的视线是在看自己的小柜子，目光有如实质。

　　里面放着自己准备着平时加班或许会吃到的泡面和一些速食。

　　“……”连久忍无可忍，“你想都不要想，你是幼儿园的员工，工作不能出问题，以后我会盯着你不让你乱吃东西了，否则我就把你工资卡上的所有钱都转给宿才丰，你就别想要回去。”

　　司阑：“啧。”

　　-

　　中秋当天，连久一大早到现场的时候司阑已经站在场地中了，湖边摆放好多桌子，不看电影的时候，这上面就摆放着LK提供的月饼糕点，还有些从人界买来的水果、糖果什么的。

　　司阑站在场地中，双手朝着桌面蠢蠢欲动。

　　连久轻咳一声。

　　对方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去，缓缓走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连久总觉得今天的司阑有哪里不太一样，虽然还是同一身衣服，但总觉得要亮一点，直到他转身，连久才看到他身后今天束发的是一条红色发带。

　　居然换颜色了。

　　可能衬托着他苍白的肤色，这红色发带也多了几分别样的旖旎来。

　　是这位神君过节的仪式感吗？

　　连久好奇问：“你都能换发带，为什么不能换身衣服？”

　　“我乐意。”

　　那抹红色太过耀眼，基本来人都能看到，宿才丰也不例外，他来时就惊讶转到司阑身后：“这东西你还留着呢。”

　　司阑没搭理他，像是来这儿逛街的一样，一会儿逛这儿一会儿逛那。

　　宿才丰乐了，抓了把瓜子嗑上：“还说我抠，几千年前的便宜东西他不也好好留着。”

　　“几千年？”

　　“是啊。”宿才丰说，“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以前才化形的时候就是个邋遢鬼，跟街头乞丐没什么两样，头发也乱糟糟的。”

　　连久忍不住看向司阑的背影，可现在的司阑总是穿着白衣，不管从哪里来都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完全看不出来。”

　　宿才丰嘴巴不停咔嚓咔嚓：“所以看不下去才给他买发带，不值钱的东西。”

　　以貔貅这种性格居然会花钱给司阑买东西？连久客观分析：“可能是因为这是你给他唯一买的东西？”

　　宿才丰吐出瓜子皮：“呸呸呸，谁给他买东西，凶死了，天天追着打。”

　　“那是谁买的？”

　　“是……”

　　话没说完，一个黑影飞过来，宿才丰眼疾手快接住，发现是把扫帚，司阑看死物一样看着他：“别在我家地上吐东西。”

　　“……”宿才丰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什么你家，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还你家。”

　　司阑挑了下眉。

　　“……行，你家。”宿才丰能屈能伸，迅速将瓜子放下，将地上的瓜子皮扫了。

　　连久忍着笑。

　　这时妖怪们也陆陆续续坐着校车来了，今天四匹画马都在山里为妖怪们服务，一次能拉不少。

　　只是第一批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似乎是在观望。

　　连久走到司阑身后，轻轻点了下他的后背。

　　“……”司阑轻啧一声，声音不高不低，但妖怪们都能听见，“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连久从他身后探头招手，也笑道：“大家中秋快乐呀，快来。”

　　山里大小妖怪一共五百多个，并不是每个都与连久接触过，这会儿近距离看到后一个个都有些拘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说这个新来的妖神挺好相处，但也是个妖神啊。

　　倒是幼儿园的那些小朋友们与老师相处多了，所以自在很多。

　　尤其是小龟崽，他都跟久久老师一起出去了呢！

　　今天在来的车上把这件事给小朋友们说了以后，大家都好羡慕！

　　“久久老师！”小龟崽慢吞吞挥手，“中秋好！”

　　其他小朋友也想被久久老师带出去，所以一个比一个积极：“久久老师好！所有老师好！”

　　被小朋友们这么一打岔，那些大妖怪反倒轻松了一些，这才小心翼翼走近，看到这里的景象后，各个都张大了嘴巴：“这都是什么？”

　　桌上有好吃的，周围树上挂着气球，石壁上有超大的一块布，还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轻快的音乐声。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一些玩乐的小东西。”连久带着大家走到内场，“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妖怪们分了好几批来，连久都让玉重明或者幼儿园的老师们分别介绍。

　　所有妖怪都到齐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龙应也从人界赶了回来。

　　对外的那些大小事看起来都是龙应在主理，今天这种重要场合连久也让他上去说几句，龙应推辞不过，说话都不用话筒的，直接飞到湖中心，所有妖怪都能看到听到。

　　龙应声音浑厚：“浮玉山的家妖们，大家中午好，今天是我们山第一次举办中秋活动，这段时间我们努力学习，建设山区，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初步成效，孩子们的教育落实了，新学校也马上开建，就连山里都开始在做蔬菜和家畜养殖，我们脱离山区，重返社会指日可待！”

　　妖怪们听得热血沸腾。

　　连久也没想到龙局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居然这么会打官腔，果然是每天在市局待着的领导啊。

　　龙应又说：“而且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们的连久园长，那接下来我们也请她上来说两句！”

　　猝不及防被cue，连久懵了一下，所有要妖怪的视线齐刷刷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连久脸上控制不住发热，她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一点准备都没有！

　　龙应在天上催促：“快来！”

　　玉重明她们也期待连久能说两句，让所有的妖怪都看看。

　　连久顶着这么多妖的目光走到湖边，飞是飞不起来的，只能默默捡起了被这些妖神忽略的话筒，轻轻拍了拍，温软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大家好，我是连久。”

　　妖怪们的掌声震耳欲聋，连久心砰砰直跳，紧紧捏着话筒。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所有的妖怪，虽然大妖怪们都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在浮玉山的地盘，又听说是过节，所以这些妖怪都没有什么顾及，许多都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一眼看过去，什么动物都有。

　　视觉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连久深呼吸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跟着脑子走了：“首先祝大家中秋节快乐，然后希望大家能天天开心，今天也能玩得愉快，以后我们一起建设美好浮玉山！”

　　说完后她自己都有些懊恼，这都说的是什么啊。

　　可以前只是一个小幼师的她也不会打官腔，也不会经历这些，只能这样了。

　　“今天我们安排了很多活动，一直会持续到晚上，现在我大概说一下大致流程。”说起安排来连久就很上手，“七点之前我们先玩游戏，游戏就是找食物，所有的妖怪，十个一组，自由组合，整个浮玉山地界寻找可食用的肉类和蔬菜，前提是抓到后要处理干净，当然，我们也会提供一些最近新长出来的蔬菜和暂时能使用的家禽，七点时我们在这里集合，我教大家吃烧烤！”

　　虽然大部分妖怪都没听说过烧烤是什么，但一听到吃就非常起劲。

　　打猎嘛！妖怪最擅长了！

　　还没激动完，又听连久道：“但是有一点，同一个队要同时有三种及以上的妖，飞禽妖，走兽妖，鱼妖等等。”

　　妖怪们顿时愣住，这样的话岂不是乱了？

　　“鸟妖就算了。”大白虎妈妈犹豫了一下，“如果是水里的，我们都吃不到一块去。”

　　连久轻笑：“你们忘了吗？幼儿园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在一起吃饭的，而且食物都相同，为什么会吃不到一块去呢？”

　　经这么一提醒，大妖怪们就立刻反应过来了。

　　对噢！现在都化形了，谁还管那些过去的条条框框。

　　但是物种不同以前还真没怎么说过话，也没这个机会，这下子一个瞅一个，都没有谁先开口。

　　直到小孔雀精激动地跑去找小白虎：“白川！我们能不能一起呀！”

　　大妖怪们低头去看两个幼崽。

　　孔心心心心念念之前一直想邀请小白虎去自己家做客，但小白虎说上不去树吃的东西也不一样，今天就能一样了呀！

　　所以她听完连久老师的话后就激动地去邀请小伙伴们了。

　　白川也喜欢跟同学玩，欣然点头：“好啊！”

　　孔心心又去看趴在地上的小龟崽：“那方慢慢呢！”

　　作为一个小妖班的小朋友，方慢慢倒是第一个跟猛妖班的孩子们做朋友的，所有大小妖都忍不住注意他的反应。

　　方慢慢将头从龟壳里伸出来，慢慢长出手脚：“好哦，我给你们抓鱼。”

　　大妖怪们还没反应，几个小崽子倒是自己把队给组了，不过倒是打了一个头。

　　孩子都玩得这么好，家长也不能落后，要给孩子做榜样！

　　接下来大妖怪们也忽略了心里的那点隔阂，纷纷去认识以前没注意到过的那些不同种类的妖怪。

　　“一起组个队吗？跑不快？没事，坐我背上就好！”

　　“水里我下不去，我在岸边给你看螃蟹行不行？”

　　“别总吃草，有一种兔肉很好吃的！”

　　“……豹哥，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兔妖呢。”

　　“对不起，那野鸡肉？”

　　没一会儿，妖怪们就自发组好队分别出发了，连久也拍拍手，转头对几个眼巴巴的大妖神们道：“我们也走吧。”

　　玉重明眼睛一亮：“我们也能去？”

　　“为什么不能，我们也是来过中秋的。”连久跃跃欲试，“我还没打过猎呢，你之前说给我抓兔……”

　　想到身后的司阑，她语调一转：“抓鸡好了。”

　　龙应挽起袖子，也很有兴致：“我都好多年没做过这种事情了。”

　　司阑和宿才丰也没什么意见，甚至为了吃他们还能多抓点。

　　现在妖怪们都来了，连久也特别心安理得的将一只画马招来做自己的临时小出租，其他几个妖神能不走也不走，一起坐在车里。

　　宿才丰见窗外到处飞的都是妖怪，问：“要抓点什么？说起来化形以后，总是跟人类吃的差不多了。”

　　连久问：“那化形以前你们都吃什么？”

　　闻言，几个妖神的表情都变得有点微妙，视线忍不住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司阑。

　　察觉到后，司阑扭过头来勾了下唇：“这问题你们问我有什么意义？”

　　连久总觉得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恶意，她疑惑：“为什么没意义？你不是最能吃的吗？”

　　玉重明被口水呛得昏天黑地，赶紧拉住园长的手：“别问，别问。”

　　连久更疑惑了。

　　最后，龙应决定抓点好处理的，先去湖边看看。

　　连久跟玉重明走在后面，实在是好奇：“司阑以前吃什么，为什么不能问？”

　　玉重明抬手虚虚挡住嘴，声若蚊音：“因为这几个妖神就是因为这件事认识的。”

　　“啊？”

　　“我是后来听龙局说的。”玉重明道，“龙局和宿才丰神君以前都住在海里的，后来就被觅食的司阑神君给抓到了。”

　　连久眼皮轻跳：“抓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当做食物抓了。”

　　“……”

　　“所以那会儿他们总是打架。”

　　“………”

　　所以之前司阑说也骑过几天龙是这个意思？！

　　这是什么品种的兔妖，居然还敢欺负到龙和貔貅的头上去？

　　现在连久突然觉得这些妖怪害怕司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了，但凡自己之前知道司阑找吃的能找到龙那里去，高低也不会用煎饼果子来驴他。

　　难怪说问他没有意义，这也抓不来啊！

　　连久这瞬间对司阑肃然起敬。

　　直到看见他捡起一只小龙虾，正准备忽略那挥舞的钳子连壳带肉塞进嘴里。

　　怎么能有人可以瞬间将自己的人设全都推翻得干干净净呢？

　　连久两步走上去：“司阑你给我把小龙虾放下！”

　　其余几个妖神被这一声吼下了一跳，回头一看，司阑捏着虾压着眉，一副非常不满的样子。

　　宿才丰手里才抓到的泥鳅一下子滑走，眼睛瞪大：“平时连久老师都这么跟司阑说话吗？”

　　龙应很少来山里，也被弄得很懵。

　　毕竟这是食物链顶端的那一只。

　　唯一知情的玉重明迟疑了一下：“好像是。”

　　宿才丰瞬间对连久更加敬佩了：“不愧是园长！”

　　这时司阑的目光扫射过来，三只妖视线顿时移开，装作扎进水里找鱼，实际上都在偷偷往那边看。

　　龙应有点担心，虽然现在司阑不吃妖怪了，但这鬼脾气说不准也让连久老师吃不消，还是得看着点。

　　然后就看到司阑在连久老师紧盯的目光下将手里的小龙虾放进了桶里。

　　连久这才满意：“生的不能吃，寄生虫很多的。”

　　司阑双手环在胸前，温吞吞应声：“哦。”

　　龙应：“……”

　　宿才丰：“？”

　　作者有话说：

　　应龙和貔貅：认真害怕你的我们就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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