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静言辞激烈，可逻辑愈发混乱：“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别忘了当初是你帮他逃出来的，有人诅咒我，说我不得好死……初谦他喜欢我啊初谦……我也喜欢他……”

　　周密依旧保持沉默。

　　他也想说点什么，可是，声带扭作一团，像是打结了一样，每一次尝试发声，都会让周密痛苦不堪。

　　仿佛，仿佛他又回到了无力的孩童时代。

　　周静有精神疾病。

　　不光周静，他们三个，他，初谦，周静，没有一个是完全正常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或精神疾病。

　　压抑的原生家庭会带来各式各样扭曲的性格。

　　目前看，初谦是他们三个中最正常的一个。

　　或许是因为他逃出来的最早。

　　他其实不懂，明明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生下来。

　　一向老好人的周密难得爆发情绪，歇斯底里：“他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密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感到愤怒，是为周静伤害了初谦，还是为自己不幸的童年。

　　大概被周密吓到了，那边的周静安静了几秒。甚至还喊了周密一声哥哥。

　　她说：“哥哥，我害怕。”

　　“没人知道你是谁。”周密尽量让自己冷静，他想在万众抉择之中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案，既对得起初谦，又不会过度刺激到周静。

　　其实他已经对不起初谦了。

　　可是周静是自己的妹妹，哪怕只是继妹。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明昭。

　　……

　　形象好，气质佳，成绩优异，性格温和，而且还在男多女少的理工科，所有BUFF叠在一起，造成了明昭追求者众多。

　　□□、微信每天都有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小男生变着花找话题跟明昭聊天，求女神一个青睐。

　　由于从小到大追求者都很多，明昭已经习惯了小男生们的没话找话，礼貌的回个表情，然后三言两语中止话题。

　　如果小男生不能体会到礼貌的拒绝，明昭一般选择冷处理。

　　[我在你们寝室楼下，方便下来见一面吗]

　　如果发件人不是周密，明昭会把这条消息归结为拎不清楚的追求者，但看到周密二字，她突然想起初谦上车前对自己说的话。

　　“他是周密的妹妹，我不想伤害周密。”

　　“周静的事我不追究了，他不容易，我理解，但不原谅。”

　　初谦似乎早就料到了周密会来找自己。

　　收到周密消息后，明昭行色匆匆下楼。

　　“刚回来又要出门，小心点。”林惊枝一边吐槽，一边叮嘱明昭注意安全。

　　“嗯嗯。”

　　明昭一下楼，看到局促地站在小花坛旁木椅旁的周密。

　　白衬衫和不太合身的牛仔裤，加上死板的黑框眼镜，让周密本就不算机灵的长相更加呆板。

　　俨然一副被996折磨十年以上的社畜模样。

　　透过周密，明昭好像看到了自己从业十年后的样子。

　　“怎么不坐？”明昭指指木椅。

　　周密如梦初醒般僵僵坐下，关节僵硬似皮影戏里的人偶。

　　明昭简单整理一下自己的裙摆，调整坐姿，既不会因久坐压出褶皱，也不会不慎走光。

　　精致优雅的女孩和狼狈局促的男孩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中间没有任何物理隔阂，两个人之前却仿佛隔着天堑。

　　周密低着头，不发一言，明明他才是发出邀约的那一个。

　　“找我有什么事吗？”对周密来访的目的大致了解，明昭依旧礼貌象征性询问。

　　周密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明昭也不催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五分钟，或许更久，周密终于能发出声音，他的第一句话出乎明昭意料。

　　明昭以为他会提周静，但他没有。

　　“初谦跟我提过你。”

　　怪不得初谦会料到周密来找自己。

　　“不过今天之前，他没有跟我提起你。”如果初谦不提，打死明昭也想不到这俩人会认识，这两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认识的理由，一个985高校的内向男大学生，一个从小辍学但惊才绝艳的电竞选手。

　　周密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没提我正常的，不过他提起你时很高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他。”

　　这些话是明昭没想到的。

　　明昭有点好奇初谦眼中的自己：“他怎么说的？”

　　“应该是刚离开家不久的时候，他说他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很温柔，对他很好，很有耐心，鼓励他去青训，还请他吃了一碗板面，加肠加蛋还加了鸡腿，那是他从小到大最香的一顿饭，我隔着破碎的手机屏幕都觉得好香。”

　　明昭鼻子莫名有点酸，她没想到一碗板面会被记这么久，她自己差不多依旧要忘记这件事了，可初谦和周密还记得。

　　“他说，哥哥，外面的世界没有那么可怕，比在家里好得多，起码不会有人打他。”

　　明昭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打他？”

　　周密目光依旧呆滞，好像这世界上没什么能让他提起精神，他说：“家暴。”简短的两个字却重如千钧。

　　明昭瞳孔蒙上一层不明成分的雾气。

　　时间太久，明昭都快记不起第一次见初谦时的样子。

　　只记得是在网吧，坐在自己旁边的小男孩，瘦弱苍白，一脸稚气。自己在这边写代码，他在那边专心致志打英雄联盟。个头不大，操作倒是厉害，一个人追着对面五个杀。

　　打完一把他出去买了一袋最便宜的袋装方便面，捏碎了，把调料包倒进去，干嚼。

　　只是看着明昭就觉得咽得慌。

　　那时候英雄联盟刚出来不久，明昭也喜欢玩，不过玩得不多，也不算好。

　　“你带我赢一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小初谦警惕而倔强，表达能力也不是很好，磕磕巴巴挤出四个字：“先吃，再打。”

　　“成交。”

　　彼时的初谦明显营养不良，瘦瘦小小一只，站起来可能连一米五都没有，比自己矮一大节。

　　他们两个的第一顿饭确实吃的是板面，不过明昭记不太清给初谦点了些什么，只记得初谦那一顿吃的够小明昭吃一天。

　　饭后，初谦如约带她赢了一把。

　　明昭说：“你很厉害，要不要考虑打职业。”

　　傲娇扭捏的小初谦没应声，直到晚上她临走前，初谦才黏黏糊糊的凑过来，扯着她的衣摆，别别扭扭的问：“你明天还来吗？”

　　她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那一段时间她天天去那家网吧，父母问她：“去网吧干嘛，家里不是有电脑吗？”

　　小明昭奶声奶气：“我是要去做好事哦。”

　　优渥的家境，开明的父母，造成了明昭的细心体贴和温暖。

　　赢一把一顿饭是当初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这种日子过了没多久，初谦过了试训，即将去DG青训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