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荣光和我都给你 慕慕酒 5568 汉字|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7章

  顾然扫了来人一眼,剪裁得体的定制款衣衫,一看就价值不菲,正低头和旁边一个为首的黑衣男子轻声低语。鼻梁上架着一副白银边框眼镜,敛去了几分眼中颇具有压迫性的锋芒,岁月已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可仍看得出此人保养得益,让人猜不透他的实际年纪。

  他后面跟着一排身着黑衣的保安,低头恭顺地站在两侧,顾然知道如果他现在向外跑一步,他们会如离弦之箭般做出反应,毫不客气地再把他抓回来。反正细数以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冷下了语气,顾然从左往右环视了一圈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你这是想干什么?”

  顾父明显被他这种硬邦邦,无所谓的语气所激怒,言语间前胸有了剧烈地起伏:“我干什么?我想叫你回家!”

  像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顾然不怒反笑,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浮上那张鼻梁高挺的清俊面庞,给他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使人雾里看花,瞧不真切。

  “想叫我回家?我们住到杏圆巷前,在那些当地的地痞流氓还有地头蛇们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时候你在哪儿?我妈常年风湿天天起早贪黑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我高考成绩出来因为学费问题放弃大学机会时,你人呢?”

  顾然抓住机会,把好似在自己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话,不紧不慢地平静说出:“等我们好不容易到了杏圆巷,有个稳定的生活了,因为你的出现,强行把我们的生活全部打破,重新到一个完全不曾接触过的环境里,被逼着像个小孩一样从头学起你们所谓上流社会人的那一套狗屁规则。你现在跟我说回家不觉得很可笑么?实话跟你说,自你把我接回来的那一天开始,我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真正的在这个家里存在过。”

  “二少爷你......”负责接送顾然的那位管家模样的长者,正欲开口答话说几句就被顾父率先抬手示意拦了下来。

  许是顾然的情绪太过平静,平静到远远超乎顾父的预料,他设想过很多次自己儿子说到此事时的反应,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是没有反应。完全地把自己摘干净站在线外,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把他和他们分了个一清二楚。

  思及此顾父不由先行放低了姿态,软下了语气,言语中悄无声息地带上了一丝讨好:“小然,这些陈年往事咱们就不要旧事重提了吧,都是当年的阴错阳差。爸爸也意识到了曾经无意犯下的错误给你们母子二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现下想尽力弥补,也请你至少相信你妈妈的选择,让我们一家人还有你哥哥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好么?”

  说着上前一步,主动朝顾然伸出了双手:“这次真的是你妈自高中后离开家这么多年都没回家,实在是太想你了,才出此下策。前些年给你在城中心附近买的房你也不去住,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这次呀,我们有个重要客人等你见,保准你不会后悔。”

  顾然仍想拒绝:“不用了。”却又想起顾父话里的重点,确认道:“顾杰也在?”

  一个眼神,管家点头秒收到信号,素来清楚这俩兄弟的不对付,迅速开口替顾父解释道:“大少爷听说二少爷这次回来,非常期待,已在客厅等您好一会儿了。”

  “行。”

  跟着人群一进大厅,是他所不适应的一片金碧辉煌,正对大门的巨大横向足有二十米长的画壁上陈列着镶嵌进去的清明上河图。细细看,会发现那图上面的所有人物与笔画都是由人工一针一线刺上去的,耗时耗力,是难得一见足够以假乱真的绝佳仿品。

  其余陈列物品和记忆中刚到这时所看到的别无二致,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没有温度。只不过心态全然不复初次登门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些随便拿起来价值都是他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的工艺品弄坏。更何况,那会儿还有一个就差把“赶紧滚蛋”四个字挂脸上的讨厌鬼。

  小时候顾杰看到突如其来闯到自己家的顾然,就像一个被怪兽闯入自己领土的小国王,满脑子只想把人给驱逐出境,“爸爸,他是谁啊?”

  “他是你的弟弟,以后和我们住在一起。”

  无法忍受拥有的领地遭到侵犯,更何况侵犯者还是个看起来衣冠不整,穷困潦倒的哈巴狗。更无法忍受的是,他们家还会多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和那个原本完整属于他,如今却被一分为二的父爱,还有父亲后面无数次赤/裸/裸地偏爱。

  -

  此时此刻长大后的讨厌鬼正斜斜靠在沙发,穿着一套名贵西装,不耐地用翘着二郎腿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茶几面。

  听到开门声响,目光就在顾然身上锁死,似是想在他身上给盯出个窟窿,奈何后者根本不给他任何得逞的机会,找的落脚位置也是距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对角沙发,两人中间横跨了一个足有近两米的琉璃制大型茶几。

  顾杰随手抽了本书架上摆放着的最新期时尚杂志,将翻动地声响弄的格外突出,状似不经意地发问:“某人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道今天在家有贵客要来么?你就穿这?还是说,这就是你在你们那破战队所学的待客之道?”

  紧接着嗤笑一声,双手平行抬起,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饱含歉意:“噢对不起,我忘了,你们这种职业电竞选手都是大忙人,抽空回趟家都要提前预约,哪儿还有空教你们这些呢?”

  顾然对此类冷嘲热讽早已免疫,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夹克配上同色系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马丁靴,头发没来得及整理全靠一顶鸭舌帽堪堪压住。诚如顾杰所说,确实和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下来,顾然早就找准了对付他的最佳方法,一个眼神都吝啬地懒的施舍给他,顾然站起身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顺着他的话承认:“嗯,你说的对。总比在家啃老本的大闲人好。”

  “林小姐,你看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多好啊,净知道吵嘴,让你见笑了。”楼梯上两道娉婷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下来,顾母拍了拍揽下保姆的活儿,一直贴心扶着自己的女孩。

  女孩的手光滑柔软,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肤白若雪,长发微挽,刻意打扮后穿着精美的小礼服。关键是人随和还贴心,顾母在餐桌上整个对她是赞不绝口,满意极了。

  只用一眼,顾然看她们那架势就知道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敢情前段时间顾母给他打的那通电话就是为今日来做铺垫的,全然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再看顾母,气色红润,精气神良好,没有半点病号的样子,事已至此,他只想快速吃完走人。

  顾母笑眼弯弯,嘴角在看到顾然后扬起的弧度就没有放下来过,全程给他夹了一轮又一轮的菜,直把顾然跟前的餐盘上餐食堆成了小山高,才算暂时罢休,从头到尾没有分给正对面坐着的顾杰一个眼神。顾父坐在主位远远看着顾母的举动,倒也没说什么。

  “哎,瞧我这记性,都忘记给你们介绍了。小然,这是林氏集团的千金,林柳涯,之前电话里有跟你提到过的。”

  顾母礼貌性地冲坐在旁边的林小姐微笑示意,接着抬手指向顾然:“这是犬子顾然,今天应该是你们第一次见面,都放轻松一些。你们年纪相仿,家里条件又相似,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以后有机会多多在一起玩才好。本来他父亲就和林老是老友,这样一来,我们两家更是亲上加亲了。”

  非常佩服她能把变相相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顾然一路顶着林柳涯地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闷头干饭。顾杰当了一路的背景板,心下本就不快,在听到顾母的话后,脸黑了个彻底,什么时候这种事都要轮不到他身上了?就凭他有个能扇枕边风本事的老妈么?

  “你是LPCG的顾然吧?我之前在海报上见过你,非常荣幸。”林柳涯格外顺手地拿起顾然的碗亲自给他盛了碗莲藕排骨汤,就着汤汁的雾气,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一口气吃了这么多饭,喝口汤润润嗓子吧。”

  接过有点烫手的汤,顾然点头承认:“谢谢。”

  林柳涯笑着撩了撩耳边散下的几根头发:“其实关注你的比赛很久了,一直非常喜欢你的个人风格,这下终于见到真人了。”

  顾父顾母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有戏”两字。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有个不那么和/谐的声音强行插了进来。

  顾杰:“那你可要抓紧点,他的个人时间宝贵得很。”

  顾然反讥道:“你放心,我也没你想的那个意思。”

  话音刚落,顾父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对顾杰语气是一贯地不耐烦:“叫你说话了么?吃完了就下桌,别在这儿扯些废话坏事儿。”

  顾父冲林柳涯微微颔首一派和蔼:“管教不善,让林小姐见笑了。”

  看向顾杰愤愤丢下碗筷下桌的背影,林柳涯轻皱眉头,想起顾家他们彼此间复杂的家庭关系和前不久与楚卿绝的对话,后者曾劝告过她让自己离这个叫顾杰的人远点。

  现在看来这个人也不外如是嘛,和他们圈里传的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别无二致,怎么看都不像是楚卿绝口中那个心机深沉,颇具手段的家伙。

  夜幕将至,林柳涯沿着道路两旁的路灯踱着步子,看着地面上迎着灯光的照射,将地上两人的影子拉扯着交缠在一起,完全重合成一人后又缓缓分开,被放至在了各自的走道上再无交集渐渐变细变长变得隐没在黑暗中再也看不到。

  在出最后一道门岗时,林柳涯突然站定转身面向后面被“临危受命”强行推出来送自己的顾然,顾然正无聊地一脚接一脚地踢地上一颗倒霉的石子儿。

  林柳涯一改先前的热情主动,开门见山地说:“好啦,都走到这儿了,就都别演了吧。实话实话,看你的样子,也是事先被逼来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相亲饭局吧。可以就此打住了,我有喜欢的人。”

  顾然把正想发力再踢一脚的大长腿一收,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闻言点点头,实在不想再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然会意道:“我也是,那再见林小姐。”

  走出一段路,林柳涯猛然转身,俏皮地眨了眨眼用手挡在嘴巴前充当扩音器:“不过那句喜欢看你比赛是真的,季后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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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书房内,木质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名著古籍,笔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狼毫,提下重重一笔,收势后顾父让站在门口良久的管家进屋,问道:“小然呢?”

  管家微一颔首,照实报备:“二少爷在送完林小姐回家后就被我们的人带回来了,在隔壁会议室里等您呢。”

  顾父从第二格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把之前咱们早就准备好的财产分割书找出来,这次一块给他吧。”

  顾家历代从商,到了顾父这一辈更是以海纳百川之势吞并了多个领域的新兴企业,商业版图开辟了一个新的次元,整个家族企业涉及到的产业链更是遍布海内外。在国内同领域的企业排名里连续多年蝉联榜首之位。

  快速浏览了一遍管家先行进来给他的文件,顾然发现这里面白纸黑字写的东西,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到一起后的内容他却看不懂了:“这是什么?”

  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加上父子二人关系微妙,顾父也知道顾然到现在还没接受过他这个亲生父亲。本欲这回趁他回家好好跟他说清楚,可话一出口又成了例行公事地强势安排: “让你在外面放肆这么多年了,也该回来了。家里近几年刚好有意拓展投资电竞这方面的板块,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你去跟你那战队的教练请辞,后面永不再打职业,我们顾家的人老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只要你不再去打比赛,这上面写的东西就都是你的。”

  哪曾想顾然想也没想就把这纸文件交还给了管家手上:“我不需要,你可以给想要的人。你还有其他事么?”

  顾父猛地把纸张丢了一地,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打职业能打一辈子么,能靠这个吃饭么?趁年轻多玩玩,爸爸不拦你,可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在那上面都认识些什么人,不要把不三不四的习惯都给我带到家里来。你看看你这儿穿的像什么样子?”

  电竞比赛在老一辈心中始终是让自己孩子玩物丧志不入流的游戏,而将打电竞赛事作为正式职业更是上不得台面。家长们都想耗尽全部解数,想把自己孩子拉到正轨上,企图让他们回头是岸。

  就算早知道他们把他叫回来绝不可能那么简单,顾然还是被他话里话外的轻蔑之意刺痛,径自踩在地上散着的几张纸上留下道道脏兮兮的灰黑脚印,接着弯腰捡起一张金额页面,饶有兴趣地仔细看了看。

  最后当着顾父的面将那页白纸撕成了碎片,顾父的脸刹时白了几分:“你......”

  他们本对这个新兴行业不打算涉猎,董事会更是一致投票认为无前期管理经验,投资风险过高。是他因为听人说顾然在这个领域打得火热,才力排众议孤注一掷地给公司拓了这个新版块,没想到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儿,当事人还压根不领情,难免气急败坏。

  一向好脾气的顾然难得第一次正面发了脾气,对象还是自己的父亲:“我说过很多次,我最后再说一次,在我心中,这是我的职业,我的梦想。我热爱我的职业,我的队友们还有我的教练,如果你不能理解,希望你至少做到尊重我,尊重他们。至于你们家的这些财产,反正有大把的人眼巴巴等着你给他们恩惠,不差我这一个。你从前没有管过我,现在找到了也别管了,给我们双方徒增烦恼尴尬而已。”

  “嘭!”

  笔盏应声掉落到顾然的脚边,滚了几圈才停住。一阵激痛自耳后传来,顾然被异物撞击地弯了腰,伸手一抹,是一片刺眼的猩红,还有一串串的血珠顺着手掌缝隙间滴答滴答地往下流,溅在大理石地板上凝聚成一个小点。

  顾父似是也没想到他气急之下会朝自己儿子扔笔盏,还精准命中。望着顾然耳后的伤口,一时间动弹不得作何反应,还是一旁的管家第一个反应过来,翻找出备用的医药箱,准备给顾然上药。

  还没碰到,顾然伸手推开送到跟前的消毒酒精和纱布胶带,抽出纸巾不在意地擦了擦,强行按住:“不必了。”

  说完再也没有看他们屋里任何人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顾父还没来得及完全伸出打开,又匆匆收回去的手。

  一直不放心站在门外的顾母顾不得许多直接推开门,和顾然擦肩而过,在看到顾然脖子上的血迹后更是大惊失色:“小然你怎么受伤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可惜无人回应,顾然只觉疲惫无比,出去时一路畅通无阻,连着被屋门一起关上着的还有屋内一阵阵抽泣和顾母一声声冲顾父地问话:“你说呀,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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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著名的心理学家阿德勒说的,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但如果不幸的人追寻到了那个可以治愈他一生的暖灯,那他又将是幸运的,因为他将向阳而生。

  回到灯火通明的战队基地,顾然心里才渐渐生起了一丝暖意,大多队员都回家了,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队员正东倒西歪地躺大厅里打着联机游戏。还有的比较倒霉的正在补当月直播的未完成时长,比如首当其冲的豌豆同学。

  豌豆挂着直播,嘴里还嚼着一根卤鸡爪,没想到顾然半夜三更的回来,再一看,脖子上还有一道夺人眼球的伤口,血迹还挂在上面,吓得豌豆被鸡爪里的尖叫汁呛进了喉咙狂咳不止。好在他还尚存一点理智,离开座位挂机前,眼疾手快的把麦克风给静音了。

  豌豆:“我去,然哥,你这大半晚的是和哪个打架去了?看这架势别告诉我你还打输了?”

  “开玩笑,然哥打架还会输?你是对然哥多不自信。”

  顾然懒得理他们耍贫嘴,屁股一沾上懒人沙发就挪不开窝了,好似刚那一顿饭抽干了他的全部力气:“豌豆,去把医药箱拿过来给我。”

  手忙脚乱地给顾然掏出消毒物品,豌豆拿棉签轻轻戳了戳顾然的伤口:“来了来了,然哥,你这真的不要紧么?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好严重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搞得呀,用不用和夏教练报备一下?”

  被他没轻没重的下手扎地猛吸一口凉气,拍掉他那还在乱戳的手,顾然没好气地说:“下手轻点啊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想把我送医院。一次性问这么多,到底回答你哪一个,我没什么事儿,教练那儿别跟他们说。”

  豌豆乖乖听话地松了手,赶去一旁继续操作,英雄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操作有了系统的挂机提示,直播公屏也是一连刷屏的问号。豌豆边打边回头说:“好,那你自己后面当心点啊,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谁知他俩的对话被听了个精光,夏璐面露严肃,从教练员办公室里出来后目光就死锁在顾然的脖子处。简单粗暴地抢过顾然手上的棉签,没好气地说:“说什么说,这么大的事儿还想瞒着我们是吧?你爸刚才都打电话找到我们这儿来跟我们说了,小然你等会儿处理好伤口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顾然:“聊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夏璐不答反问:“如果是关乎到你的职业生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今日份六千~大家还记得顾母给顾然打的电话吗,指路第二张,明天我努力继续六千【只是努力!不要太期待QAQ,保三争六!】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