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露?
四号病房。
魔术师进来的时候,姜瞧已经跟夏殷说过：他不会给夏殷剖腹，她会另外给夏殷创造逃离的时机。
但处理了黄强体内的种子后，魔术师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靠近了夏殷。
“那个人,就是【墙】的材料哦。”魔术师笑眯眯地对夏殷说。
在魔术师靠近的时候,夏殷就已经处于全身警戒的状态。
他知道诡异绝对不怀好意,也许他跟姜瞧达成了某种【交易】，但在交易范围外的,你指望他们能遵守规矩？
“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夏殷如此告诉自己。他见过各种擅长污染人心的诡异，但他本来就是心志坚定之辈,想要蛊惑或是污染他,太难了。
可听到魔术师的话之后，夏殷已经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他可以不在乎个人生死、荣辱，可以不去听普通人的哭声、笑声，可以不计代价完成使命，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更强的使命感上。
说白了，就是夏殷相信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轻易不会动摇。
可当对方精准地击住他最在意的东西时,他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那个人”指的不是姜瞧，而是闻程。
“胡说八道！”夏殷怒斥道。
可他这种愤怒的态度,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虚张声势。如果真的毫不在意,以夏殷的风格,理都不会理他。
夏殷的怒斥,就像在说“快找足够的理由说服我”。
“他现在似人非人,不同的力量被他融合得很好,并且他将这些力量全都封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封锁与阻隔，本来就是世界之壁最需要的规则。他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不信的话，试试看就知道了。总之，我只是提供这个情报，信不信由你哦。”
他将一面镜子放在了病床上，“这面镜子，可以困住姜瞧。为了她，那个怪物愿意牺牲的。”
然后，魔术师施施然地从四号病房离开，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
【墙】可以帮助闻程，可反过来，闻程也可以融入世界之壁。
后面一半的情报，魔术师故意没有告诉姜瞧。
提醒了姜瞧，她肯定会防备。
当时的魔术师，没想到姜瞧真的还敢继续坑他，但哪怕姜瞧表现得足够“乖巧”，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给他带去了那么多麻烦的她，给姜瞧挖点坑，那才是他会做的事情。
单方面姜瞧背叛夏殷，那多没意思啊。
两人互相捅刀子才好玩。
现在，魔术师被姜瞧坑了一手——邪神的气机直接消失，反倒是他的本源气息暴露；再者，继续调查就能发现，工作人员离开新镇，是他故意调虎离山。
证据确凿，所有人都会笃定，这一切都是魔术师干的。
不愧是接近神明的人，竟然能将神明的气息吞得干干净净。
匆匆赶来的新镇高层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新镇的建筑因为没有了邪神种子这一根本的支撑，整个小镇的建筑都在渐渐化为虚无——这些建筑本来就是从现实中融合过来的，现在融合失败，就会回到现实中。
不过属于无限位面的东西，不会再次被带入现实位面。像魔术师他们，直接就被弹到了新镇的废墟上。
魔术师有口难辩，但在如此绝境之下，他反而不慌了，露出了癫狂的笑容，“被你守护的人背叛，才更有意思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个画面了。
他对姜瞧的仇恨，已经超过了对自身安危的关心。
他无法掌控姜瞧的心思，却可以掌握夏殷的心思！
此时，姜瞧跟闻程一起，传送回了A市。
本来他们这种以非传送的方式进入副本的，副本结束系统也不会对他们进行传送。但别忘了：这里的建筑是现实中的建筑。
融合失败后，现实的归于现实，无限的归于无限。
这么一来，姜瞧就可以钻空子，随建筑物一起传送回去。
闻程再次化为了她的影子，随她一起。否则的话，他这样的存在，恐怕会被现实位面直接排斥出来。
姜瞧从仓库中扒拉出了一面旗帜，确定了是【墙】之后，飞快地扫了一眼使用说明，然后摁在了闻程身上。
——姜瞧这么迫不及待地结束这个副本，当然就是因为猜到了这个副本结束，就可以获得【墙】。
姜瞧跟魔术师聊那么久，就是在琢磨该如何拿到【墙】。
魔术师说过，这种东西不会消失，可能出现在各种地方，而且它是规则之力的一种体现，而且污染生物不希望人类拿到此道具。
翻译一下他透露的信息就是：
第一，此道具会出现在副本中。
因为副本是人类与污染生物交锋的地方，纯粹出现在现实或是无限位面，也没有意义。
第二，它会出现在难度很高的副本中。
为了不让人类拿到【墙】，污染生物绝对会尽可能让副本难度加大。
第三，它不会直接在副本中出现，因为它融入到了副本规则中，随副本结束掉落。
直接出现在副本中，被污染生物支配的可能性很大。
就像人口新镇副本，如果存在这样的道具，直接被工作人员带出副本就好了，人类根本出不去。这跟第一点就是矛盾的。
这些要点总结一下，姜瞧就明白了，这个副本很可能可以产出【墙】。
她过过的那些副本，或许只有这个才符合。
不对，还有一个副本符合这些条件：青龙村副本。
但副本结算时，她没有看到这个道具。
也不一定真的没有，这种道具整个副本只有一个，可能随机掉进某个玩家的仓库。
副本贡献越大的人拿到该道具的概率越高，但游戏系统不会保证绝对掉落，因为有些玩家具有幸运属性，完全可能“逆天改命”。
比如郑淮，就有这样的属性。
而且他在青龙村副本中混上了村长一位，论个人贡献也不低，说不定手上真的有。
可惜的是姜瞧没来得及等到副本结算就跑进了无限位面。当然，这个不急，等出去之后可以再问。
魔术师告诉姜瞧这些事情，是为了让她去跟夏殷等人自相残杀。
但正好相反，了解得越多，姜瞧越不急着动手：实在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她不保证自己真的不会对夏殷下手。但现在，没必要。
果然，姜瞧作为本副本中最特殊的那个玩家，成功拿到了【墙】。
闻程一把握住姜瞧的手腕，“留着它，会有更大的作用。”
“这是我的战利品，我有权决定它的使用权。”
黑色的小旗变成了一面灰黑色的大旗，将闻程整个人包裹起来，就像皮肤一样融进了他的身体，随后收拢起了他身上那些邪恶的气息。
乍一眼看去，闻程已经跟常人无异，赤红的瞳孔就像带了美瞳一样，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感。
使用了这个道具后，闻程所受到的排斥力就变小了很多。
但“偷渡”回现实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正常传送，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但攀着建筑偷渡，姜瞧有种手上的砖石随时会化为齑粉的感觉：无处落脚，无处攀附。
随即传来的是撕裂感，仿佛她被丢进了洗衣机中，不停翻滚，撕扯。
这种痛苦不是错觉，她身上的皮肤皲裂，然后又修复，又皲裂……她的五脏六腑也是如此，被挤压，被修复……
如果不是最后一波吞噬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力量，她根本扛不过这一波传送。
突然，姜瞧感觉有什么东西附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痛苦消失了。
姜瞧想要回头去看，但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闻程用嘶哑的声音说：“别看。”
痛苦消失后，姜瞧的时间感知也恢复了正常：其实传送的速度很快，没过一会儿，建筑物就彻底不动了，他们也彻底踏上了踏实的地面。
这家医院属于A市，他们自然也抵达了A市。
突然重新出现的建筑物不像它们刚消失时那么让人恐慌了，但注意到的人已经开始拍照议论，远处更是传来了特管局车辆的呼啸声。
就在这时，姜瞧和闻程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是夏殷过来了，他语气复杂地说：“闻程，果然是你啊。”
其实早在副本中，夏殷就已经认出了闻程，尽管闻程已经极力避免了正面面对他。没办法，彼此是竞争对手，体型步伐，一举一动都太熟悉了。
但当时的夏殷没有想好面对闻程的态度，闻程没跟他相认，他也就装聋作哑了。
也许回头就是刀剑相见，人类世界当然不能放任这么大的一个污染源出现。
但夏殷暂时可以对此视而不见，因为他没忘记，自己最重要的目标是将【墙】送回去。
但魔术师的一番话，动摇了他。
他无法对闻程视而不见了。
“我早就提醒过你，拥有不该有的怜悯与同情，只会成为你完成任务的绊脚石，甚至会害死你。最简单的权衡利弊，你不会吗？你活着，可以拯救更多。但你变成了现在这样，只会害死更多人！”
夏殷跟闻程从来不是一类人。
但可能是当竞争对手的时间太长了，闻程变成这样，他竟然感觉有点可怜。
闻程说：“所以呢，你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的？”
“不，我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异化了，既然你选择了牺牲，那就再牺牲一次吧。至少这一次，是为了全人类。”
闻程正要有所动作，夏殷却将一面镜子直接摔在了地上，镜子表面亮起了一阵白光，将姜瞧嗖地吸了过去。
但闻程却一把抓住姜瞧，身上黑雾翻滚，连【墙】都没挡住他要融合力量救出姜瞧的决心。
破碎的镜片发现了闻程的力量，嗖嗖嗖地朝他扎了过来，但他就不放手。
姜瞧说：“放手。我必须去一趟，等我回来。”
闻程一愣，“你知道？”
下一秒，姜瞧已经掰开了他的手，随着白光消失不见。
闻程想要跟姜瞧一起，可巨大的排斥力让他根本无法随姜瞧一起进去。等白光消失后，镜面恢复如新。
闻程呆呆地看着镜子，夏殷却皱起了眉，事情的进展本来很顺利，可姜瞧和闻程的对话却让他有点违和感，为什么闻程会问“你知道”？
但夏殷还是继续说，“闻程，你现在这样，只会害了她。我不想跟你刀剑相向，但很抱歉，请你牺牲成为世界之壁的材料吧。你知道我的，换做是我，我也一样会这么做。我也了解你，如果你还是你，你不会犹豫。如果你不是你，那我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只要你愿意融入【墙】，很快姜瞧就可以出来。”
一直盯着手中镜片的闻程这才抬起头来，但此时，他不是跟姜瞧在一起时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他的嘴角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夏殷心中一惊，想要格挡，但还是晚了半拍。
下一秒，闻程直接出现在了夏殷身边，然后一阵令人牙疼的咔嚓声响起，夏殷的四肢被折断，整个人被扭曲成了一个麻花，然后被闻程一脚踹在了墙上。
夏殷属于顶尖玩家，可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还手能力。
血液灌进了夏殷的耳朵，让他的听力受损严重，闻程的脚步声，甚至没有耳鸣声清晰。
但闻程还是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夏殷，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我，早就不是我了。”
赤红的血瞳中，仿佛真的有血液在流动。闻程笑容邪气，亮出了洁白的獠牙。
【墙】可以让他免受怨念折磨之苦，可以让他更像一个正常人。
可是，他怎么会是正常人呢？
闻程将镜片扎进了夏殷的身体，正如之前镜片扎他一样，让夏殷血肉绽开。
然后，哐啷一声，他将夏殷丢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杀我？”夏殷奄奄一息地问。
“因为，她不喜欢。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扮演她喜欢的样子，有多辛苦。”
姜瞧喜欢的是那个善良正直的他。
在人口新镇这个副本中，在他安抚了孕母后，姜瞧有看着他出神，大概是想起他以前的样子了吧。
他不想看到她的失望。
所以，他努力收起了身上的恶意与邪气，让自己离原来那个闻程更近一点。
夏殷直接带走姜瞧是最错误的选择，这只会释放闻程心里那只野兽。
然后，闻程整个人，与他身上的旗帜一样，变成了一团黑雾，附在了镜子上。
“你疯了吗？！”重伤濒死的夏殷忍不住发出了咆哮。
因为闻程在变成【墙】，变成规则之力，但他不是要融入世界之壁，而是要融入镜子。这个副本，只能进一个人，闻程进不去，所以，他把自己变成规则，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在她最孤独的时候。
因为闻程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模样的姜瞧。
被拉进了镜子中的姜瞧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确实早就猜到了夏殷会翻脸。
因为在魔术师去给孕母们动手术时，姜瞧还连接着夏殷小队的队内通讯频道，期间夏殷突然发出了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通讯：
一般情况下，在人的情绪突变时，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段通讯很快就被撤回消失，但姜瞧却知道，一定是魔术师做了什么，改变了夏殷的心态。
姜瞧回到A市，没有直接带闻程跑，反而任由夏殷出手。
因为，她怀疑魔术师知道其他【墙】在哪儿。
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实在是知道太多信息了。但有些情报，魔术师是绝对不会直接告诉她的。
但如果是挖坑给她跳，魔术师一定很乐意。
能形成坑的，多半有宝贝。
睁开眼睛，姜瞧就发现自己的四面八方都被镜子围住了，镜子里，出现了跟她一模一样的人，她们都在看着她。
“你就是一个在伪装正常人的怪物。”
“不用看了，我们都是你。被你掩盖的自我。”
“承认吧，你享受着这个游戏。你享受着血腥、猎杀、背叛与绝望。”
“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无人爱你，你被所有人厌弃，你看看，你这失败的人生。”
镜面上，出现了她被亲人推开，被同龄人扬沙子，被无数黑粉谩骂，被同行诋毁，被其他玩家怀疑，被特管局调查的画面。
无论背景怎么变，她都是一个人。
姜瞧说：“喂，你管这个叫失败的人生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我失败吧？你们倒是看看这些画面的背景，这些房子、车子。你们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的出身、我的长相、我的智商、我的一切？”
这些啊，伤害不了她。
姜瞧苦口婆心地说：“你们管这个叫可怜吗？你们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吃不饱饭、上不起学、买不起房、找不到工作？”
镜面：……
镜面上的画面消失了，然后重新变回了她的镜像。
“你的改变，只是因为你以为自己有闻程这根救命稻草。但他本来就不该存在。他用命运扭转了一切，以免你毁灭世界。现在，欢迎回到你真实的人生。”
第77章 ?????觳?她? 姜瞧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什么情况,对方非常了解她，甚至可以直接投射出她的过去，可她又明白,那些人不是她。
她们发现光凭光靠“可怜”无法动摇她之后,也不跟她废话,而是直接说：“只有真实经历,才能说服你。”
那种诡异的熟悉程度，又让姜瞧觉得十分违和。
姜瞧眼前一黑,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如果你发现，你所拥有的都是虚假的,你会怎样？”
然后,姜瞧看到了系统虚拟屏提醒：
副本：我的治愈系童年（进行中）
备注：此副本为特殊单人副本，仓库已锁定不可使用，天赋可正常使用。
姜瞧看到这个备注，心态差点就炸了：她的天赋很好用是没错，可是刚好处于已饱和状态啊！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天赋和道具都无法使用！
要不要这么搞她心态？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面镜子前,镜子照出她的样子,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豆丁！
她挥了挥拳头，拳速和力道差不多能比得上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人,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够逆天了。但是跟她进这个副本前的状态比,简直不要差太远！
副本似乎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对她的体质进行了减幅。
但姜瞧也没有太多时间崩心态,她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就开始飞快地确认周围环境。
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里。
应该说,是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姜家。这是她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都有一种熟悉感。
之前姜瞧就遇到过进关心的记忆里扮演过去的关心的情况，现在她是回到了自己记忆中的二十年前吗？
但不对，姜瞧被限制在关心的身体里时，哪怕没能拥有自己的记忆，她也能感觉到浓浓的违和感：那些是假的，不对，这不是她该做的事情。
当她的个人意志与关心曾经的记忆产生冲突时，还会出现直接“跳剧情”这么出戏的事情。
而现在，姜瞧的记忆没被封锁，却感觉到了真实：房间里的细节太逼真了，包括她身上的格子裙，她小时候好像很喜欢这种款式的小裙子。
她也在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然后与墙上的挂钟作对比，时间流逝速度正常。
细节都很到位。
——这种正常，显得十分不正常。难道她真的穿越回了过去？这怎么可能？
但想想镜子里的人说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她们的意思是，她所经历的时间线，是被闻程操纵的结果。她成为了恐怖存在，所以闻程回去改变了未来。
她们的意思是，她现在就是在她本该有的时间线上？
姜瞧心中的猜测暂时掩下：她可以接受很多种可能性，但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她需要确切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处境，同时寻找通过这个特殊副本的关键。
就在这时，姜瞧眼角余光扫过镜子，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她霍然回头去看身后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跟她做了一样的动作。
可是，姜瞧却敏锐地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人扭头的幅度稍微比她更大一些。
那不是她！
为什么她会突然扭头看镜子？
因为刚才她余光瞄到的镜子里根本空无一人！
当时姜瞧还担心自己看错了。
但测试了一下就发现，不是她的错觉。是因为她扭头了，镜子里的人才赶紧就位了，不过也正因为比较匆忙，才会让姜瞧发现幅度不一致的破绽。
姜瞧觉得毛骨悚然。
刚被镜子吸收进来时，面对无数镜面，姜瞧是能感觉镜子里的人不是她的。
可是进来之后，她脑子里有太多的信息需要处理，而且这看起来就是她房间里的一面普通镜子而已，镜子里的人就是小时候的她，这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一重要信息！
这是她小时候，但明显也不是她小时候。因为她小时候应该不存在这么恐怖的玩意儿。
姜瞧默默记下这些信息：她是从镜子进来的，这里面的镜子很可能有问题，当然也很可能成为她通关副本的关键。
然后，姜瞧若无其事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像是根本没发现镜子的破绽。
因为她不清楚镜子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情况，她需要以“无知”的姿态搜集更多情报。别人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最好的。
姜瞧推开门走了出去，就听到了楼下的客厅传来了争执的声音，“早就该把她送走了！该出的钱肯定会出，但她留在家里多膈应人？”
“她还小。”
“如果不是她，你老婆也不会病到现在！现在你们都准备要二胎了，留着那个小怪物连胎都养不好！”
姜瞧垂眸，她知道现在正处于哪个时间节点了。
生下姜瞧后，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产后抑郁严重：她害怕姜瞧。
一个没有喜怒哀乐，只会用黑黢黢的眼睛看着你的小孩，总有一种阴郁、恐怖的感觉。
那时候的姜瞧无法表达情绪，但她是个聪明的小朋友，她记忆力极好，观察力敏锐。
她会察觉到来自别人的情绪反馈，哪怕这些成年人自认为遮掩得很好。发现自己的不讨喜之后，她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效果很好：很多人更加怕她了。因为她呆在一个角落里，不吭声别人注意不到，一吭声把人吓一跳。
有些人表达害怕的方式，就是“暴怒”。
因为他们不敢承认，他们被一个小崽子吓到了。
奶奶可能是这个家里最讨厌姜瞧的人，至少她表现得最明显。她一直撺掇着姜瞧她爸生二胎，生儿子。
有一天她终于得偿所愿，因为姜瞧妈妈意外再次怀孕了。
但她身体一直不好，如果姜瞧留在家里，对她和孩子都不好。
所以奶奶开始撺掇姜瞧她爸送走姜瞧：
无论是另外找个家庭抚养姜瞧，还是另外找个住处，让佣人照看都好。
姜瞧她爸同意了。
对那时候的姜瞧来说，很痛苦、很绝望：她啊，也不希望自己是个怪物的啊。她也不希望别人害怕她。
“等你的弟弟或妹妹生下来，我就会接你回来的。”姜瞧的爸爸说。
姜瞧却明白，这是一个谎言。
她想，如果她死掉的话，就不会给身边的人带去痛苦了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闻程。
姜瞧之前说过，她欠闻程一条命。
这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她已经死了。
当然，最后二胎没能生下来。她妈妈中途流产，后来因为抑郁症复发，疾病缠身去世了。
哪怕是现在，姜瞧果然还是很讨厌这段记忆。可最讨厌的记忆，要来重新经历一遍了。
姜瞧踢踢踏踏地走下了楼梯，她故意让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她爸和她奶奶说话的声音顿时一顿，她爸讪讪地说：“姜瞧，我们不是不要你的意思。”
这一切都太眼熟了。这就是她爸和她奶奶会有的做派。
姜瞧走了出去，然后她奶奶暴怒的声音又响起，“你看看她，谁家孩子是这样的！”
他们也没发现姜瞧有什么问题，因为谁都搞不懂，一个阴沉沉的小孩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姜瞧想了想，又折返回去说了句，“奶奶，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子不教，父之过。”
两人愕然地站在客厅里。因为这个时候的姜瞧本来应该还没有学会这样把人堵回去。
说完，姜瞧也不管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还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幻觉、记忆亦或者是其他时间线？反正不管是什么地方，没道理让她受这种气吧。正好也让她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没过一会儿，她奶奶如同尖叫鸡一样的声音响起，“你说这样的小孩，她正常吗！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
姜瞧想：这个反应很正常，就像真的是她亲爸和亲奶一样。
可他们如果是正常的，那镜子里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姜瞧暂时先放下了这些想法，往小区的人工湖走去。
她记得她就是在人工湖边上认识的闻程。
也不能说是认识，因为姜瞧早就认识闻程了，他在所有孩子中都很有人气，只是姜瞧性格孤僻，她站在角落里，偷偷观察过他们很多次。
这时，姜瞧看到闻程带着一批孩子从不远处走过来，然后，他们擦肩而过。
“闻哥闻哥，你快看，那个就是姜家的那个怪胎！”
闻程说：“不要这么没礼貌。”
然后，他们离开了。
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姜瞧坐在人工湖边上，等到了天色擦黑，闻程也没有回来。
姜瞧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他不存在】。
不是闻程这个人不存在，而是，他本不该参与到她的人生中。他们或许彼此认识，但互相过着毫无瓜葛的一生。
可是，这不对啊。
姜瞧清晰地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闻程的小团队中，有人骂姜瞧，被闻程说了之后，闻程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她，说，“对不起。”
没过一会儿，他一个人回到了人工湖这边，找到了姜瞧，“你叫姜瞧是吗？我叫闻程。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
“我没有家。他们不想要我。”
“那你跟我回家吧。”
“啊？”
“我喜欢可爱妹妹！”
“我不可爱，他们都说我是小怪物。我妈妈身体不好，就是我害的。我在想，如果我死掉的话，是不是可以偿还所有欠他们的了。”
闻程一愣，然后说：“胡说，你不欠他们什么。你不是怪物，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会不喜欢你，可你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遇到真正喜欢你的人。就像我，我就很喜欢你！”
“你的人生不是用来偿还谁的，而是要用来自己好好过。”闻程煞有介事地说。
可是当时的姜瞧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感觉好像是有点深奥的话，超纲了。
比姜瞧大了三岁，想装小大人的闻程：……
算了，不懂就不懂吧。
闻程一脸深沉地说：“不懂就对了，毕竟我的学识比你渊博，你要多多读书，才能懂这些道理。”
姜瞧绷着小脸，一脸凝重地点头。
然后，闻程朝她伸出了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好啦，现在就先跟我回家吧，我去跟我爸爸妈妈说一声。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姜瞧不太敢伸手。
闻程就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有我在，你别怕。”
然而，这一切，在这里都没有了。
姜瞧有点想哭，但哭不出来。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仍然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让你带着记忆重来一回没有救赎的人生，你会动摇吗？”
有记忆的对比，才更让人痛苦。
姜瞧面无表情地在人工湖边上坐了一会儿，人工湖波光淋漓，照出了她的倒影，倒影中的姜瞧，脸色诡异而扭曲。
当然，正常人可能会认为这没啥，因为湖面的褶皱导致倒影不清晰，这是很正常的。
姜瞧却知道，这不是巧合。不只是镜面，很可能能倒影出她影子的地方，都不太正常。
而且，那玩意儿竟然还有表情。
她在心中记住了信息，然后起身回家。
哦，不是姜家，而是闻家。
这个副本的潜在意思就是：没有救赎，她本该成为一个带恶人。
当恶人什么的，她太熟悉了，还用得着副本逼迫吗？
姜瞧按响了闻程家的门铃。
是闻程出来开的门。
“闻程，你有个妹妹掉了。”
闻程：？？？
我读书少，你可别吓我。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顺便看看这个“山”是什么成分。
“你知道我是谁吧？我爸妈要丢掉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听说你善良热心，所以，你可以帮帮我吗？”
闻程：虽然我是个“别人家的孩子”，但好像不是大冤种吧？
他脸上有着浓浓的迷茫，虽然有很多小朋友跟他一起玩，但主动送上门当妹妹，这也太可疑了吧？
姜瞧拿出一块砖头，放在了台阶边上，手掌轰然劈下，砖头碎成了两半。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去揍你的那些朋友。”姜瞧这样告诉他。
她知道闻程的性格，她要是说要揍他的话，他只会“不畏强权”。可是她要是对他身边的人动手，他肯定会选择“牺牲自己”。
闻程：！
这是人干的事？
他摸了摸砖头，是真的砖头，不是道具！
小小闻程，感觉到了被魔鬼支配的感觉。
他看了看砖头，又看了看姜瞧白白嫩嫩的手，有种世界崩塌了的感觉。
“你……那你来我家吧。”闻程看着砖头，有点艰难地说。
你看，这时间线不就掰正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闻程带姜瞧进家门时，又忍不住追问。
十岁不到的小男孩，远没有他长大后成熟，被姜瞧一忽悠，可不就上钩了？
在同龄人看来很可靠很成熟的闻程，在姜瞧这个“老巫婆”面前，真的很稚嫩了。
姜瞧背着手，说：“我不想当你妹妹了，要不，你叫我姐吧。”
“这个徒手劈砖，既有需要力气，也需要脑子。我的学识比你渊博，你要多多读书，早点追上我。”姜瞧伸出一只手，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她是忽悠了闻程，但也不算完全忽悠。
她的力气堪比壮汉，但也没到真的徒手劈砖的程度。这就需要一点力学技巧来辅助完成，确实要“多读书”。
当年他对她的教诲，现在都被姜瞧还了回去。
在闻程的概念里，年龄不是区分辈分的，实力才是。
闻程本来就不怕姜瞧，现在被姜瞧一说，更是好奇心与慕强心理占据了上风，“你懂好多啊！姜瞧姐！”
这个姐认得不亏。
听到声音的闻父闻母：……
他们看了看小小个的姜瞧，又看了看殷勤给她拉椅子的大冤种儿子，就，很幻灭。
第78章 ?????觳?她? 小闻程之前觉得主动送上门的姜瞧可疑,但他的性格本来就是开朗乐观型的，跟姜瞧打听了各种情况，混熟了之后,他就没有觉得姜瞧可疑了。
“你真的好厉害,我为什么没有更早点认识你？”
“我也可以做到吗？姐,教教我吧！”
“没担心,你就安心住在我家里。我把我的爸妈分给你一半。”
闻程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觉得姜叔叔姜阿姨太傻了,姜瞧这么厉害,他们竟然不要她！这不是让他白捡吗！
当然，闻程是这么承诺了,但双方家长还是要沟通的：住一两天还可以,难不成让姜瞧一直住在闻家吗？传出去像什么话？
在原来的时间线中，姜父大概跟闻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妥善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所以姜瞧没有被送走，而是有很多时间都生活在了闻家。闻家对外就说认了姜瞧为干女儿。
那时候的姜瞧虽然小，但本身自主能力强，否则以姜家佣人的怠慢程度，啥时候夭折了都不知道。换了个家庭,姜瞧也适应得很好。
或者说,不能更好了——她在原来的家庭里当透明人，但到了闻家,闻程不会让她被忽视,被欺负。
“姜小瞧,我们不能欺负别人,但也不应该纵容别人的恶。不过你还小,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遇到那些坏人，不要跟他杠，偷偷告诉我，我会帮你伸张正义的！”
这次就不一样了，闻程时不时观察她、留意她，是为了避免她去欺负别人。
他觉得姜瞧实力很强，但年纪还小，他有必要将她引回正路，避免让她成为大反派！
这么一想，闻程就觉得自己简直身负英雄般的使命。
在这个时间线上，（通过威逼利诱）博得了闻程信任的姜瞧同样成为了闻家的一员。
虽然过程稍微曲折了一些，但结果还是那个结果。
就是闻父闻母找上姜家的时候稍微有点尴尬，“呃，闻程他很喜欢这个……姐姐。”
姜家人：？
闻父闻母也很无奈，他们也不知道傻儿子这是抽哪门子疯，他们试图纠正他的叫法，但他振振有词地表示，“你们不懂，这是江湖地位的问题。”
小孩子自有一套逻辑，闻程擅长跟小伙伴们相处，他们也不好干涉过多。
总之，姜瞧暂住闻程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反正两家离得挺近，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沟通。当然按照姜瞧奶奶的说法就是，“一辈子不回来最好”。
姜瞧算是完成了小目标，但她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她很熟悉闻程等人，也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的言行都符合姜瞧印象中的人设。
而且，她故意让他们往镜子面前出现过，但镜子里的他们看起来毫无破绽，好像他们真的是二十年前的人，唯一的区别就是在这里，闻程没有对她伸出手。
那她镜子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个副本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其他副本会明显给你划出条条框框：告诉你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也大概明白需要解决什么问题，才能离开副本。
可是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好像这只是好心地邀请姜瞧进行童年一轮游。
姜瞧就问闻程，“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怪谈？比如镜子里有鬼，学校洗手间会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哈哈哈，这样的鬼故事不要太多。你不会真的相信吧？都是假的。”闻程挺起胸膛，语气自豪，他感觉自己终于有“特长”超过姜瞧了。
姜瞧：……算了，问闻程明显是个错误选择。他向来不信那些东西。
她觉得有必要进行下一步探索了。
姜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朝房间里的全身镜伸出了手。
就在手与手贴合的瞬间，姜瞧觉得自己摸到的不是光滑的镜面，也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有一种黏腻的触感。
然后，一股巨力传来，想要将姜瞧往里面吸。
姜瞧则是反过来想要将对方扯出来。
可是姜瞧那一点成人般的力道在镜中诡异面前显得无能为力，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已经在镜子里了。周围是空茫的一切，空间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头，但也像无穷无尽，因为这里面就是虚无。
唯有几个方向发出了莹莹亮光，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是姜瞧很快就没有办法观察周围环境了，因为外面的那个“姜瞧”在高兴地摇头晃脑，然后镜子里的她也像提现木偶一样动了起来，做出对应的表情、动作。
姜瞧在默默总结规律：
当外面的人背对着她时，她可以自由行动；
但当外面的人正对着她时，她必须按照外面的样子演。
结合她在外面时“镜像”的表现，“外面的人正对着她”，包括所有人。因为一直都没有人发现她的镜像有问题，她在里面也一样，规则会限制她不让外面的所有人发现端倪。
而且，进入镜面的是她的灵魂一样的东西，她的身体没有进来，而是被镜面外面的诡异占据了。
“姜瞧”笑吟吟地说：“看来已经被你发现了，但你有什么办法？你就在里面好好看着我吧。我是不会被你抓到的哦。”
她有恃无恐地对姜瞧做了个鬼脸，然后哼着轻快地音乐要离开镜子面前。
结果，她走了两步，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以扑盖的姿势摔倒在镜子面前。手指正好碰到了镜面。
嗖地一下，镜面置换完成，姜瞧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游戏手环疯狂弹出信息：
【游戏系统重新解锁】：
您失去身体超过十分钟后，玩家身份将会自动消失（请务必珍惜您的玩家身份）。
【镜面规则解锁】：
规则一：你认识镜子中的你吗？虽然都是你，但你不是你。为了保护好你的身体，请勿与镜面进行接触。
也就是说，在诡异占据自己的身体时，该系统属于封锁状态。失去身体超过十分钟，该系统会自动判定姜瞧为死亡或异化，才会剥夺玩家身份。
镜面规则哪怕没有弹出来，姜瞧也猜得差不多了。镜中人与镜外人的接触，可以互换身份。
让姜瞧比较在意的是【规则一】这个顺序，这意味着这里面还有其他规则，但它就是不说，等姜瞧自己去探索。
这个辣鸡面板真的迟早药丸，等她都探索出来了，还要你的提醒干嘛？也就是仗着她找不到售后，所以在这儿胡作非为呗？
姜瞧不紧不慢地看完了系统消息，才看向了镜面中面色扭曲的诡异。
虽然被规则限制，【她】必须做出跟姜瞧一样的表情，但是被强制性拉扯出来的表情，仔细看的话，还是能观察到不同的。
【她】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却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
不过姜瞧也不吊人胃口，直接为她解惑了。
姜瞧蹲下身，将脚踝上绑着的白色细绳给拆了下来。
姜瞧本来就苟，这个副本差点把她打成白板，她当然得准备更充分一点。在试探镜面前，她就已经做了种种可能性猜测，并准备了各种应对措施。
当然，姜瞧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好万全的准备，面对未知，各种突发情况很多。但多做一点，肯定不会吃亏。
姜瞧反锁好了门，还在房间里设置了各种机关，就是怕那镜子里的东西出来，她自己打不过，或者是有各种古怪。然后，她还在脚上绑了结实的细绳，避免她被镜子里的东西拉进去，也可以帮她用力。
姜瞧今天穿的是长裤，放下裤脚后，就可以遮住细绳。
事实证明：镜面置换跟力道无关。
不过细绳这一布置也发挥了极大作用。
因为姜瞧进去之后就发现自己脚上根本没有绳子，这意味着进来的不是她本人的身体，也可能是意识体之类的东西。
而且，只要是在镜面没有照到的情况下完成的布置，镜面中不会同步，并且里面的怪物也不会察觉。
当然，如果怪物占据姜瞧的身体之后，更警惕一点，还是能发现脚上的细绳的。
可是【她】刚刚占据了姜瞧的身体，大概是太兴奋了，没有确认就想出去，结果没高兴一分钟，人就被换回来了。
“你不会觉得我脑抽到什么都不做，就来作死试探吧？”姜瞧朝镜子挥了挥手，“谢谢你，让我明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脑子不太好使。”
镜中诡异：……
你抢回身体就抢回身体，为什么还要人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