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血色,她的周身尽是碾为齑粉的碎石,唯有那座神殿结构还算完整,大门上,依稀可见“乾明宫”三字。
金袍女子的身前,亦立着一位女子。
那位女子的面容、身躯、衣裙皆是由流动的沙组成的,她同样极美,但那种美是妖异的,如罪恶催生的魔头。
她是荒河龙雀。
杀死金袍女子的巨剑,便是由她握在手中的。
赵襄儿目睹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这是神明间的战争,但赵襄儿亦能看出一丝蛛丝马迹。
金袍女子的力量在荒河龙雀之上的。
但荒河龙雀却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赵襄儿觉得这个金袍女子很丢人,她能感受到,这女子不过是拥有了神明的皮囊,却没有一颗真正匹配神明的心与意志,许多次生死搏杀的交换,她哪怕是旁观者,都气得贝齿紧咬,恨不得自己提剑上去。
金袍女子原本有许多次杀死荒河龙雀的机会,但荒河龙雀不畏死,反而死中求活,完成了一次次惊人的逆转,最终虽也遍体鳞伤,却还是将赤红的锋刃送入了对方的体内。
那柄剑赵襄儿认识,那是与神荼并称的郁垒,是冥君之剑。
荒河龙雀连剑带人撞向了金袍女子。
神火燎天而起,瞬间充斥了整个神国。
荒河龙雀从中飞出,翅膀在焰火中展开那不再是沙粒凝成的翼,而是火焰构筑的羽。
她涅槃而舞,化作了如今的朱雀!
金袍女子的身影则飞速瓦解,最后仅剩下火凤的先天灵包裹住了她最后的残魂,好似一枚胚胎,堕入混沌。
赵襄儿一边替金袍女子总结着失败的经验,一边在心中狠狠地批评着她。
真是骄傲而愚蠢啊就这样还配握剑,还配拥有神国?
若换成是我上,一定能赢的!
想到这里,赵襄儿却忽然气馁了。
她意识到,那个女子似乎还真是前世的自己。
唉,人生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了吧。
真想把自己揍一顿呀。
赵襄儿这样想着,忽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笑容消散在风里。
幻梦破碎,朱雀侍女收回了手指,她看着赵襄儿浅浅的笑,有些失望。
她不再多言,举起了手,向着赵襄儿斩去。
赵襄儿抬起头,看着她。
这一刻,赵襄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令朱雀侍女满意的神色。
原本已明悟自我,无惧生死的赵襄儿,于此刻露出了震惊之色。
朱雀侍女欣赏着她的瞳孔,冷漠的容颜却也变了。
她发现,赵襄儿的瞳孔中,有一抹不和谐的白。
九羽亦抬着头,看着朱雀侍女的身后,如白日见鬼,浑身战栗。
一个虚无缥缈的白影不知从何而来,无声地飘浮在了朱雀侍女的身后。
一如先前九羽漂浮在赵襄儿身后那样。
没有人能看清她的面容。
九羽嘶喊着“不要”,发疯似地爬起,扑向了那袭白影。
赵襄儿立刻回神,拦腰一剑,截下了九羽的身影。
与此同时,白影的一指,已在朱雀侍女的后颈点落。
宁长久抱着司命,走过了不可观外的碑亭,走过了大河镇。
阳光和煦,荠麦如浪,一切皆似梦中。
大河镇后,一片青草地里,宁长久看到了五棵树。
那是梦中他们一起种下的书,当时约定以后比比谁长得更高。
原来真的不是梦啊。
宁长久将司命抱得更紧,他迈上了最后的台阶。
似是关门弟子不见了缘故,此刻门是虚掩的。
宁长久侧过身,轻轻撞开了门。
鱼儿在放生池中嬉戏,律令阁在后方端庄严肃地立着,再后面是大师姐的莲花书阁,其间龙飞凤舞的静字令人记忆犹新。
梦还是几天前的事,却又似过了很多年。
一路畅通无阻。
他来到了最后的院子里。
大树开满了雪白的花,树冠下斑驳的影子泛着翠色。
莲花池的后方,神殿的大门紧闭。
宁长久抱着司命,跪在神殿前,道:“弟子宁长久,求见师尊。”
神殿没有回应。
宁长久又喊了数十声。
依旧没有回应。
雪瓷的身躯在怀中重新变冷,宁长久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渐落谷底。
正当他想强行撞门而入时,一缕清风从他身边吹过,自缝隙间掠入了神殿里。
稍许,一个澄澈的声音响起,动人得胜过了世间所有的音律。
“殿外所跪何人?所求何事?”
宁长久抬起头,微一错愕,立刻颤声地重复:“弟子宁长久,求见师尊!”
他重重叩首。
神殿中,女子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嚓。
轻微的声响里,这座前世紧闭二十四年,梦中又闭合了三载的大门,终于缓缓为他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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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世今生的真相
这是记忆里宁长久第一次看到这座大殿的模样。
大门沉而缓地推开了。
外面明媚的阳光照了进去,殿中暗藏的幽华也渗了出去。
两种截然不同的光在门槛上相遇,温和地揉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铺着光的水,化作了门帘垂在面前,其后藏着一个幽红晃动的世界。
宁长久抱起怀中的女子,直起僵硬的身子,他脑子一晕,供不上力气,足下一个趔趄,几乎是摔进大殿的,样子狼狈。
宁长久强撑着立稳,他脱力的身躯一直在抖,唯有抱着司命的手是稳的。
他来到了神殿里,抬起头。
那是一个幽华宛然的琉璃世界。
诸天神像不知其名,绕殿而立,顶天立地,各自漆金,或庄重威严,或翩然如舞,它们的半身掩在黑暗里,半身则被手中捧着的烛火照亮,露出金属贵重的纹路。
而神殿的最中央,则垂着数道白纱幔。
那些纱幔比神像更高,层层叠叠,无风而动,竟像是囚禁于此的云。
烛光幽幽的池水浸着白纱边缘,随水起伏。
白纱间,隐隐约约透出一个人影。
那个身影很浅,透着说不出的纤柔,皎皎的光里,女子身影起伏的线似达到了美的极致,美丽或许并不存在意义,但这样的美却是真正的神意。
正如当年飞升之日,宁长久回眸时的惊鸿一瞥。
她是叶婵宫。
永生难忘的人近在咫尺,仅隔着一道单薄的纱,前世今生的记忆巧妙地重叠在了一起,仿佛这神像灯影,纱幔仙影,便是这一路而来,万水千山的终点。
殿门缓缓合上。
宁长久跪地俯首,恳切道:“弟子拜见师尊,师尊……久等了。”
白纱后的仙影静静地看着他,道:“所求何事?”
宁长久想要回答,脑中却若有刀割,他轻轻摇头,再次叩首,道:“雪瓷姑娘为救弟子性命,重伤至此,仅剩一气,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