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拔地起,似白虹贯天去。
虹光与雷光相撞。
天地明亮如昼,四峰都浸在了无穷无尽的雷光里,残破的护山大阵被掀了个粉碎。
陆嫁嫁抓着灰衣老者的身体,顶着劫雷,逆空而上,竟将那强横得匪夷所思的劫雷一点点压了回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不久之后响起。
天空中,雷池的中央出现了无数雪白的裂痕。
白虹贯穿了雷池,冲天而去,然后化作无数仙人之剑,再次斩落。
轰隆轰隆的声音不停地响起,整个天都像是要塌了。
雷池破碎,无数青紫色的球状劫雷飞出,向着渡劫者袭去。
陆嫁嫁清叱一声,竟将这些劫雷都化作了淬炼剑锋的火。
而她的剑锋上,那袭灰衣早已被雷火湮灭,不见了踪影。
天空中的雷声渐渐喑哑。
陆嫁嫁手腕一抖,振去了剑锋上雷电,那本是凡品的断剑,淬过天雷之后竟带着仙剑才有的璀璨光泽。
一场声势浩大的雷劫,便这样被她硬生生地斩灭了。
她不染纤尘的白衣于空中凝立片刻,确认雷劫已过,她便立刻如雪鸢般俯冲而下,拖着连绵残影来到了宁长久的身前。
她扶起了浑身是伤的宁长久,敛去了自身所有的剑意,立刻用灵力护住了他最关键的窍穴。
宁长久捂着自己的喉咙,不停地咳嗽着,他好像很冷,抱着双臂,哆嗦不断。
陆嫁嫁想要将衣裳给他披,却发现自己只剩一件了,她迟疑片刻,直接拥住了他的身体,她以身为剑,燎起了温和的剑火,驱散宁长久身上的寒意。
宁长久安静了下来,他靠在她的胸前,像是埋在棉花地里,他说道:“谢谢”
陆嫁嫁低声道:“抱歉,来晚了些。”
宁长久缓和了一下气息,问道:“心魔劫看到了什么?还顺利么?”
陆嫁嫁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他,道:“寻常问心之劫罢了。”
宁长久想了想,道:“与老狐那一战?”
陆嫁嫁点头道:“要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宁长久嗯了一声,道:“翰池倒行逆施,要攥取天宗所有的气运,然后强融九婴小心啊。”
陆嫁嫁道:“先不想这些,我带你去疗伤。”
宁长久用手指了指后面,道:“那个我徒弟”
陆嫁嫁看了一眼,那个名为丁乐石的少年本就是凡人,这等天威之下早就昏倒在了地上,陆嫁嫁抛出了那柄断剑,托着他,将他送去了剑堂的方向。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陆嫁嫁在双手按上他后面的时候,忽然说道:“叫师父。”
“什么?”宁长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嫁嫁嗓音清冷道:“我让你喊我师父。”
宁长久皱眉道:“你怎么了?”
“不喊师父就不给你疗伤。”
“不是说平辈相交吗我不喊你也总不能眼睁睁看我死吧?”
“你哪有这么废话?”
“你到底在心魔劫里看到了什么?”
“闭嘴!让你喊你就喊!”
“师师父?”
平日里喊起来很是自然,但此刻宁长久似被刀架脖子般的强逼,喊出来就有些生硬且不自然了,但陆嫁嫁的神色却是缓和了许多,她一边为宁长久疗伤,一边道:“多喊几句。”
“”宁长久觉得今天的陆嫁嫁很不对劲,但迫于对方威严,还是道:“师父,师父师父?可以了么”
陆嫁嫁娥眉微蹙,似觉得哪里不满,她回忆起了方才的场景,道:“你的腿没事吧,膝盖什么的受伤了吗?”
宁长久以为她在关心自己,心中一暖,道:“没事,谢谢师父关”
“嗯,那好,跪下。”陆嫁嫁打断了他的话,发号施令。
“???”宁长久彻底怔住了,心想这姑娘脑袋被雷劈傻了吗?
他反抗道:“你到底想干嘛!”
陆嫁嫁似非要吃到糖葫芦的赌气小姑娘,道:“你要不跪,可就戒尺伺候了。”
宁长久道:“陆嫁嫁!你再这般倒行逆施,迟早我要”
他的话语被打断了。
陆嫁嫁与他一齐扭过头,望向了宗主殿的方向,一言不发。
她能感受到那里有一道妖神之气冲天而去,哪怕是如今剑体大成,破境如紫庭的自己,对上那道妖神之气也丝毫没有可以彻底胜过的信心。
四峰山河断脉,环瀑山现世,山顶上九婴的九首宛若舞动的狂雷。
“师父”宁长久轻声呢喃,想要嘱咐什么。
陆嫁嫁已站起了身,挡在了他的身前,清美的背影好似一块覆满白雪的剑碑。
第一百六十六章:九婴白骨爪
雷光像是散去的雪屑,被狂暴的风从天幕上扯散。
云层间落下了一束束光,那些光还未来得及扩散便被聚拢弥合的云再次遮挡,而远处的天峰上也亮起了新的雷光。环瀑山的幕布已经落下,依附着的山石和松木也开始塌方般地下沉,山顶上,那些压下的阴云里,云层似沸腾的海水起伏跌宕,狂暴的九首就像是深海而来的巨型章鱼,在暴雨天气里翻腾在海面上,吸附并缠绕住了远洋的巨舟。
即使在许多年后,这一幕依然会烙刻在谕剑天宗弟子的心里,此刻他们仓皇望去的目光中,是神罚天降、末日来临般的场景。
那是传说中恶鬼夜行的戏台,幕布轰然落下,统领一切的妖神已展露出了它的庞大的躯体,随之来临的灾难仿佛下一刻就会随着雷电劈开每一个凝望者的瞳孔。
陆嫁嫁逆着风向前走去,宁长久也从地上艰难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腰侧,除了那根干硬的,无法灌入灵气的铁树枝之外,他已没有趁手的兵器了。
“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宁长久狂奔了过去,体内灵力忽地失衡,一个趔趄间摔倒,失衡之前,他伸长了手,却抓住了陆嫁嫁的衣袖。
陆嫁嫁停下脚步,扶住了他,道:“斩妖除魔是修道者的宿命,你是明白的。”
宁长久道:“我们可以走。”
陆嫁嫁道:“如今天宗大难临头,四峰山河断脉,狂澜将至,我的弟子们还在天窟峰等着我,我怎么能走呢?”
她轻轻笑着,继续道:“你是不是对我没有信心?”
宁长久沉默不语,他抬起头,环瀑山的上空,狂乱的雷云还在不停炸开,三千年前的凶神正在昭示着它的强大,而它的力量似也超出了宁长久最初的预算,哪怕是如今的陆嫁嫁,他也没有信心可以战而胜之。
陆嫁嫁一点点扯开了他手中的衣袖,道:“你平日里做决断的时候,可问过我的意思?”
宁长久没有说话,他想起了方才陆嫁嫁救下自己的一幕,他忽然觉得这似乎是一种偿还,等一切偿还干净了,他们之间就会像两条水波中渐行渐远的莲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与你同去吧。”宁长久说。
“你是怕我太厉害了,九婴招架不住,所以想给我添点乱?”陆嫁嫁淡淡地笑了笑,双手按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