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老婆婆和大叔大婶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下去,便没再起来。
这一举动让絮絮叨叨的大叔大婶们降下了音量。
“拜托你们了!我保证,抽取造血干细胞绝不会影响到你儿子的正常生活,更不可能减短他的寿命。如果捐献之后出了任何问题,我会担负起全部责任!”
林刚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即使是生活中一些行为举止上的小细节,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高。
至少吴庸还没见过他有身板不挺直的时候。
不管是行走、站立,还是在病房里抱着个电脑画图纸,林刚的背都仿佛是紧贴着一面平整的墙一般,如竹如柏,挺直不屈。
然而现在,他弯下的脊背拱起一道微弱的弧度,如同瞬间老了二十岁,再无法于沉重的压力下直起脊椎。
周家的亲戚们见这阵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只能面面相觑。
还是那老婆婆人生经历丰富,反应得快,忙把林刚扶起来:“我寄道雷们不系坏银,但我家几有阿伟一个仔啦,不能有一点点意外,所以我们害怕啊!”
“对,说到底,你怎么保证得了阿伟不会出任何问题?要是真出了事情,你拿什么负责?能再赔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吗?”周光伟的母亲厉声喝问。
林刚深吸一口气:“我可以联系骨髓库,请求他们提供一些以前做过供者的人的信息,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因为捐献而出问题的,这点完全能向你们证明。”
“那万一我儿子还是出事了呢?”
“我养他一辈子!”林刚目光灼灼,盯得周光伟的母亲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说得跟真能做得到似的……”虽然她还在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相较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的确很小声了,面色上来看,已经有了几分犹豫,却难以做下决定。
“阿姨,不管怎么说,周光伟之前答应了我们要捐献,现在突然反悔,怎么也该露个面,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们吧?”吴庸趁这时机给她添了把火。
周光伟的母亲一寻思,也是,看着两个人的势头,要是儿子不露面,肯定不会走,之后还会再三找上来。倒不如现在让儿子跟他们见一面,如果能打消他们的念头就再好不过了。
她用当地的方言和亲戚们说了几句,大概就是让吴庸和林刚去见见周光伟,好绝了念头,然后一群人拥着二人往那栋二层小楼走过去。
吴庸一边走,目光一边在大叔大婶们之间游移不定,直到落在一个瘸腿大叔身上才定住。
瘸腿大叔落在众人后边,走路一跛一跛,最重要的是,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只有四根指头,少了个大拇指。
先前老婆婆叫人的时候,第一时间叫了两个人——“仔”和“阿梅”。
阿梅应该是周光伟母亲的名字,而这里的“仔”,大概就是指的周光伟的父亲,老婆婆的儿子。
但在刚才双方的争论过程中,他却一直没有出面。
所以他并没有那么反对周光伟做供者吗?
吴庸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记得周光伟曾经说过,他父亲曾经被收割机绞了手指,送到医院时已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还好运气不错,遇到个同样熊猫血的好心人,这才被好心人捐献的400毫升血救活了命。
有这样的经历,对于捐献血液或造血干细胞,抵触心理应该不会太强才对。
吴庸有心想和那位瘸腿大叔搭话,但碍于旁边还跟着一群对他们敌意满满的大叔大婶,他只能将这个打算暂时搁浅。
先看看周光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说吧!
周家的房子和许多农村自建房一样,都在居所外面围了一个大大的院子。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的时候,吴庸一眼便看到了在院子里劈柴的周光伟。
木墩子旁边已经垒了快一米高,劈得又细又匀称的干柴,码得整整齐齐。
周家自己煮饭已经用上了煤气,但煮猪食还是习惯用烧柴禾的大灶。上大学之后难得回来一次,周光伟就想多劈点柴放着,方便家人平时取用。
听到一群人回来,他放下手中的斧头,抬起头。
“林叔,吴哥,你们怎么来了?”周光伟惊讶了一瞬,又立刻反应过来,面露愧疚之色,欲言又止。
“过来看看你。”吴庸用松快的语气简单将来K县的理由带过,“这几天电话一直打不通,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梨那边,下个月就可以进仓移植了,你这边没有问题吧?”
124 澄清
周光伟避开吴庸和林刚的目光,视线落在地上,明明是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此时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耷拉着脑袋,坐立不安。
老婆婆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粗糙的手颤巍巍地拉住周光伟:“阿伟,雷同他们讲,我们不去!”
“嫲嫲……”
“讲啊!”老婆婆急得直跺脚。
周光伟唇角一动,正要开口,林刚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小周,你们家里人的态度,我大概知道,但我不知道你们具体是怎么想的。可以跟我说说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周光伟拍拍老婆婆紧握着他胳膊的手,叹了口气:“我们进屋说吧。”
“阿伟,你可要跟他们说清楚。”
收到母亲警示的眼神,周光伟垂下眼皮,搀着他奶奶进屋,周家的亲戚们也闹哄哄地同吴庸、林刚一起,跟着他进去。
周家院子虽大,房子却没想像中的宽敞,二十来号人挤在三十多坪的客厅,愈发显得空间狭小。
周光伟扶着他奶奶在沙发上坐下,又请吴庸和林刚在另一张沙发入座,其他人则非常熟悉地搬来椅子和小马扎,反倒是那个瘸腿大叔没搬凳子,就倚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屋子里的闹剧。
见大家都坐定,周光伟满怀歉意地对林刚说:“林叔,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做林梨的供者了……”
林刚伸手示意他打住:“说这些没意思,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反悔。”
“我,其实我自己……”
“阿伟!”周光伟的奶奶再次拽住他的胳膊,脸上写满了不认可。
“其实是这样的”周光伟再次拍拍奶奶的手背以示安抚,苦笑着继续说,“我们这边不知道哪儿来的说法,说人被抽了骨髓就会死,又谣传捐造血干细胞时,分离出来的东西是人的精血,没了这东西,将来……生不了孩子,人也活不长。所以家里听说我要捐献的时候,我妈就直接去学校把我逮了回来。”
周光伟的亲人们相信这种说法,吴庸能够理解,可是……
“之前你去配型的时候,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