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跟郑媛聊天结束, 准备睡觉的时候，苏姳莞才拿起手机，对着叶森南发来的那个问号看了半响。

　　既惊喜, 又有点淡淡的难过。

　　她还以为, 只要她不找他，他也许真的就这么跟她僵持下去，再也不跟她联系。

　　老实说，这几天她也并不好过。

　　那种纠结的心情反反复复考验着她的理智, 要不是因为一心牵挂着要从郑媛这里打探点消息出来，或许她也坚持不到现在。

　　手机屏幕的冷光照映着她微锁眉头的脸, 想了又想, 最后给他回复了一个疑惑的小表情。

　　叶森南自给她发完消息一直到现在，几乎隔几分钟就会看一眼手机。

　　他都已经这么退让, 在这种情况下还肯放下姿态来主动, 他觉得苏姳莞还有一丁点良心，也该见好就收。

　　没回他消息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不断的给自己洗脑, 她肯定是还在加班，或者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不然不会没有回应。

　　他想象着, 她回复他的时候，语气里一定是带着开心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看到对话框里千盼晚盼等来的信息，只是一个冷淡淡的小表情。

　　甚至, 还觉得很疑惑.........

　　叶森南觉得自己的一颗心, 好像浸泡在凉水里一样。

　　不止是失望, 还有种深深的难过。

　　他放下手机, 闭上眼睛，想假装没瞧见，逼自己睡觉。

　　再上赶着贴着，就太没尊严。

　　可是静躺了几分钟，脑子越想越乱，直到最后全部都方寸大乱，他又抓过来手机，给她打了几个字：【怎么现在才回？】

　　苏姳莞趴在枕头上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微信铃声一响，她立刻拿起来点开看，然后还算及时的回了句：【一直再跟你舅妈聊天，刚洗了澡躺下。】

　　手机又安静了两分钟，叶森南才接着问她：【周末休不休息，程品琛给了我两张演唱会门票。】

　　他没问她去不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要去吗？

　　苏姳莞问自己。

　　她当然想跟他一起去，可是想到最近的一些事情，又觉得十分不安。

　　今天晚上郑媛已经答应了她，明天可以陪她一起去见律师，把这些再跟她的律师讲一遍，并全程录音作为证据。

　　一旦证据搜集齐全，她不会再浪费时间。

　　明天下午，最迟后天一早，她就要跟爷爷一起，带上律师和证据去法院申请翻案。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他的媒人，他的亲舅舅，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到时候，他的立场会如何？

　　他又会如何处理他和她的关系？

　　以他的人品，恨她，报复她肯定不至于。

　　但是，夹在自己亲人和她中间，他肯定无法平静的处理他们的关系。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慢慢适应她的冷淡。

　　因为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因为他的关系，而放弃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情。

　　所以，她现在表现的越是无情无良心，到时候也能让他更果断的做出选择，没必要在她和他亲舅舅之间因为选择站在哪一方而痛苦纠结。

　　她回了他：【现在还不知道，等周六再说吧。】

　　明天周三。

　　周四，最迟周五，法院或者检察院那边，应该就会通知江齐盛配合调查。

　　她前几天就已经跟安驰说好了，明天晚上约他在法院上班的叔叔一起吃个饭，想请人家帮个小忙。

　　时间不能再拖了，再拖江齐盛一旦真的出了国，事情可就很难办。

　　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顺利又稳步的进行着。

　　所以周日的时候，消息传的再怎么慢，叶森南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

　　随意她之所以这么冷静，一直能够忍着不找他，是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只是，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另外一件突然的时间。

　　第二天上午，她带郑媛到自己公司，跟公司里法务部的律师刚聊完正事，小助理敲门进来告诉她，说她的大伯母电话打到了她的办公室，好像有急事找她。

　　苏姳莞真怕她每次找她，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心里呵了声，看来还真是有急事，居然给她疯狂打了十几个。

　　她来到走廊上给她回过去，柳玉华几乎秒接，一开口就恨铁不成钢的责备起了她：“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一会儿就去叶家，你自己跟叶老爷子和你叶伯伯他们去解释吧！”

　　苏姳莞还一头雾水：“解释什么？”

　　柳玉华好像时真气得不轻，平时在她面前伪装的和蔼可亲，这会儿竟然找不到一丝痕迹了，语气里只剩生气和愤怒：“你自己最近干了些什么事你不清楚？上次要不是我跟你大伯给人家低声下次的道歉，只怕叶家早就不愿意要你了。现在倒好，什么紧要关头，你还跟那姓赵的小子来往，你到底在作什么？”

　　.........？

　　有那么几秒，苏姳莞的脑子短路了。

　　“我跟赵奕铭？”

　　话刚问出口，苏姳莞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她表情悠地一怔，而后彻底愣住了，陷入了短暂的懵逼。

　　柳玉华根本还没骂够，但又怕骂太狠后面还有反转，只好隐忍地叹了声气，失望至极道：“你爷爷还不知道，这事你自己去叶家给人家解释吧。别让人家到时候说，咱们苏家教出来的女儿，居然是这种德行！”

　　话音一落，柳玉华果断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苏姳莞拿着手机，继续原地茫然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翻开视频软件，搜索了几个关键词。

　　可是页面上干干净净，除了有些小博主做的关于她跟叶森南恩爱的小视频，好像并无异样。

　　但是苏姳莞知道，应该是怕影响不好，叶家那边肯定已经想办法找人清理干净了。

　　盯着搜索框，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狂风暴雨一般的席卷而来。

　　完了。

　　看来等不到她跟江齐盛的事情爆发发酵，她和叶森南就要提前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了。

　　**

　　不管自己之前想得有多么透彻，多么的坦然无畏。

　　可真当这一刻发生的时候，苏姳莞脑子里还是混乱了好一阵，以至于一整个下午，她都没做成任何一件事情。

　　本来今天她是打算去找爷爷，再详细讨论一下这件事。

　　结果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扰乱了她的计划，只怕她现在回家去，也是面对一家人的脸色和责备。

　　她强撑着精神集中精力处理完了手头的一些事情，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她肯定会非常忙，甚至不会到公司里面来。

　　把事情交代给助理以后，她终于开车前往了叶家。

　　也不知道叶森南现在是作何感想？

　　下午她本来是想给他打通电话的。

　　可翻开微信，看到和他昨晚的聊天记录，又默默退出了页面。

　　抱着一颗低头认错，忍辱负重接受大家任何批评的心态，到了水岸林邸。

　　不料在院子外刚停下车，就瞧见叶森南从里面出来了。

　　她在车里犹豫了一会儿，叶森南站在院子门口，自然是瞧见了她，便立在原地没再动，显然是等她。

　　苏姳莞深吸一口气给自己一些勇气，推开了车门下车。

　　手指在背后不经意地紧紧拽起，心里的确是非常忐忑和紧张的。

　　走到了叶森南面前，她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叶森南也是想等她说点什么，结果等到最后无果，还是只能是他先开口，直接告诉她：“不用进去了。”

　　？

　　苏姳莞面露讶异，终于出声：“为什么？”

　　叶森南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望向前面的绿化带，有些情绪不明地说：“爷爷说不想为难你一小姑娘，让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再过来。如果没有——”

　　他顿了顿，稍稍垂了垂头，声音沉道：“反正只是订婚，找个理由退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苏姳莞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她明白了。

　　果然。

　　这次叶家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她，她是早就想到了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

　　叶森南没再说什么。

　　苏姳莞只觉得胸口堵塞刺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难受的她无法开口。

　　可是，她没有资格叫委屈。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根本没把这桩婚事放在眼里。

　　她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拼命说服自己做的妥协而已。

　　所以即便是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难过，也只能选择承受，是她应得。

　　与其在此时此刻说些没用的后悔和道歉的匮乏语言，倒不如坦荡利索一点，接受自己该有的惩罚。

　　“那就听他们的安排吧。”

　　叶家人现在肯定觉得她是一个没有道德标准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叶森南。

　　她就算是解释，说自己只是想做成那个单子，估计大家肯定也不会信。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她本来就是觉得一旦和江齐盛的事情爆发，叶森南肯定会跟她产生嫌隙，这个婚姻也是没办法安稳走下去的，所以就干脆摆烂，把事业放在了重心，放弃了去维护和他的婚约。

　　只是唯一没想到的是，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对叶森南有些内疚的。

　　但是此时此刻，她好像才真切的发觉，这份内疚和难过，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和深刻许多。

　　虽然表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坦然的接受长辈们这种委婉换掉她这个叶家儿媳妇的决定。

　　但背在身后的双手，指甲已经无意识地掐紧，都快要掐出血来了。

　　她站在自己的角度，以为难过的只是自己。

　　殊不知，叶森南在听到她的这个回答以后，已经气到五脏六腑都感觉炸裂了的程度了。

　　可是他没有冲她发脾气，只是回头用一种错愕又失望透顶的眼神探究着她。

　　苏姳莞不敢与他对视，微微错开目光，低头盯着他黑色皮鞋的脚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苏姳莞觉得再不走，她都怕自己撑不下去想去跟他说出真实原因的时候，叶森南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像被沙石打磨过一样，很明显是在隐忍自己的愤怒和不甘。

　　他低缓而疲惫地说：“苏姳莞，我以为你至少会给我道个歉..........”

　　苏姳莞悠地抬起头，看向他漠然又深邃的眼睛。

　　对视了几秒。

　　苏姳莞尝试着动了动嘴唇，可嗓子太干太涩了，她没能开得了口。

　　叶森南却在这时忽地一笑，笑得很冷，笑得还很讽刺。

　　苏姳莞的心，也随着他这声笑，莫名一颤。

　　他扭过头，不肯再看她。

　　苏姳莞盯着他紧实又冷漠的侧脸轮廓，脸色一点一点变白。

　　叶森南转身就要走。

　　苏姳莞心里一急，想都没想，急着开口：“你——”

　　可是刚发出一个音，叶森南又突然停住了脚步。

　　但是，他没有回头，只给了她一个坚决的背影。

　　“有些事我们一直心照不宣都不愿意再提，可我心里都清楚”他突然没有预兆的说起一些跳跃很大的话题：“我承认，当年我态度是有问题，伤到了你的自尊心。所以，我尽力在改，尽力在弥补。但是我发现——”

　　他再度顿了顿，缓缓叹了声气：“可能我不管怎么做，都换不了你的谅解和感动。”

　　不是的。

　　苏姳莞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以后，她脑子里虽然一直处于卡顿的状态。可是意识里却第一时间跳出这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她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其实她真的早就不怪他了。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现在很乱，梳理不清楚。

　　但真的，如果她真的那么介意，那么记仇，绝对不可能在明知只是被家人利用联姻的前提下，还能接受他的一次次靠近和触碰。

　　甚至，因为听了他的话，开始幻想跟他以后在一起的婚后生活。

　　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但越着急，舌头便越不听使唤，嘴唇张张合合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叶森南也是被她最近的态度，打击的很无能为力，又极其的失望了。

　　算了。

　　他说：“既然你这么坦荡，这么无所谓。我也成全你。”

　　成全你一直的逃避，一直对这桩婚姻的反抗，一直对他的不肯相信。

　　他走了。

　　苏姳莞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虽然咬紧了牙关，但还是没有追上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