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先生,来,接着说。”
他们继续趁机到了秦国变法之论当中。
“君上,我在商於山村走访之时,曾经听到过农夫歌谣,说有功无赏,有年无成,有荒无救,有田无耕。”
“一个国家,农人勤耕而不能温饱,将士立功而不能得爵,民心岂能不散?”
嬴渠梁此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歌谣,神情凝重的说道:“你把这个歌谣完整的念一遍给我听。”
“嗨。”
卫鞅回想起了走访秦国山川之时遇到的那些困苦的农人百姓,干脆将这首在秦国百姓中脍炙人口的歌谣直接唱了出来。
七月流火,过我山陵
有女耕织,有男做兵
有功无赏,有田无耕
有荒无救,有年无成
悠悠苍天,忘我苍生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战不休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一首民间歌谣唱完,嬴渠梁已泪流满面,痛恨不已。
见到君上如此懊悔,卫鞅安慰着说道:“只要君上有强国之心,就无愧于秦国民众,无愧于祖宗社稷!”
“咚!”
嬴渠梁饱含愤恨的一拳重重的拍在了案桌之上,震的桌上的竹简都散落在地。
他眼神坚定执着的看向卫鞅,咬牙切齿的说道:“嬴渠梁,决意变法!人神共鉴!”
站起身来,嬴渠梁对卫鞅郑重一礼:“请先生担当大任。”
卫鞅也站起身,回礼道:“君上!变法越深彻,道路越艰难!”
“变法何难,先生但讲无妨!”嬴渠梁恳切的问道。
“有三难,第一难,竭诚拥戴变法的新锐骨干需要居于重要职位。”
嬴渠梁坚定回道:“起新黜旧,嬴渠梁当全力为变法凝聚力量!”
“第二难,法治不避权贵,公室宗亲犯法,与庶民同罪。”
嬴渠梁只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坚定回道:“六亲不认是难,但是嬴渠梁可以做到!”
卫鞅眼神无比感动的看向嬴渠梁,他终于遇到明主了。
“第三难,国君需对变法大臣坚信不疑,不受挑拨,不中离间。”
这第三难,嬴渠梁却没有迅速的答应下来。
他沉思了一会,在书房中散漫的踱步着,心中权衡不已。
卫鞅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嬴渠梁踱步的背影。
过了一会之后,嬴渠梁终是下定了决心,停下了踱步的步伐,转身坚定的说道:“为秦国富强,嬴渠梁九死无悔,万难不足以扰乱我心。”
“百年以来,变法强臣死于非命者不知多少,首要之罪,就在于国君根基太软。”
他快步走到了卫鞅面前,眼神坚毅的看着卫鞅发誓道:“今日,我嬴渠梁对天明誓,信君如信我,终我一生,绝不负君。”
卫鞅十分感动于嬴渠梁的誓言,眼中含着热泪,与他对立而辑,一字一誓的说道:
“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嬴渠梁坚定的点了点头,向卫鞅伸出了一只手。
卫鞅轻笑着用力握住了嬴渠梁递出的手,二人在这小小的书房之中,立下了此生不悔的誓言。
秦国的变法之路,在他们君臣二人的脚下,踏实而又有力的迈出第一步。
一百五十七章 变法(五)(赳赳老秦)
秦国议事殿之上,君臣皆安然落座。
嬴渠梁环视一眼之后,开口说道:“今有客卿卫鞅,提出变法强秦方略,此乃国家大计,需得上下同心,今日朝会商讨议决,列位臣工应当坦诚直言。”
嬴渠梁突然投出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议事殿内众大臣顷刻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十数息之后,端坐在左首之位的甘龙双手执笏一礼,打破了这个沉默的氛围。
“君上,事关重大,臣等一时无从说起,客卿当先行申明主张,该如何变法。”
“也好,那客卿你就先说说吧。”嬴渠梁示意了一下卫鞅。
“嗨。”
卫鞅站起身向众臣行了一礼,认真的注视了一番表情或凝重,或不在意,或看戏的列位大臣们,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介绍起了他的变法之道。
“列位大臣,放眼天下诸国,唯有变法才能强国。”
“秦国变法大要有四。”
“一,奖励农耕以富国。”
“二,激赏军功以强兵。”
“三,统一政权以理政。”
“四,移风易俗以正民。”
“在这四纲之下,各有相关法令以保证实施。”
卫鞅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出了他精心准备许久的变法纲领。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席尾之处的一个大臣便迫不及待的出言反对道:“我秦国朝野向来推崇穆公祖制,已成深远传统,欲行变法,必须先说明祖制的弊端,否则难服朝野之心。”
这番话一出,不少参与朝会的大臣都出言附和道:
“好端端的秦国,没人想变!”
“就是,没人想变!”
“现在就挺好!”
卫鞅坦然受之,微微一笑,既然群臣要祖制的弊端,那就好好论上一论。
“既然如此,那鞅就和列位臣工说道说道祖制之弊。”
“秦国祖制,仍然是较为完整的春秋旧制,其弊端有三。”
“一,还以王道为本治国,辅之零碎的新政,效果收获甚微,与今大争之世全然不和,相比于已经变法过了的山东六国,差距甚远。”
卫鞅这么说,赢氏公族之人可就不服气了,一位赢姓公族起身斥道:“荒谬!”
“若是如此,穆公何以称霸诸侯!”
“就是就是!”
卫鞅立马据理反驳道:“穆公之霸,已是春秋之事,距今已近百年,且穆公治秦,全赖一贤之力,没有稳定的法令为国人遵守,这是人治,并非法治。”
“所以穆公之后,秦国才会经历四代混乱,尽失河西、秦东两大根基之地,最终沦为弱国。”
“你!谬论!”公族人员被卫鞅这番话气的半死,但是却又无力反驳,呢喃数次,最终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愤然落座。
公族之人不做声了,第二排端坐的一个大臣却紧接着逼问道:“第二弊端,敢情高论。”
卫鞅左手竖起二指:“这第二弊,便是赏罚不公。”
“世族有罪不罚,庶民有功不赏,农人耕有余而依然贫困,军士战有功而依然无爵。”
“最终,庶民将士皆不愿为国出力。”
“狗屁,一派胡言!”
站在甘龙身后的一个属臣吹胡子瞪眼的反驳道:“在座的列位文武大臣,哪个不是有功擢升而来?”
“若是有功不赏,景监一个骑士岂能成为内史?车英一个都尉可以做到高爵将士?”
“君上非但有功即赏,甚至还无功都赏!”
“就招贤馆的那些士人,一个个的有何功劳?个个都做了地方大员,这厚赏还不足?”
“对啊,凭什么!”
“就是,为何啊!”
最近一段时间前来招贤馆应招的士人都被分配到了秦国各地邑做了主官,这可把不少朝臣给酸到了,凭什么他们不能去地方做一把手,而是让这些寸功未立的人轻易上位,包括卫鞅!
卫鞅嗤笑了一下,满脸嘲弄的说道:“世族确实有功便赏,但是并不能等同于庶民有功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