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1)

无限工作室 小沥喵 349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七十四章

  看着地上的土坑一点点被堵实, 鬼新娘被固定住的嘴角疯狂地向上弯去,整张脸处于半哭半笑的癫狂,她恨不能把所有欺负过她的人, 都以这样的方式, 杀之而后快。

  但很快女鬼又掩面痛哭, 斑斑血泪一滴滴掉落,她唯一放不下的, 就是那个被拐来这里前肚中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作为孤魂野鬼几十载,她最后悔的就是一时赌气踏上离家出走的班车,从此,最美好的生活戛然而止, 只有每日炼狱般的生活。

  想至此, 她又将一腔怒火,发泄到秦蔓身上, 站在活埋秦蔓的坟冢上,愤愤地跺脚。

  ‘塔塔’

  在她再一次落脚时,脚踝被沾满泥土的手死命抓住, 接着整个身子陷进土坑里, 仿若身陷沼泽一般, 她尖声嘶喊,脸上的表情跟着变得扭曲惊恐。

  仅仅持续几秒钟, 女鬼闹出的一切声音就被漆黑的夜色尽数吞噬,徒留下乱葬岗中一抹孤影。

  秦蔓满是泥土,就连发丝也蒙着一层层厚厚的尘土,手持卷轴, 没有眼白的瞳孔轻蔑地垂视着埋在污泥中的半截红衣, 用手背轻轻拭去嘴角微不可见的血丝。

  “难怪他喜欢吃鬼, 味道确实不错。”

  她走到不远处白色棺材旁,将卷轴随手一扔,眸子微眯,

  “我可真仁慈,让你跟你孩子还能同棺。”

  语气顿了顿,随即勾唇浅笑,“不过你临死都不知道你孩子的下落,同棺你也不认识。”

  她转身离开,眸子里的墨色逐渐褪去,身后的白色棺材霎时间四崩五裂,化成木屑四散。

  回到村口时,她脚步渐缓,看着不远处一个孤零零的魂魄,收敛周身的阴冷气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挂上一抹淡淡的浅笑。

  “聆音,回家。”

  透明色的灵体像是懵懂的孩童,睁着眼睛,并无动作。

  “我带你找沐白,一起回家。”

  她的语气极低极柔,一字一句都像是轻飘飘的羽毛,怕伤及她分毫。

  当灵体听见‘沐白’的时候,身形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头。

  秦蔓见她有反应,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还有自主意识。

  一般飘荡久的生魂,会逐渐忘记自己的身份,到最后彻底恍惚,化作无主孤魂,消逝于天地间。

  “走吧。”

  她耐心地将手伸到严聆音面前,等待着她的反应。

  透明的灵体似是下定了决心,幽幽地飘起来,乖巧地跟在她身后,但却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秦蔓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无奈地苦笑,纵使极力收敛,但她身上残留的阴煞气息还是到了连鬼怪都畏惧的地步。

  她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严聆音,似是那轻飘飘的灵体感受到她的视线,竟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依旧紧跟着,没有走丢。

  一人一鬼,走了约莫几分钟,便停在一座破烂的房子前,门口的石凳上躺着一个姑娘。

  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肮脏不堪,正睡意朦胧地晒着太阳,甚至不顾及自身形象,用手抓了抓屁股。

  秦蔓用脚尖踢了踢她,声音压得极低,隐约间周身晕开黑色的薄雾,

  “起来。”

  “严聆音”揉揉眼睛,纤长微翘的睫毛黏在一起,还挂着淡黄色的颗粒。

  她似乎感受到身旁人的压迫,起身就想跑,去发现自己的一双脚像是灌了石铅一样,挪不动半分。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秦蔓不耐烦地说。

  “严聆音”也看到她身侧透明的灵体,瞬间明了,竟然仰了仰脖子,

  “夺舍这事向来各凭本事,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阴气,就为非作歹,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一阵恶臭味扑鼻,秦蔓皱起眉头,是碎肉腐烂形成的瘴气。

  若是寻常人,吸入后,肯定会大病一场。

  就算秦蔓野神的身份还没拿回来,但至少也是积怨百年的厉鬼,这点瘴气除了惹她心烦,别无他用。

  她闷哼一声,伸手掐住“严聆音”的脖子,将她从石凳上单手拎了起来,瞳孔也变成诡异的纯黑,微微轻阖。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严聆音” 就从刚开始狂妄变得惊恐,七窍冒出缕缕黑烟。

  那些细密的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迫不及待地向外逃去,却被秦蔓四周飘荡的煞气尽数吞噬。

  待气息散去,她不顾身侧灵体的反抗,稍一用力,就将她推进了那副不动弹的躯壳内。

  半晌,严聆音才悠悠转醒,她倚着秦蔓的臂弯,懵懂地盯着她的的下颌。

  “醒了?还记得我是谁吗?”

  生魂离体数日,终究会给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严聆音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喃喃:“秦蔓姐?”

  面容虽然未曾改变,但是却让她不自觉地感到些许陌生。

  “沐白等你很久啦,”

  秦蔓淡笑着,轻轻弹了她的额头,尝试用这种方式,化解她心中的猜忌。

  “向着这个方向,走约莫四五家,门上被白纸包着,那家就是我们临时住的,你先去找他吧。”

  严聆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回过头,“不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要处理,出去的金光会在二十分钟后开在村口。”

  “嗯,你自己小心。”

  “我能有什么事?”

  秦蔓本想摸她的头,但布满油脂属实下不了手,站起身就打算离开,但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蔓蔓!”

  仇辰风尘仆仆,满脸着急。

  身后跟着的是沐白,当他看清严聆音的身影,不由地惊呼出声:“音音!”

  严聆音飞快地扑进他怀里。

  不顾她满身污秽,沐白狠狠将她揉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紧紧相拥。

  嗅到熟悉的檀香气息,秦蔓摊开掌心,露出一片金灿灿的鱼鳞。

  但很快的鱼鳞便失去光泽,在她手心化作尘土,随风散去。

  她心中苦楚万分,果然,她不配拥有任何人的祝福。

  随着鱼鳞的散去,顾淮的身影显露出来。

  “你都知道了?”

  秦蔓故作轻松道:“重新体会了一下,被活埋的感觉确实不爽呢,所以我打算把全村人都杀光,你还要像之前那样拦着我吗?”

  “已经杀完了…”

  秦蔓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我就说她一个厉鬼怎么敢在祖宗祠堂里杀人,合着是你帮她喽?还有靠夺舍往生也是出自你的手笔?”

  “他们强加给你的,我一并还给他们…我要让他们供着你,以为现在的苟延残喘都是你的施舍!”

  顾淮越说越激动,眼睛不自觉地染上漆黑,一双鬼眼与秦蔓的别无二致。

  “顾淮…”

  她轻轻一挥手,挡在二人之间的雾气消散而去。

  顾淮因此抱住心心念念的人。

  “对不起,让你替我守了这么久…”

  秦蔓任由他抱着,冰冷的身躯倚在他的怀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意,

  “我们的承诺,你怎么不遵守了?”

  “第一次见面时,就想提醒你,期限到了,但当我在酒店门口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产生了一直替你守下去的念头,后来因为你的一个吻,便坚定了那个想法。”

  “所以你连佛心都不要了?”

  “我自出生就在被庙里的和尚收养,天生悬着一颗佛心。

  替你变成山鬼的百年,不断被怨气侵蚀,起初自以为能坚守本心,后来见到你时,看你对别人好,脾性大乱,才意识到佛心早已所剩不多。

  你离开副本后,我便对着你的石像,一遍又一遍地念诵清心咒,你猜怎么着?”

  “怎么?”

  “念着念着,便成了你的名字。

  我用二十年想明白一件事,耗尽百年呵护出来的人,只能属于我,哪怕是不要那颗佛心,哪怕是永坠恶鬼道,都想守着你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子。”

  顾淮的指尖轻轻覆上秦蔓漆黑的鬼眼,小心翼翼,却又透着无奈与不甘。

  “只可惜你还是想起来了。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初见你时一模一样。”

  “你当时还小小一个,对着我脑袋就是一法杖。”

  顾淮被她的话逗乐,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这么记仇?”

  “顾淮,谢谢你…可是你对我的爱意,也许被侵蚀后的执念,所以那个东西还给我吧。”

  忽然,狂风大作,秦蔓禁锢住他,仰起头吻上他的唇瓣,冰冷的冷气顺着顾淮的口鼻钻进她的身体。

  “蔓蔓,不要!”

  但他无法挣开她,束缚他的桎梏如之前他施加给她的一般。

  “仇辰!…阻止她!”

  声音被她柔软的唇堵的严严实实,化作喉头咕噜噜的闷哼。

  然而,秦蔓在被他抱住那一刻,就将仇辰等人隔绝在外,他们不清楚黑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许久,顾淮的鬼眼重新变回金色,隐约间还能看清眼底的一朵淡金色莲花。

  而秦蔓一双鬼眼妖冶至极,从胸口爬上来的黑色纹身,彷若是上古的密文,诡异神秘。

  “你的眼睛真好看。”

  顾淮清冷地垂眸望着她,一张脸上无悲无喜,出落地如同不沾半点淤泥的睡莲,身上氤氲着檀香味,“喜欢吗?”

  “?”秦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也是配合地点点头,“喜欢,如果是你自己的样子就更喜欢了!”

  “闭眼。”

  许久,才又听见他开口说:“好了。”

  秦蔓再睁开眼,只见他一头墨色的长发及腰,随意地披散在肩,鬓前几缕发丝随风而动。

  熟悉的面容,就连眼尾的泪痣都丝毫未变,只是有些陌生,他少了几分阴鸷纨绔,却又多了几分悲天悯人。

  一时间,她鼻头泛酸,意识到那个曾经那个一直护她爱她的顾疯子一去不复返,眼前的只有这个心怀大爱,敢以身饲虎的水隹。

  她将头扭向一边,向后退了几步,“按照约定,你替我百年,我心甘情愿地呆在这牢笼里,顾淮,我不怨他们了。”

  “当真不怨了?”顾淮勾起她的下颌,“那为何不敢正眼看我?”

  对上他的佛眼,秦蔓只觉就差当场被超度,紧咬着下唇不做声。

  “我看你哪有不怨?倒是不甘的很。”

  “你看错了…你看村口的金光都亮起来了。”

  “是吗?”

  秦蔓只觉唇上触碰到一瓣温热,本来下唇刚刚被咬出伤口,又被他蛮狠地撕咬,津液交换之际,甜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兀自响起,“我可是不甘心的很。”

  “无欲无求不是你们做和尚的操守吗?”

  “和尚?戒律清规为你全破,我还配吗?”

  “你是着了我这妖魔的道,佛祖会原谅你的,而且你还有一戒未破,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哪戒?”

  “色戒”

  顾淮清冷的样子彻底维系不住,“真是伶牙俐齿,好的很。”

  他本就松松垮垮套着僧袍,稍一动,衣服从肩头滑落,露出他坚实的腹肌。

  “水隹,现在回头来得及。”

  秦蔓替他拉上僧袍,却被他扣住手腕。

  “叫我顾淮,蔓蔓,我只想要你,现在的我很清醒,没有任何意识强加给我,不是什么情侣牌,更不是什么怨气侵蚀,你到底哪里不懂?!”

  “可是…我嫁人了,与山神的婚契还在。”

  秦蔓举起手,手背上的黑色纹身隐隐在动。

  紧接着,从她身体里抽出千丝万缕的黑色线条,向着身后的大山奔去。

  她像是大山里套着枷锁的囚犯,永远也摆脱不了那黑漆漆的山头。

  顾淮看着蔓延而出的丝线,眼神从难以置信变为绝望,无力地松开抱她的手,那一刻,他的灵魂被抽空,整个人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回去吧,我在万鬼塔里会乖的…”

  秦蔓语气顿了顿,思虑半晌才幽幽说,

  “替我照顾好仇辰…”

  黑烟散去,秦蔓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满身颓丧、失魂落魄的顾淮站在原地。

  仇辰着急地揪住他的衣领,丝毫未察觉到他模样的改变,“秦蔓呢!我问你秦蔓去哪了!!”

  震耳欲聋的嘶吼,却没能喊醒他,顾淮瘫软在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出口在村口。”

  “她人呢!”

  仇辰心中有了猜测,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顾淮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烟云密布的山头。

  正在此时,严聆音惊呼出声,“顾淮,你身侧那些黑线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