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颤巍巍(1 / 1)

你能不能别烦 惘若 354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3章 颤巍巍

  大约晚上十一点左右, 简静和谭斐妮各自回家。

  简静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左右手挎满了购物袋,她站在自己家?门口,把丝带往胳膊上捋一把, 腾出只手来摸钥匙。

  盲人摸象似的在包里翻了几个来回, 没找着。

  “嗯?”

  简静歪头看了下天,难道放在办公室了?

  她把购物袋都扔在门口, 取下包, 用手机打着灯, 正准备开始地毯式的搜寻。

  “吱啦”一声,对开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周晋辰的视线往下,看见一个蹲在地上翻包的简静。

  她仰起头, 对上周晋辰探寻的目光,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早就?松了领带, 领口打开两颗扣子?, 袖子?也折上去,清风朗月地挺立着脊背, 如一块丰年的美玉,站在门口, 眉眼间一股辗转南北的倦怠。

  “老周?你比我还先到家??”

  简静怀里还捧着包,疑惑地问。

  周晋辰两手提过她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他说,“外面不冷吗?你要不要先进来, 再问我?问题。”

  “哎。”

  简静脱下外套挂起来, “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

  周晋辰把那些?或是花绿,或是橙色, 或是黑白印山茶花的纸袋放在地毯上。他走到中岛台,拧开一瓶水,“你不想我回来?”

  简静极力?否认着,“哪有这种事!你高兴回来就回来,我?随便。”

  他说,“明?天没什么安排,不过学院还有些事等着处理,就?提前回了。”

  “好?。挺好?的。”

  拜托不要再问她哪儿好?了!别把这段尬死人的对话继续下去,她实在编不出来。

  简静在心里默念,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他的脸。

  周晋辰的脖子?下面,靠近喉结的地方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嵌在他冷白的肤色上,黛之一忽则嫌黑似的恰到好?处。

  他仰起脖子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那颗小痣也滚动。

  简静感到她一颗心悬颤着,也跟着滚动一下。

  室内熏着暖气?,她才看见他的脖子?上出了些?汗,客厅里花枝状的水晶灯折射上去,泛着光滑的、微冷的湿意。

  那湿意蔓延到简静的瞳孔内,她和他对视,眼神也被浸润得湿淋淋的。

  这段长远的对望里,谁都没有动。简静想要迈动步子,但最终没有,她知道这一动是把自己推上赌桌,输赢难料。

  周晋辰也只是瞧着她,手里捏着水瓶,柔和的目光覆在她脸上。

  他看简静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等?了半天,又没见她开口。

  周晋辰朝她走过去,他唇角那抹玩味而温柔的笑意,离她越来越近。

  简静猛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声如洪钟,隆隆作响。

  他不会又要过来吻她吧?那她是不是要推开才行?

  上次都说了那种话,应该要推开的,好?再次表明?她为自由,为自我?,不可动摇的立场。

  她这么想着,心里跳出就有一道声音,微弱地反驳,亲一下又没关系,他那么会接吻,好?像也不吃亏吧。而且他是你丈夫欸。

  但理智的那个小人立马板起脸:什么叫没关系?今天忍不住和他接吻,明?天就?会想滚床单,后天为他哐哐撞大墙,直到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怨妇。

  周晋辰在离她不足一步的地方?停下,俊雅的脸俯低下来,平稳的呼吸洒溢在她的嘴唇上,引来简静一阵震颤。

  他又忽然停住,只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很晚了,我?先上楼洗个澡。”

  简静只剩微张着嘴,拼命喘气?的份。

  听着脚步声远了,她才拔腿跑到中岛台,双手撑着桌沿,大口大口的呼吸。

  简静感觉自己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海难,她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终于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苟且偷生着。

  她拿出手机给章伯宁发微信。

  金融流水线女工:【章儿,我?可能要疯,就?快得精神病了。】

  章伯宁:【你不早确诊了吗?还事事儿的,非得搞个将来时。】

  金融流水线女工:【我怀疑周晋辰在钓我,章儿你觉得呢?】

  章伯宁:【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发完疯早点睡。】

  金融流水线女工:【......】

  简静回衣帽间取睡衣,看见周晋辰已经擦着头发走出来,浴袍的领口微敞着,系带松松地搭在腰间,隐约可见紧实的小腹。

  她低下眼眸,只顾专心看地面,“你洗完了?”

  “嗯。”

  等?简静也洗完爬上床,她才觉得今晚这场硬仗才刚开始。

  周晋辰睡得很中间,哪怕简静已经很小心的,只占了边沿一点床位,也离得他很近。

  她翻过身,背对着他闭上眼,幅度尽可能轻的,做着深呼吸。

  可在周晋辰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简静背上蹿起一股电流,她浑身一麻,本就?非常靠近床边,这么一来,眼看就要滚落到地板上。

  周晋辰长臂一伸,眼疾手快地揽住她那把腰,将人往怀里带。

  简静被铺天盖地的、强烈的荷尔蒙笼罩。快要不能呼吸。

  “怎么吓成这样?我不过是要关个灯。”

  周晋辰仍旧伸出手,摁灭了床头的台灯。

  看不见彼此的黑夜里,简静才慢慢找回自己心跳的节奏。

  “嗯,我?也是想给你让位置,谁知道这床会这么窄。”

  简静闭着眼睛胡编乱造。

  她被他裹进怀里以后,才发现自己那么贪恋这种感觉,晕眩也害怕。

  像突然被命运光顾。

  周晋辰低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谑笑,“是窄了点儿。我们旁边也就只够躺四个人的。”

  “......”

  简静却笑不出来,手在发着抖。

  车小小真没说错她。就?一张嘴厉害,不管有理没理的事情,从她这儿出来,都成了她的理。歪理。

  等?真刀真枪上了阵,她脖子?一缩,比谁都要先投降。又软又怂。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不想和我讲话吗?”

  周晋辰不适应这份安静。很讨厌。

  在广州的酒店里,他一个人,在宽敞空旷的套房里走动,从书桌前起身,一杯水反复倒上几次,途中站在落地窗前,来回欣赏几番广州塔的美景。可看多了,也就?这个味道。

  太静了。一切都太静了。

  怎么这个世界一下子安静成这样了?

  他又坐回来翻书,翻得心浮气躁。让服务生送笔墨上来,起了兴致写几个字。

  周晋辰擅书草隶,而晋帖之中,他最推崇庾征西的笔法。他写《故吏帖》,刚写个开头就?揉掉,连自己也不愿看,随手丢进垃圾桶。点画不均,字不成字的,都写了些?什么鬼画符?

  简静嗫嚅着说,“想啊。但你出差之前,我?不是......”

  “你以为我生气了?”

  “难道没有吗?”简静的劲头上来几分,快从他怀里挣出来,“你都气?到去睡沙发了。”

  周晋辰把她的小脑袋压回胸口,手指绕上她的头发。黑暗中简静看不清,他嘴角浮起的,自嘲而难以言喻的笑意,“我怎么舍得?”

  听了这句话,简静的小身板又是一抖,指尖颤巍巍。

  耳边又传来周晋辰的解释。

  他柔缓了语调,“我?会去睡沙发,是因?为简大小姐喝多以后的睡相,实在让人伺候不起。光上半夜你就踢醒了我?五次。”

  简静喔了一声。把头埋在他怀里傻笑。

  原来不是要和她分床睡。

  但是......她在高兴什么?应该难过才对!

  “那我?下次不喝了。本来这一次我也没想要喝的,我?都没打算去和他们?仨吃饭。于祗说她饿了,拉着我一块儿上车。你不是一直教我?,再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也不能事事依着自己的心意,偶尔也要给别人一点面子。我都是想到你的话才去的。”

  “于祗又点那么一瓶白兰地,我?本来就?不爱读书,毕业以后除了写那些?全是行话,中文里夹几个英文单词,净会装逼格的狗屁报告,也没认真看过几个字,好?不容易有知道名儿的酒,还是被重?磅推荐过的,不得尝一尝?可坏不就?坏在这一尝了吗?酒是真不能乱喝。”

  简静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

  周晋辰听得高兴,“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我也没有全怪你,就?占一半责任吧。”

  简静说累了,靠在他身上犯困,声音也低下去。

  周晋辰一下下摸着她的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倦意涌上来的时候,简静难得善解人意了一回,她撑着眼皮问,“老周?”

  “嗯。”

  “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简静想起他被打断的话头。

  周晋辰点头,“有,但下次说。”

  简静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下次?今晚不能说吗?”

  “不能。”

  周晋辰暗道,跟女孩子表白的话,哪有在床上说的?

  既不正式,也不正经?。

  “以后我们就黑着灯说话吧。”

  周晋辰抱着她,快睡着的时候,又听见简静说。

  他问,“为什么?”

  “黑灯瞎火的,我?胆子?壮。”

  “......”

  很快她听见周晋辰笑,“壮到什么地步?”

  周晋辰是临时起意,赶到机场,搭乘傍晚的航班飞回来的,到家?时简静还在外面,他独自收拾了半天行李,整理了一大半会议记录,到这会儿已经倦怠透了。

  但是抱着简静,和她说话,让他觉得解乏。说多少句,他都有话往下接,耐心好?像用不完。

  和在广州时,大力撕着泾县宣纸的,不是一个人了。

  “壮到不怎么要脸的地步。”

  “......”

  本来嘛。嘴里说着喜欢人家?,左一个提醒右一句警告,让周晋辰不要越界。结果自己赖在他身上睡觉。

  得什么脸皮才能干出来这事儿!

  简静,你丫就?继续这么拧巴又矛盾地活下去,离真发疯也就?一步之遥了,真是瞧不上你这口是心非的死德行!

  她睡着前,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隔天是周五。简静坐在会议室里,开年前最后一次工作总结会。每年都绕不开的话题,无非节假日期间不要酒驾,各部门安排好春节值班工作。

  她滑开手机,就?看章伯宁在群里吆喝,让大伙儿晚上到会所吃饭。

  他们?有提前吃年夜饭的约定。

  因?为正月里各人难免有各自的安排,想凑齐不是易事。他们?就?说好?,年前一定空出一个晚上,大家?吃顿饭。

  简静的办公桌上,还放着陈晼从瑞士给她带来的那块男表。

  大年初一章伯宁生日,简元让今年心血来潮,张罗着要回老家?祭祖,她未必能到。预备提前把礼物送他手里。

  一散会简静就开车往会所去。

  她到的还算早,坐着和谭斐妮听了一段陈晼的哭诉。

  陈总酒刚喝了两口,就?不住地抱怨她婆婆,怎么霸道不讲理,统揽家?里的一切,别人半句嘴都不能插。

  简静想到即将到来的叶襄君。

  从前听她说这些?,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竟不寒而栗。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悯。

  不晓得叶女士会是个什么性子。但应该不是好相与的,简静虽没见过她,听也听得够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叶老爷子?的独生女,脾气?还能好?得了?

  谭斐妮还没有这些烦恼。听陈晼说完以后,她突然冒出一句,“你睫毛膏真防水,哭了这么久,妆一点都没有花。”

  “.......”

  简静给陈晼递张纸巾,她说,“老周他妈也要回来了。”

  “你俩结婚她都没回来,”陈晼擦了擦泪眼,“怎么这时候说要回来?”

  谭斐妮的注意力又被她吸引,“你还会怕她啊?”

  简静摇头,“我不是怕她。”

  “那你在担心什么?”

  简静一脸忧愁,“担心她一出手,非要塞给我一张百八十亿的支票,我?收还是不收?”

  “......你怎么不去死!”谭斐妮骂。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道夸张的男声。

  “这不是简静儿吗?”

  简静往天上翻眼珠子,一听就?知道是章伯宁。

  章伯宁已经?走到她面前,因?为简静连日来的忙碌,他们?已经个把月没有见过。

  他手里扔着个橘子,“我?说,你还活着呢?”

  简静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你实在没话好?说了,就?给我?滚远点儿。”

  章伯宁仔细打量她好?几眼,啧了声,说,“脸瘦得葵花籽儿似的,怎么着?最近穷得都吃不起饭了?”

  “......”

  简静气得站上了茶几,撸起袖口,“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把他掐死。”

  谭斐妮和陈晼为了方便她动手,甚至空出了场地,双双往后退一步,“掐吧!我?们?绝不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