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唐小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恳切的、诚心诚意的拜过鬼神。烟雾缭绕在室内, 香气醇厚的气味充盈室内的每一寸空间,她心头迫切, 诚恳拜神, 心里拼命地?在祈祷无?常师叔祖赶快回应。
人力有尽,故而求神。她此刻体?会到了?这种心情?,不怪世间总有求神拜佛者?, 因为遇上自?己没有办法?的事,除了?求人, 求神, 当真是束手无?策, 再没有别的办法?。
‘求求了?, 师叔祖快显灵!看在弟子供奉了?那么多香火的份上,求给弟子指引一个?方?向啊!’
唐小云心里迫切又憋闷。她许久许久没有遇到这种显得自?己如此弱小的事情?了?,这冷冰冰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 提醒她:你好弱。
这真是个?令人感到不快的事实。
也不是她修炼不努力,也不是她脑子愚笨没有天分,只是没有足够给她成长的时间。谁晓得会突然遭遇这种无?妄之?灾呢?
空间里香气愈发浓,堆叠的烟气如山间云雾,朦胧似景, 跌宕着, 慢悠悠,在格挡了?大部?分暴雨声的室内静悄悄飘荡,像云般翻卷。
唐小云此刻深恨自?己的弱小。
可是……她难得的迷茫了?, 这一世的弱小, 是她不够努力吗?
不是啊。她从没有懈怠过修行。
可是进度缓慢, 远远比不上云雁随的修炼进度,这又是为什么呢?
也不是她这辈子天资不够, 修道没有硬性资质要求,若有向道之?心,人人皆可修道。
那……为什么这辈子她修行进度如此缓慢呢?
卑躬屈膝,祈求鬼神。她向来信奉求人求神不如求己,可是今天却要拜倒在鬼神的坛前……只因为她弱,无?能为力。
多少不甘,多少羞耻……
……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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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开始乱了?。
另一端也有人在开坛做法?,召请鬼神、召请祖师。
各家?各脉请神请祖师的法?咒各有不同,仪式也大同小异,只是唯有一点,处处正进行着请神仪式的道场,至今没人成功请来鬼神,或联系上祖师。
翻滚的浪涌卷走了?岸上的毛团,浑浊水涛中隐藏暗流,巨力席卷一切前进,前进,汇集流淌的雨水,浩浩荡荡不断的向前奔去?。
胡五感到自?己快要死了?。
狐狸在水中不能呼吸,好不容易挣扎出水面,劈头盖脸的雨水浇淋在身上,他仍然感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他被水浪卷着,越推越远,他离岸边越来越远了?,天空还是那么黑,到处都是黑的。
‘我快要死了?罢?’
胡五觉得是这样的,他好像快要死了?。
谁能来救救他?
救命!
胡五被浊浪裹挟,头脑昏昏沉沉,但他还在努力挣扎,本能的挣扎着想要上岸。死亡面前,仙家?也不能从容接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胡五昏昏沉沉的想:他只想好好赚钱好好过日子,按部?就班修行,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黄毛狐狸在漆黑水中毫不起眼,随着水浪浮浮沉沉,在激流中被推着卷着往前去?,好运遇上一棵断裂的树,黄毛狐狸被卡在了?枝叶间,总算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胡五努力的仰起头,仰望天空,什么时候会出太阳呢?
什么时候会雨停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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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皮毛被浸湿的通透,冰冷河水接触到皮肤。胡五感觉身上的热量快要全都流失掉了?。
他距离死亡好像越来越近。
胡五不甘心的借助树枝做垂死挣扎,但是树枝也在水中浮浮沉沉,他爬上去?也没用,爬上树枝也还在水里。况且雨水总是将他从大树的枝桠上打下来。
什么时候天亮啊?
好想,好想晒太阳……
……
这场北地?前所未有的大雨已经下的太久太久。
城市的河流早已负担不起水流的排泄了?。
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生物,正在盼雨停,等?天亮。
大雨什么时候停呢?
……
漆黑的、哗哗声的世界里,从远处飞来一道光。
河水汹涌,浪涛澎湃,偏有个?老道,借一枝芦苇,立在水上,手里举着一盏灯,从遥远的河的下流,逆流而上,飘然而来。
雨水不能沾湿他的衣角,狂风吹不动他的头发与衣袍,他脚踏芦苇行至河中,从背后抽出一把桃木剑,纵身一跃跳进汹涌的水中。
须臾,汹涌的波涛越发动荡,河流下面游过一星半点长蛇的影子。然后河水愈发动荡,似翻江倒海,激烈的浪涛撞击声在雨声哗哗的世界里有了?一席之?地?。
而一豆灯火岿然不动,静静悬停在水面上,撒下十五的月亮一般柔和明亮的清晖。
水上声浪激烈,水下,人与长蛇斗的凶猛。
……
“这是五大门牵头搞出来的事。”
“他们怎么敢?!”
“阴间鬼神有意无?意的默许了?,或袖手旁观,或顺水推舟。”
“还有……城隍。最想要神道复苏的,是都城隍。”
“……”
“难怪。没有鬼神在背后支持,我说五大门怎么敢聚众祸乱人间。”
“都城隍……是何意呢?”
“……”
“老祖已经身下阴间,找东岳大帝要说法?去?了?。”
“佛门道友那边,也去?地?府问地?藏王要说法?了?。”
“福生无?量天尊!老祖这一去?恐怕折损阳寿。”
“福生无?量天尊。”
有许许多多人在为这件事情?奔走。
也有许多人在这件事情?中消失了?踪迹。
徐小媛爬到了?屋顶上,在倾盆暴雨下冻得瑟瑟发抖,热泪还没流出眼眶,就已经被冰冷水流带走。
寺院里倒塌了?很多的房子,苦苦支撑的道士和法?师,又少了?几个?。
寺庙里本来有许多棵上年份的大树,虽比不得柳仙盘踞的那一棵参天大树,也是很高很大很老的一些树了?,在暴雨中岿然不动的大树被柳仙折断了?好几棵,和被柳仙摧毁的房屋一般,七零八落的倒伏在水里,只剩下朝天空支棱的枝桠叶子被雨水击打的声音。
还幸存的道士与法?师坐在屋顶上。参天巨树上,柳仙盘踞在树上静静恢复精力。
人也好,柳仙也好,都很疲惫了?。
也是从漆黑中飞来的一道光,宝光曜曜,梵音阵阵,撕裂哗哗的雨幕世界,破开世界的漆黑,不紧不慢,降落在泰半变成了?废墟的寺里。
蹲在屋顶上瑟瑟发抖的大和尚见到佛光时便满面大喜,激动的扶着旁边人站起来,话还没说一句,屋顶湿滑脚下没站稳咕噜咕噜从屋顶了?滚下去?,‘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一群人扑过去?救他。
佛光里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对盘踞在参天巨树上的柳仙说:“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柳仙昂头嘶吼,啸声使人震耳欲聋,暴怒的话语响彻在这片天地?间,“我要化龙——谁都不能阻止我!”
老和尚悲天悯人,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梵音大起,一盏琉璃灯被老和尚扔出去?,随之?而起的是一支携千钧之?力砸下去?的金锡禅杖。
“咚——————”
这是一道绵长的、四散的音波。
刚从水里爬上屋顶的大和尚和他的道士、和尚同伴们还没在瓦片上站稳,忽闻此音,大脑如遭重击,‘噗通’‘噗通’……一群人下饺子一样的又掉进了?水里。
老和尚上前,摸了?摸被禅杖砸凹下去?一块的柳仙脑壳,喟叹道:“真硬啊。不愧是千年的蛇仙,道行如此精深。”
“阿弥陀佛。贫僧为你超度。”
老和尚说。
他便在一处树杈上坐下来,阖目,平平静静的开始念经。
雨开始变小了?。
念诵经文的声音在渐渐变小的雨声下,逐渐变得清晰。
待在屋顶上的和尚平心静气,加入了?念诵经文的行列。
雨渐渐变小了?,天还黑着。
有些事情?往往掩盖在黑暗下,不见天日,即不为寻常人所知。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
反正,不短。
唐小云请不来仅有些香火情?的无?常,心烦意乱之?下,再也顾不得太多,闷头重新冲进了?暴雨中。
她的心乱了?,于是顾不得再想太多,自?身安危都被烦乱的心绪压住,想不起来,她像个?落汤鸡一样在雨中艰难跋涉,她心乱如麻,想:我现在是谁呢?我是‘唐小云’多一些,还是‘云雁随’多一些?我好像不像前世的我。我哪里错了?吗?
我一直很努力啊。
从来没有一天懈怠过修炼。
我为什么还是这么jsg弱小?
我是谁?前世的我,今生的我,融合在一起,我是我吗?
好奇怪……
我在想什么?
我……
我不想这么弱小。我不想向别人祈求。
我……
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
到底哪里不对?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的修炼出问题了?吗?
……
哗——哗——
水掀起厚厚的、半人多高的浪,和着水下的暗涌,推得人走不稳路,摇摇晃晃跌进水里。
这水已经有半个?人高那么深,唐小云站在水里,积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腰窝。
她手脚并用蹬着水划着水重新站起来,在暗流涌动的水里穿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唐小云分不清方?向了?。
她突然痛苦的捂住脸,发出摧人心肠的尖叫呐喊。
因为她发现,她的心乱了?。
弱小,弱小。
云雁随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竟变成这般弱小无?力,尚需对旁人万般祈求,卑躬屈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