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道。
直升机机头出现在湖道边缘的刹那。
螺旋桨刮起的旋风,吹倒立在垃圾桶上的半瓶矿泉水。
水瓶落地,就像发令枪响。
车动。
人动。
“妈妈,大哥哥的车子冒星星啦。”瓷娃娃的小女孩捂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写着大大的惊诧。
“不是,不是,大哥哥的车轮胎又变成杰瑞的双腿了。”另外一个小女孩,张大嘴巴,大吃一鲸得嗝声连连。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啊。”慢跑的大爷,怀里搂着惊慌失措汪汪叫唤的小柯基,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摇头晃脑。
他慢条斯理踱步到自行车的起始点,指着地下几道黝黑的摩擦车辙印。
“别看自行车启步驾驶凶,你们看,从车辙印判断,油电车的初始速度要远大于自行车,年轻人啊,就是这么浮夸,自行车怎么能跟油电车飙,这不是搞笑吗,搞笑吗,这不是。”
“大爷,观光车没有留下车辙印,您老是怎么判断的。”
大爷老脸一红,梗着脖子揪了揪怀中的柯基,“大爷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能看不出来?”
“大爷,我很少吃米,吃面比较多。”
“抬杠是吧,年轻人,敢不敢跟老头子我飙一回。”
“不飙了,大爷,我看好自行车,红花湖十八公里,道路虽然很平整,但是弯道很多,观光车提不起速,太快容易怼湖里。”
“我看好观光车,两个轮子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
“就是,人力怎么比得过动力。”
众人七嘴八舌,看好观光车的比例占据九成,看好自行车的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别吵,鹅城电视台直播了。”
瞬间安静,众人掏出手机,询问直播网址,依稀的声音渐渐连成一片,尽是临时充当现场记者的晋宁亢奋的声音。
“马上突破3公里,前方就是水近心清亭,观光车一马当先,一骑绝尘,一往无前,自行车紧追不舍,咬得很死,第一个u形弯道出现了,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自行车在干什么,上帝啊,佛祖啊,妈妈咪呀,他……他……”
晋宁揉了揉眼,再次爆发一句怒吼,“他居然毫不减速,利用水近心清亭中石磨棋盘的斜度,凌空飞起,他驾驶的不是一辆自行车,是一架滑翔机,他在干什么,哦,天啦,我的心脏快受不了了。”
“自行车没有拐弯,他无视了u形弯道,他飞起来了,他利用u形弯道对岸倾斜的白兰树,从直道这头撞向了……不是,是凌空越过弯道的湖水,冲向了直道那头。”
晋宁的声音带着嘶哑,咆哮的声音带着破音,“精彩,太精彩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以为见鬼了,这是什么骚操作,这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这是什么样的自行车。”
“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他居然只是利用后胎缓冲。”
“两者的距离缩小了,自行车上那个骑手,他俯趴着,跟车身融为一体,双脚蹬踏的速率,那是人类可以实现的吗?”
“残影,我踏马的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对不起,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头一次看到有人把自行车踩出风火轮的感觉。哦……上天他比天要高,下海他比海更大……”
“导演,导演。别唱了,台长发飙了。”摄录师尚观从旁提醒,同样激动得差点扛不住机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死骑行(二)
“去他喵的台长。”晋宁摘掉耳麦,用咆哮的破音继续解说,“这一次,我要任性一回,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位车手致敬。”
鹅城电视台大楼总部。
台长黑着脸,一言不发。
“台长,直播继续不?”
台长看了看观看人数的峰值不断突破,一次次刷新记录。
他点了根烟硬是半口没抽,狠狠揉搓着烫手的烟头,“继续。”
此刻的贾行云,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
对骨钱令的理解又进了一步。
骨钱令上山川地理图随着他这种状态的空灵,变得模糊,继而呈现一种“势”。
这种“势”,借助子母扣相伴相生。
这种“势”,玄妙到,贾行云能够感受到前方道路的变化。
他能通过这种感受,“看到”本来看不到的道路。
他有种未卜先知的感觉,有种自己想怎么动,路就怎么出现的感觉。
这是一种反向感知回馈。
不是路在变化,是他的感知在变化,通过骨钱令山川地理图的变化提前知道应该怎么做。
身体告诉他,右转,他转了。
身体告诉他,飞跃,他跃了。
身体告诉他,撞坡,他撞了……
“我的天神奶奶,神人啊,他在干什么。”晋宁又暴走了,咆哮的嘶哑带着螺旋桨鼓风的声音,“他居然撞坡。”
“观光车,自行车几乎前后脚驶过4公里处,前方是5号驿站服务亭,他居然冲向斜坡,撞了上去。”
“不,自行车不是自杀,他再一次利用地形,他……他……”
“不行了,我的小心脏,他居然凌空而起,360°双后空翻,这,他不是人,这是摩托车特技动作,他旱地拔葱,越过山丘,在空中超过了观光车。”
“自行车要赢了吗?”
“不,他没有,观光车冲进了5号驿站,在瓦片广场摆尾旋转,将车头对准了自行车的落地点。”
“疯了,观光车也疯了,这是谋杀,加速了,加速了,他要将自行车撞得粉碎。”
晋宁脊背凉透,额头的汗水滚滚下落,攥着话筒的手指滋滋作响,关节发白。
他长大嘴巴,来不及吞咽口水,流着哈喇子,鼓着双眼,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解说无声,只有螺旋桨的轰鸣,和摄录师尚观慢慢拉近的镜头。
直播前,数不清的观众揪住身旁人,捂着眼撒开指缝,提心吊胆。
贾行云凌空倒悬,头皮发麻,精神高度集中,却是异常冷静。
他胸前的海黾旋纹身,嗡地一声轻哚。
风化海,人化黾。
地球引力的禁锢,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贾行云活了,和他融为一体的自行车活了。
以微不可察的角度,下坠的自行车违反抛弧落线,往前多“迈了”一步。
这一步,生死鸿沟的关键一步。
自行车擦着观光车的车头,顺着车顶高空跃下,在5号驿站茶座顶棚打个回旋,从下而上冲断栅栏,飞扑上去。
这一跃,如骏马跨栏。
他座下的自行车变得灵活,有了生命,摩擦着瓦片冒起白烟,嗡地一声又追了上去。
追逐继续。
晋宁哑口无言,话筒砰地一声落在机舱中。
他忙不迭是拉过话筒线,倒拿着话筒,胡言乱语。
“天神下凡,我看到了佛陀,我看到了神光,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诡异。”
“他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神,一个被幸运女神包养的小白脸。”
“这还是自行车吗?马上就是5公里处的上坡路,他还能保持极限的速度吗?不可能吧。”
“或许……不,我的神,又一次打破了我的认知,上坡如履平地,他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是他的双脚,对不起,我看不出有多少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