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王姐夜话(1 / 1)

一个厨子的往事 猎狼啸风 524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9章王姐夜话

我想学厨师,因为厨师挣钱多,我需要钱。

出来打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挣钱。

家里穷,我念书都念不起,在家里还挣不着钱,只有出来打工挣钱。

我不想自己就那样穷下去,不想让母亲一辈子就住在小土屋里,我要给母亲建一个大房子,让母亲光光鲜鲜的在村子里溜达。

所以我要学厨师挣钱。

我打工的年代想不花一分钱进厨房学厨师很难,何况我还不想花钱。王姐说她以前在一家比较大的饭店干活,那里的厨师是四川人,饭店卖的也是川菜,他们四川人非常和,厨房用的都是四川人,就连切菜的水案都是炒菜师傅从四川老家带过来的,什么东北人、河南人根本就不用。

听了王姐的话,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王姐笑着说:“不如跟我学做熏肉大饼吧,可以免费教你。”

我笑了,说:“还是想学炒菜当厨师,现在没机会以后会有的。”

王姐也说以后她要是到大一点的饭店干活,如果厨房缺零活什么的,就找我。说实话,很感谢王姐,有她这句话心里暖暖的。

王姐家的那个女厨师走了,老板李姐雇了个男厨师,男厨师挺年轻,和我年纪差不多。

和男厨师在一起干活王姐觉得别扭,好在那个男厨师不在店里住,要是在店里住王姐就尴尬了。在那个年代饭店打工的住宿条件都不是太好,小饭店都住在店里,搭板凳睡,如果有包房的就在包房睡,睡包房那算比较好的了。只有比较大一些的酒店才会有寝室,像“威龙粤菜”那样的酒店就有寝室。

很多小饭店雇得都是男厨师女服务员,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女服务员住包房里,男厨师住在大厅,很不方便。

当然方便了那些厨师,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服务员。

如果拿现在饭店对员工的待遇来说,和过去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说的有点夸张,但现在确实比过去好的不是一点半点。现在的饭店不管大小都有寝室,寝室里都有淋浴、网络,洗衣机,各种设备设施齐全,和家里差不了多少,在那个年代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有一天晚上快十点了,刚想睡觉,看到店门外有人走动,有点像王姐。打开店门走出去一看真是王姐,就喊住了她。

王姐听到是我喊她,走了过来。

我问:“都快十点了咋不睡觉?还在外面走。”

王姐说:“到里面再跟你说吧。”

和王姐一起进了店里。

王姐说:“今天那个男厨师也在店里住,有点不老实,我就出来了。”

我一愣,问:“他不是不在店里住吗?”

王姐说:“是呀,可是今天他和老板说自己和别人合租的房子到期了,和他合租的那个人不租了,他也不租了,就住店里。”

我说:“那不扯蛋,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咋住?也不方便呀,再说那男的能老实吗。”

王姐说:“在别的店也和男的一起住过,但都隔开的,人家也都老实。这个厨师不老实,刚开始的时候还行,过一会就过来拉我,我一来气就出来了。”

听到这里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是,很生气,对王姐说:“姐你在这,我过去看看。”

王姐拉着我说:“你过去看看也不解决问题,他不走,就算老实了我不还得回去睡。”

我推开王姐拉我的手,说:“那不行,我得过去警告他一下。”

等我过去的时候那个厨师不在,没见到人。估计那天那个厨师在的话我能揍他一顿,揍完了再说事是我的一贯原则。看厨师不在然后喊王姐过去,王姐见那个厨师不在,想了想就把店门锁了,跟我回到了抻面馆。

回来之后我对王姐说:“现在也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你不害怕呀。”

王姐说:“这有啥怕的,和你都熟悉了,你就是小弟。”

我开玩笑说:“小弟也是男人。”

王姐就笑,说:“你不会欺负我的。”

已经晚了,给王姐也搭了凳子,和她说:“将就着凑合一晚上吧,可以聊天,聊困了就睡了。”

和王姐没什么想法,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是英子的嫂子,虽然没结婚,但就是那么认为的,再加上一直叫她王姐,把她当姐姐看待,她也像个姐姐似的照顾我,就没啥想法。

王姐说:“对你不害怕。刚开始见你的时候有点吓人,光着个头,面相还凶,像个逃犯似的。”

我还真没有仔细的看过自己。人就是这样,很多东西是自己的,自己却不怎么了解,都是别人告诉自己才知道的。比如长相,比如人品,比如自己的名字等等。而决定一个人的往往就是这些自己不知道别人却知道的东西。

我说:“是吗?还真不知道。”

王姐说:“是,你就像个逃犯似的,一开始觉得你不是好人,还叫英子不和你说话。”

我问:“我就那么不像个好人?”

王姐说:“一开始觉得是,但和你处时间长了发现你还挺好的,挺实在,就不觉着那么吓人了,主要是你长得吓人。”

我说:“是吗,我自己一点不知道。”

王姐问我:“为什么剃个光头?”

就告诉她之前装卸水泥的事。

王姐说:“真想摸摸你的光头。”

我说:“那还不容易,想什么时候摸就什么时候摸,也不收费。”

王姐就笑。

那天聊了很多,王姐问我:“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我说:不一定。

王姐说:“你找啥样媳妇还真不好猜,像英子那么粘你你都没感觉,代答不理的。”

我说:“不是没感觉,是英子不适合做媳妇,以后英子啥样谁都不知道,能管了她的男人不多,关于娶媳妇这事我不怎么上心,唯一的要求就是找个女的,生个儿子就行。”

王姐问:“为啥得生儿子,生女儿不行么。”

我说:“我家我有五个姐姐,我爸我妈为了要个儿子,到老了才有的我,一脉单传,我也得把我们家的香火延续下去,就得生个儿子。”

王姐说:“这个很难,谁能保证就一定生儿子呀。”

我说:“是呀,不能保证,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个时候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想法,自己穷,还没考虑娶媳妇的事。摆在面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改变贫穷,如何挣到更多的钱,至于儿女私情,一切顺其自然。再说那个时候对成家立业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还不清晰。

对,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有,但不是很强烈,主要是还没有碰到叫自己心动的人。

处对象找媳妇这事要讲缘分,俩人要是没缘分说啥都白扯。当时我二十一,这个岁数在农村别说处对象,家里条件好的都结婚了。像我家邻居,我俩从小玩到大的哥哥,他就是二十一结的婚,我出来的时候人家孩子都四岁了。都嫌乎咱家穷,没人给媳妇。在我们村我也是很出色的小伙子,能说会唠,还能干活,对母亲还孝顺,按理说应该好说媳妇,可是一提到我家都是摇头,无外乎就是太穷,还欠一屁股外债,没有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我,怕姑娘到我家以后挨累受穷。

怎么说呢,不能说人们太现实,人就是生活在现实之中的,不面对现实怎么行?我穷,那是我的现实,无可争议,我也承认我穷。但是我不承认会穷一辈子,我要用双手来改变贫穷,让我的家富裕起来,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过日子就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卜志毅

母亲跟我说打小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这辈子贵人多,一辈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是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我承认我命好,是有福的命。别的不说就说我有五个姐姐吧,这就是好命,姐姐对弟弟好那是实心实意的,一点不藏假。

我的五个姐姐对我都好,她们就是我的贵人。

在饭店打工的大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文化水平都不高,家里生活困难,穷困,孩子又多,在家没什么出路,就出来打工讨生活,给自己谋条出路。

我家那里是辽西地区,十年九旱,老百姓都是靠天吃饭,土里刨食。平整的土地没有多少,也就是所说的洼地,不多。大多是山地,山地土层薄,水土流失严重,种庄稼没有多少收成。我家我、五姐加上母亲三口人,一共十二亩地,一年下来从地里也收成不了多少,年年都是入不敷出。那时候农村还有“三角债”,在我们村我家欠的“三角债”最多。那时候农村有钱的叫“万元户”,我家也是,只不过是欠“三角债”的万元户。

每年一入冬村民组长就会挨家挨户的收“地流钱”,也就是地税钱,我家拿不出来,只好拿粮食抵,那也不够。

村组长就说:“过年把你家的地收回,不要种了。”

听到村组长说这话,我就气的不行,母亲倒是不太在意,说:“收回就收回吧。”

剩下什么也不说,等村组长走后我问母亲:“过年咱家没地种了,咋办?”

母亲就说:“啥没地种了,他就是说说,现在都是新社会了,还有不让老百姓种地的事?”母亲淡定的说:“他就是说说,咱家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家困难村里是排名第一的,镇上也知道。之所以会穷,因为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有病,参加不了劳动,也就是不能上生产队出工,不出工就没有工分,也就没有任何收入,再加上有病,治病需要钱,家里没有钱只能在生产队里借,生产队里没有就到公社里借,久而久之欠了不少债。母亲给我讲,那时候父亲在村里是挂了名的,叫“老病号”。再加上家里孩子多,都是女娃,没有男娃。没有男劳动力,姐姐们到生产队出工挣不了多少工分,每年下来还要欠生产队的,就更穷了。

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许茂和他的女儿们”,演的和我家差不多,但是人家比我家好一些。父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了,留下了母亲和六个孩子,日子就更加的困难了。

从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什么一定要混出个样来,或者是挣多少多少钱,没有那些想法。就是告诉自己得出去打工挣钱养家。至于娶媳妇,没想那么多。

王姐第二天告诉我她们老板又雇了一个女厨师,把那个男厨师打发走了,这样王姐每天睡觉也就安全了。那个年代小饭店对厨师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会炒菜就行。其实那时候进饭店吃饭的客人对饭菜要求也不高,做熟了有滋味就可以。那个时候是饭店做什么客人吃什么,现在不行了,是客人吃什么饭店就得做什么,客人都是美食家,对饭菜口味的要求与日俱增,从这方面来讲,这也是老百姓生活水平提高的一个表现。

在抻面馆里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日子很平静,一天天过着。但是想学厨师的念头一直在大脑里转着,刺激着我也困扰着我。

英子从老家回来了,回来后没有回熏肉大饼店上班,而是在五爱市场那里一家饭店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那是一家比较大的饭店,她准备叫王姐也过去,因为那家店也卖熏肉大饼。正好赶上王姐的老板李姐也不想做饭店了,觉得做饭店累,不如做她以前做的服装生意轻松,于是李姐就把饭店兑了出去,王姐和英子一起去了五爱市场那个饭店。

说实话,王姐和英子是我出来打工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留给我的记忆也是最深刻的。

王姐和英子走的时候给我留了五爱市场那个饭店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有传呼机,传呼机很贵,那时候谁有个传呼机都是个小富豪了,得另眼相看。当然这是指打工的,不是指那些老板。我记得我有传呼机的时候,都是零零年的事了。

对王姐和英子有些不舍,看得出她们也是一样,但这是没办法的事,相逢是缘,分开也是缘,只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还是会再见面的。

王姐和英子走了之后,我遇到了打工以来第一个贵人。

三姐有个河南老家的表弟,叫卜志毅,在省城的饭店打工,之前回老家相亲去了,回来之后直接到了抻面馆。

他出来打工好几年了,开始的时候和我一样做力工,后来才到饭店干活。他比较聪明好学,可以配菜,简单的菜也能炒。由于和三姐是亲戚,他不用担心住的地方,所以他找工作也不是很急。三姐叫他到家里去住,他说不用,就住在饭店里。晚上我俩住在一起,我就问他厨师的事,他就和我讲,在他那里我对厨师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厨师是分做什么菜的。

他给我讲中国有八大菜系,川、辽、鲁、粤等等。

厨师都是从零活、学员做起的,先是学员,然后是学着做点零活,也就是打杂的,然后是学着杀杀鱼,收拾收拾海鲜,表现好被师傅相中,就可以去学着配菜了,等配菜干的差不多了,和师傅打好关系,一般的情况下是拜师傅为师,师父就带着在灶台上过过油、过过水,炒点简单的小毛菜,这叫贴灶。再之后,一来二去的可以炒菜,也就是厨师了。

我问他现在是什么程度,他说小饭店可以炒菜,到大饭店就是配菜。他这次准备找个大一点的饭店去配菜,再好好练练自己的手艺,争取找到一位好师傅,好好的带带自己,然后再出去炒菜。

当时很羡慕他都可以到小饭店炒菜了,那可是我对厨师的第一概念,觉得他挺厉害。

我说:“我也想学厨师。”

他说:“可以呀,等我找到好的饭店,如果缺干零活的就叫你过去,到时候好好干,学不学的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高兴地直说谢谢。当时想自己这是遇到贵人了,没想到一直觉得很难的事就这样轻松解决了。如果真的有机会进他说的那样的饭店干零活,工资低点也没关系,好好干,任劳任怨,一定可以学到东西。

一个人在外面举目无亲,能够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就是贵人。

在那个年代,出来打工的孩子都很朴实,说话办事带着农民骨子里的实在与厚道,一副热心肠。卜志毅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抻面馆住了几天,每天白天到外面去找工作,晚上回来。头两天不是很顺利,他说找他的都是小饭店,不愿意去小饭店炒菜,就没去。我也挺替他着急,因为他找到好工作,我也有希望。

有一天晚上他问我:“喝不喝酒,会喝不?”

我说:“会喝。”

他炒了两个菜和我一起喝酒。

这些年过来觉得酒是一种很好的沟通润滑剂,没有什么事是一场酒解决不了的。这句话也就自己说说,不能在老婆面前说,说了会被训诫。

几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他说他家里条件挺好的,是自己念书不好,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在家里和他父亲学瓦匠,觉得累就出来打工。出来的时候家里不同意,是他自己偷着跑出来的。在外面干了几年就不打算回老家,准备在外面干了。

他在饭店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服务员,俩人处了对象,可是那个服务员后来又和厨师好上了,他一来气就有了回家相亲这件事。

我问:“相亲相得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说:“不行也得行呀,要不然家里就不让出来了,都二十四了,再不结婚就找不到媳妇了。”

是的,那时候农村结婚都早,过了二十一、二没结婚的没几个,不是家里穷、条件不好,就是自身有毛病。我的老家就是这样,二十岁结婚是非常正常的事。现在观念有点改变了,但是结婚的年龄还是很早。这也是一个习惯与传统。我是二十九岁才结的婚,二十多岁的时候没处对象,家里人跟着着急,母亲和姐姐们就在家里张罗着给我找对象,叫我回家相亲。我也有回家相亲的经历,都没成。其实我希望自己在老家说个媳妇的,母亲岁数大了,我又在外面打工,说个老家的媳妇可以在家照顾母亲,挺好的。可惜没那个缘分,相过两次亲都没被人家相中,也就断了这个想法。

没过几天,卜志毅找到了一家比较理想的酒店,叫“博林酒店”,老省城人都有印象,是林业局的下属单位,比较有名的一家酒店。他走的时候把博林酒店的电话号码给了我,告诉我有时间可以去找他,同时还答应我一旦那里缺零活就叫我过去。

我是一个月之后离开抻面馆的。

离开抻面馆的原因很简单,是三姐的丈夫一直反对三姐和张哥在一起合伙开饭店,但是三姐没听。男人嘛,多多少少的都有一点自己的尊严,三姐丈夫觉得自己的尊严收到了挑衅,于是就找了几个哥们到饭店闹事。

三姐当时的情绪很激动,在饭店和丈夫吵了起来。那几个哥们儿准备动手打张哥,我拦着,那几个哥们骂我臭打工的装什么大瓣蒜,还骂了几句不好听的,把我惹毛了,动手和他们干了起来。结果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捞着好。那时候打架几乎很少有赔偿的,如果只是动动拳脚,没动什么刀子、棍棒,也就是个鼻青脸肿,打完了也就完事了。

打完架,和三姐、张哥说:“你们这事早晚得解决,这也不叫个事,饭店也不挣钱,倒不如好好的把事解决了再想下一步。”

家里不安定,在外面干啥都干不好。

张哥和三姐的抻面馆不开了,我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