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忘?装?(1 / 1)

红酥手 且墨 2656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76章 忘?装?

  声泪俱下, 击破了二十年的隔阂。陈桉望着陈雄满头花发,随着他?的尾音落下,登时泣不成声, 她的阿爹曾也是麟南赫赫有名的守护神,是锻兵世家的天纵奇才,她说要早早接替阿爹的位置让他?罢手享福,却是为了忠义,抛却孝悌,如今他?苍颜花发, 仍旧没有继承之人,独自守护麟南。孤独的陈家主, 从未怪怨她不孝,只盼她常回家, 盼她多说一个字, 盼她也?理?解他?为父的心。可她没有。当反应过来,再回头,只觉沉默太久, 亏欠太多。

  陈桉抱住她的父亲, 哭声渐起,悲恸从心, 不禁弯腿深深跪了下去, 重磕在地, “阿爹!这一拜,愧不孝, 却不能愧尽!”

  陈雄不忍, 扶起她,“我不要你拜我, 阿爹守麟南,小桉作英雄,心甘情愿,便无须跪!无须愧!我?只要你和小良从今往后,年年春归,与我?团聚!”

  闻言,陈桉和良阿嬷一道握紧他?的手,频频泣声颤抖,“好!”

  一幕落下,余宏光衔着一抹笑,神色动容,转头看?向余娴,“你是如何说动你外公来?此处的?”

  萧蔚正抬手帮余娴擦拭泪痕,后者听?及此,垂眸浅笑,“我?只是猜中外公等候阿娘归家的心,猜中了两人隔阂皆因误解而起,猜中外公只是希望阿娘先向他?开口,于是在信中对外公说,阿娘有话想?和他?讲,待要让我?着墨时,却又支吾不言,不让我?写了。外公一定?会来?的,因为外公实在很想?听?,阿娘想?说什么。”

  “我?也?曾这样去过信,为何岳丈并不理?会?”余宏光蹙眉沉吟。

  余娴偏头,“因为您知晓外公和阿娘之间因何而产生隔阂,知晓阿娘断腕的内情,外公看?完信,当然知道您是有意骗诱,但外公不晓得我?已知道内情,不晓得内情的人说阿娘犹豫不言,更像是实情。而且外公会想?,阿娘为何避开您和良阿嬷,偏偏让我?着墨代笔?让不知情的人代笔,说明阿娘真有可能是抹不开面?子,只好向不知情的人隐晦传达。”说完又低声补充,“再说了,外公不喜欢您,您不是知道么。您的话,他?本?就半听?半不听?。”

  余宏光摸了摸鼻尖,“阿鲤如今说话真是伤人呐。”说完又摇头一笑。

  他?正说着,陈雄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余娴,又认真打量了一番萧蔚,最后说道,“我?对天家的官没有意见,只是疲于官场那套虚伪应付,在家里,彼此真诚相待最紧要,任你是多大的官,回来?都得与妻子有商有量,携手进退,摆不得架子。”

  萧蔚施晚辈礼拜谢,“谨记外公教诲。”

  阖家坐下,管家高声唱念佳肴美名,陈桉招手示意良阿嬷与她坐在一边,余娴也?拉着春溪坐下,乔迁宴便成了团圆宴,欢声笑语中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幸而吃的不是濯心烈酒,余娴尚且清醒,听?见陈桉正和陈雄商量,宴席结束后回余府小住几日,正好叙叙旧,逛一逛鄞江,陈雄没有拒绝,沉吟片刻,说道,“也?带我?去枭山一趟,祭拜亡灵。”

  陈桉垂首,喝下手边的酒水,才轻声问道:“那件事?,阿爹也?不再怪我?了?”

  陈雄长叹一声,“我?怪你又有什么用?你已经做了最好的决定?。更何况,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怪你,只要宏光不曾怪你,你俩好好的,便成了。”

  闻言,余宏光赶忙说道,“岳父,我?从不怪小桉,这事?是我?和小桉一同决定?的。我?很感谢她。”

  余娴将这番话在心中百转,仍是参不透玄机,看?向萧蔚,后者亦作沉思?状。既然他?们提起此事?,并不避讳于她,她也?不惧直言,“阿娘说的是什么事??枭山中枉死的,除了无辜百姓和前?朝忠臣外,还有别的人吗?”

  “你们还没告诉她这件事?吗?”陈雄讶然问陈桉。他?以为陈桉真正释怀了。

  陈桉垂眸不语,思?忖再三后仍旧欲言又止,余宏光便握住她的手,看?向余娴,“等你娘愿意的时候,自会说得分明。此事?莫急。”

  正此时,管家来?传话,说请的郎中到了,萧蔚起身去迎客,陈雄莫名,“阿鲤生病了?”

  “没有,是为管家请的。”余娴解释道。

  管家一愣,似是也?没想?到是给自己看?病的大夫,“啊?我?啊?…你们还是要给我?治脑子?”

  萧蔚把人带到他?身前?,“没错。你放心,只要能治得好你,不论多少银钱,都由?我?来?出,也?算报答你尽心打理?宅院了。”

  郎中放下药箱,抬手示意管家坐下,后者想?说什么,但看?周围人都探究地看?着他?,只好闭嘴坐下。

  待郎中检查完他?的脑袋,把完脉,皱起眉沉思?时,他?才讪讪道,“我?不是没看?过,我?看?的大夫都说我?没毛病!就是年纪大了忘事?儿而已!年纪大了忘事?,能叫病吗?记不清就记不清呗!”

  “大夫,怎么样?”余宏光先一步问道。

  郎中摇摇头,蹙眉说道,“确实……没有异常。这已是这个年纪里,我?号过的人中,最好的脉象了,平稳有力,十分康健。”一顿,他?探问管家道,“您真是有失忆之症吗?能知道忘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吗?寻常头痛吗?”

  管家摊手,一脸“你看?,我?就说没事?”的神情,听?见他?再问,思?索了番回道,“我?记不得年轻时候的事?了,只在做到与从前?做过的相似之事?时,有些?模糊印象,譬如我?带过几个年幼的孩子,我?会木雕和绘图,从前?雕木头给几个孩子玩,孩子们都很喜欢,却不记得他?们是谁,在哪,更记不得我?曾经是谁,叫什么名字。至于头嘛,倒是不痛。”

  郎中的眉头皱得更紧,不禁再度站起身,把他?的脑子看?了一圈,扒开头发一寸寸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受过任何伤的痕迹后,才啧叹道,“稀奇至极。”他?朝萧蔚几人拱了拱手,“许是在下学艺不精,确实看?不出管家的脑颅有什么毛病。只是有句话,或许唐突,却是医者必须照实之论……”

  “但说无妨。”余娴赶忙道。

  “有这样一个说法,心病难医,诸位也?都知道。”郎中并不避讳管家,“倘若他?是自己‘不想?’记起,那么,药石罔治。这个‘不想?’,也?有两种意思?,《心疾论》中所?述的怪症,是心疾诱使头脑自发替他?选择抹去过往,他?本?人是不知道的,不过几率如大海捞针,此为一;另一种‘不想?’,那便是真的不想?。言尽于此,告辞了。”

  管家一时怔愣出神,萧蔚抬手示意一旁立侍的小厮去送郎中。余娴探究地看?向管家,企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只见他?懵懂,并无异状。

  “大爷,您是当真不记得?”春溪忍不住发问,“若您有不快,莫要憋在心里,小姐和姑爷是真心想?为您医治解惑的。”

  再点明的话,就差直接把“您别装了”几个字贴在管家的脑门上?了。

  可管家仍是糊里糊涂的,甚至因周遭人都不信他?,有些?急了,“不是,我?真是不记得啊!”

  难道大爷真是那万中无一的心疾?余娴想?起他?坦然说起从前?,也?从不避讳在她面?前?显露技艺,倘若真是装作失忆,何不伪装彻底?

  春溪也?不再质问了,反而点点头道,“咱们确实也?相处得够久了,若真是装作失忆,也?实在想?不出大爷的目的。”

  一句话似乎点醒了众人,纷纷看?向余宏光,他?的神色悲戚得深切,不过片刻思?索,登时又笑了出来?,视线与管家交汇,他?忍不住低声慨叹,“若是这样,也?好。”

  管家不明所?以,只懵然望着他?。

  余宏光看?向余娴,“大爷刻的那方木雕,能予我?瞧一瞧吗?”

  余娴点头,示意春溪,后者立即拿了过来?。

  余宏光接至手中,便眼眶猩红,无须多作打量,也?不去看?管家,兀自说了起来?,“我?记得幼时在升鼓庄内,处处被辖制,能去的地方有限,唯一让我?觉得放松的地方,就是山庄内的机关道,因为那里机关密布,鲜有人至。我?常在里边待着,看?齿轮转动,阴阳追逐,一坐便是一天。有次想?探究催使齿轮转动的秘法,便伸手触碰,不慎被转轮带得卷了进去。

  是一位阿叔救了我?,他?说他?是升鼓庄的新管家,老管家去世,余家世代都是家生仆,他?便继承了管家的位置,同时继承的还有老管家的机关术,他?天资聪颖,早已青出于蓝,因此,他?也?是整座升鼓庄机关道的总管。他?对余家的背景、我?的身世都了如指掌,对机关、绘图、建造、雕刻更是钻研颇深,不仅年轻有为,还生得英俊高大,常年穿着锦衣华服,以端肃的仪态,一丝不苟地出现在人前?。

  因我?展现出对机关术的兴趣和天赋,他?便常约我?夜后来?此,教导我?机关术。问起他?的孩子,他?也?毫不忌讳地向我?说了,原来?他?成家很早,妻子也?是余家一名傀儡仆侍,但幼子天性顽劣,不守家规,且对机关术没有天赋,余家多的是忠心之人去研习机关,也?多的是孩子给他?教导,却唯独不需要不懂规矩之人。于是他?的孩子被家主划破面?颊,扔下枭山。”